《未见将军青娥浓》风信舟

37、第 37 章

　　出宫的马车行的摇摇晃晃，灵鸢困的不行，上下眼皮打起架来。

　　燕恒正闭目养神，忽然马车颠簸，灵鸢没防备一头撞在他身上。

　　“哎呦！”

　　灵鸢捂着脑袋惨叫一身，燕恒本想搀扶的手又悻悻缩回袖中。

　　“这里是上京，你往后该稳重些。”

　　“是这车马不稳重，关我什么事。公子你这身衣服金金玉玉的，虽然好看，但是有点膈人，想必是不太好穿的。”

　　“你！”

　　燕恒咬咬牙，忍下一气：“这是大燕朝服，上面缀饰自然多谢。这宫里规矩甚多，你要习惯一阵子了。”

　　灵鸢拍拍身上的衣褶，笑着坐稳，又是那副跳脱的样子。

　　“公子你说这宫中拨云诡谲，可我今日见了那吟蝉公主，却觉得她特别温柔可亲，公主她不仅同我讲了许多话，还送给我她亲手绣的帕子。”

　　灵鸢将怀中的手帕小心取出，献宝似地在燕恒面前晃了晃。

　　“你说公子未来的王妃是不是也会这么好的手艺，那到时候公子你岂不是，天天都有换不完的帕子可以用？”

　　燕恒听到夫人两个字眼神忽然变得深邃，他淡淡望着灵鸢，心中只觉造化弄人。

　　若不是这丫头从前骄纵，她如今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女将军，也早该是自己的王妃。

　　“安静些，吵。”

　　灵鸢不情愿地应了一声，才收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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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府邸，灵鸢特意去前门买回一壶酒，径直去了后院。

　　“春黛姐姐，你歇下了吗？我给你带了宝贝！”

　　春黛正出了任务回来，一身夜行衣还未来得及换下，便见灵鸢冒冒失失闯了进来。

　　“宫宴散的这般早？你不守在王爷身边，大晚上找我干什么？”

　　她语气不善，灵鸢却毫不在意，反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一层层剥开，里面竟是两枚红彤彤的樱桃。正是燕恒在宫宴上给她的那两枚。

　　“春黛姐姐，你看这是什么？”

　　“是樱桃！”

　　灵鸢不待春黛反应便抢先回答，说罢又献宝似地将纸包塞在她手中。

　　“这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我们一起尝尝这樱桃到底是什么滋味。你看，我还带了酒呢！”

　　春黛见到这樱桃一时之间竟有些吓住了，眼睛竟不自觉地湿润。她想起小时候，自家院中也种了一颗樱桃树。每年却不待果子变红，她便迫不及待要尝上几颗，等真正到了时令，却也没几颗了。

　　她那时从不知道这樱桃是多么珍贵的果子，毕竟北境的山坳里处处都长得起来。直到后来，兵士屠村，一把火将所有都烧成了灰烬，她便自此成为孤儿行乞流浪，再没见过樱桃……

　　“春黛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灵鸢见一向冷面严苛的春黛红着眼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悲伤的事情，顿时便有些手足无措。

　　“没…没什么，烛灯熏的。”

　　灵鸢没有多想，拉着春黛便要去院子里喝酒，却被春黛反手攥住，有些尴尬道。

　　“阿鸢，这两颗樱桃可否都留给我，来日有了机会，我赠你一颗樱桃树，带你吃最新鲜的樱桃。”

　　灵鸢被春黛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便打着哈哈点头。她心中实在不明白，怎么一向稳重的春黛姐姐也变得贪吃起来。

　　春黛却是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灵鸢推出门外，急急将门关上，言语有些哽咽。

　　“阿鸢，我今日身子不适，过几日我再陪你喝酒。”

　　门外的灵鸢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便也只好走了，不知门内的春黛早已哭成泪人。她捧着那两颗红透的樱桃，眼泪夺眶而出……

　　翌日一早，灵鸢还未睡醒，便听到院子里有人招呼，他推开门却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人今日换了一身素兰色的长袍，手中倒是装模作样提着一个药箱，正是沈逍。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

　　灵鸢端着架子出来，绕着他转了一圈。

　　“你这厮不是在街上同碰瓷儿的抢银子的主儿么？怎么今日……”

