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梦东京》sisfuly

54、亲密关系

　　“映人，放学后去那条街吧。”森本昌敏捷地越过栏杆，一胳膊轻松地搭向他的肩膀上。他们走得快，森本昌深呼吸着平复，注意到日野映人怀里捧着的一叠厚厚的文件袋：“这是什么东西啊，你要去监考？”

　　“监考是老师的工作。”日野映人将文件袋给他看：“老师让我整理已经过期的档案。昌刚才说放学一起走，今天可能不行，下课我就要去事务所了。”

　　“练舞？”森本昌不以为然：“你晚上不也是要去舞房，跳舞的事放到晚上一起做不就行了。难道你不想跟我出去？”

　　“今天录制节目，我不能迟到。”日野映人放慢脚步：“如果明天没有事，我们再去吉祥寺吧。”

　　“不嫌弃要坐很久车吗？”

　　日野映人乖乖地摇头。

　　森本昌来劲了：“要是我们玩得太晚，赶