　　沈逍有些得意，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便道。

　　“原来你是宁王府中的小侍女啊，怎么样，小爷那日没说错吧。我沈逍就是这燕国太医院首席。”

　　灵鸢吃瘪：“好好好，那沈首席今日是来给我家王爷瞧病的？”

　　“正是。”

　　“好吧，你随我来。让我看看你这太医究竟有几把刷子。我家王爷身子弱，多少江南名医也没什么好法子调理，若是你真有本事，将我家王爷医的活蹦乱跳，我灵鸢就承认你的医生是天下第一！”

　　“切！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是。”

　　沈逍高高仰起头，一路跟着灵鸢进了内院替燕恒把脉。

　　燕恒自幼体弱，如今更是见不得一点风，如遇变天双腿便如毒虫嗜咬一般疼痛难忍，不得不借助轮椅出行。

　　灵鸢自从见到燕恒以来，不知他吃了多少药，见过多少医生，但总也不好。心中多少有些心疼，今日见沈逍如此自信，不由得心中多了几分希望。

　　沈逍把脉过后，便开了方子。

　　“宁王殿下是自胎中带着的寒症，幼时又没及时调理，如此经年累月下来便成顽疾，若不及时诊治，恐怕再过些年便不能行走了。”

　　燕恒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样子，没什么表情，倒是一旁的灵鸢急得不行，急步上前问道。

　　“那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沈逍严肃道：“这寒症本不难治，只要病人心绪宁静，不要思虑太过，五脏疏通，气理调和自然会好。只是王爷似乎多年来一直忧心太过，便导致中气溃散，身子便不太好了。”

　　“那你可能治。”

　　沈逍躬身道：“旁人或许不行，但我学医时，家师授我一方，若是王爷敢冒险，臣便想用针灸一事为王爷诊治。”

　　燕恒自然直到身子的状况，他心中筹谋甚多，如果往后不能行走，与他自然不便。

　　“那便劳烦沈太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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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鸢稀里糊涂将沈逍送至府外，整个人却似乎还没缓过劲来，盯着他瞧个没完。

　　“你这样看着我干甚？之前不还觉得我是个骗子吗？”

　　灵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那天是我识人不清，方才见你针灸后，我家王爷立时觉得双腿疏通，我才觉得你小子是有真本事啊！”

　　说着还往沈逍肩膀上一拍。

　　沈逍没想到她这般自来熟，也放下了太医的架子，心中对灵鸢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只要你能医好我家王爷，以后我灵鸢就是你的朋友，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帮你，怎么样啊沈首席。”

　　“哎！打住啊，别叫我太医，首席的。我看你也是个敞亮的人，以后叫我沈逍就行，若是喜欢喝酒玩乐，以后来寻我玩就是。最近我正闷的慌。”

　　“巧了！本姑娘是个真正的酒鬼，别人都说我的舌头比酿酒师傅的还灵，这可都是一盅一盅的酒勾起来的。以后将你灌倒了，可别说我没让着你！”

　　“光说不练假把式，你要真这么厉害，早晚得同我比上一比，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胆子和小爷我出去了！”

　　沈逍也来了兴致，这上京城里没几个对他脾性的人，偏偏那梁狐狸做官之后总不知在忙什么，也就没什么人能同他玩到一起。这灵鸢虽只是宁王府一个小侍女，但却有如此活泼爽利的性子，能玩在一处倒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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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恒封王之后得了宫里的恩典，令太医院为他调养身子，是以这沈逍便常来宁王府施针，一来二去，他同灵鸢两个人便也熟络起来，宛若老友。

　　这两人性子都跳脱些，不喜欢上京这些繁文缛节，倒是真有些臭味相投的意思。这日沈逍施针过后一脸神秘将灵鸢带去一旁。

　　“喂！我正赶上太医院休沐，今个儿我要去个好地方喝酒玩乐，你想不想和小爷我一起去呀！”

　　灵鸢虽然心动，但却有些为难：

　　“我倒是想去，可我家王爷这边离不开人，他体弱多病的，得我保护着才是。”

　　“嘶！你家王爷这么大的人了，这王府里多少高手啊，还少你不行。你放心，就今天晚上咱们出去小逛一会，你家王爷能有什么事儿啊。”

　　灵鸢摇头：“这整个王府里就数我武功最高，那春黛姐姐可说了。现在我家王爷刚刚回京，好多人都视他为眼中钉呢，要我仔细着才是。”

　　“嘿！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脑筋儿这么直啊。你说你来上京这大半个月了，是不是什么地方都没去玩过。”

　　“嗯。”

　　“是吧，你说我这给朝廷打工的，那太医院都给我几天休沐的假期不是？你这跟着宁王殿下这么多年，怎么连几天喘息的日子也没有？”

　　“话虽如此，可王爷对我有恩，我保护他是应该的。要不是王爷将我从流民堆里捡出来，我怕是早死了。”

　　灵鸢义正言辞的拒绝，沈逍心有不甘，又凑近道：

　　“哎可惜了了！今天晚上那红玉楼里可有位大人物要来，估计整个上京的人都想去看呢。”

　　“谁啊，这么神秘？”

　　“不知道了吧…天下第一美人，海棠姑娘千里迢迢从朔州迁回这上京的红玉楼，今晚她的画舫会游湖。而小爷我呢，豪掷千金，得了两张请柬，你要是不去便真是可惜了！”

　　沈逍从怀中掏出两张请柬，在灵鸢面前晃了晃。

　　“这可是顶好的位置，那游湖宴上不仅能看到天下第一美人，还能品尝到绝世佳酿啊。喏，这张请柬给你，你要是想通了，今晚便来红玉楼找我回合。”

　　沈逍将请柬塞在灵鸢手中便哼着曲走了，倒是让灵鸢心中十分痒痒，连带下午替燕恒斟茶时都一连摔碎了两个青玉杯。

　　“有心事。”燕恒漫不经心理了理身上的狐裘，看着面前手忙脚乱的姑娘。

　　灵鸢怕被他瞧出心事，便急忙要去换杯子，可脚还没来得及踏出去，便被燕恒叫住。

　　“回来，今日沈逍同你说了什么，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说不清楚不知还得砸我几个杯子。”

　　灵鸢悻悻收回脚，乖觉地来到燕恒身前傻笑。

　　“王爷，你都看出来了。”

　　“说就是了，我几时苛待过你。”

　　“是那沈逍说上京来了个天下第一的角色美人，还有好多绝世佳酿，他邀我一起去喝酒游湖。”

　　燕恒听到这里，不易察觉地握紧了茶杯，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

　　“准了，你去瞧瞧，要是有什么新鲜事也回来同我说说。”

　　“啊！您怕不是也看上那天下第一美人了吧。”

　　听了这话，燕恒气的直咳嗽。

　　“趁我没反悔，赶紧走。我看你真是要气死本王。”

　　灵鸢得了好自然不敢多留，欢天喜地就跑去收拾行装了。

　　待灵鸢走后，春黛一身夜行衣从帷幕后出来，恭敬道。

　　“王爷都查清楚了，那花魁海棠正是前御史令薛铮的亲妹妹薛棠。只是当年薛家出事后，这薛棠便失踪了，后来才知是梁嵩将人送去了朔州，一直安顿在青楼。后来…朔州兵权易变之时，这薛棠也有参与。”

　　“梁相果然是只老狐狸，连自己好友的女儿都能利用，怪不得他那儿子现在与他是水火不容了。本以为当年他只是陷害湘君，没想到他还有这张底牌……”

　　春黛揣摩不透燕恒的心思，但想到当年捡到灵鸢的事便心中升起寒意。若不是那时，她同燕恒将人救走，怕是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女将军就真的冤死在大漠了。

　　“王爷，那灵鸢今夜去红玉楼岂不是有危险？”

　　燕恒转动轮椅，面色冰冷。

　　“她的事，我自有考量，你只要管住嘴就好。我不希望这个世界上还有别人知道灵鸢就是当年的赵湘君。若你敢坏我好事，你的族人全部陪葬！”

　　春黛大惊，连忙跪倒在地。

　　“王爷明鉴，这些年灵鸢从不知她的真实身份。春黛也未敢透露半字，只求王爷放我族人一条生路，春黛必结草衔环，执鞭坠镫，以报王爷大恩。”

　　燕恒漫不经心转着手上的扳指，又恢复了平常那副温润无害的样子。

　　“好，我要你替我做最后一件事，此事一成，你便可回北境，同你的族人在一起过自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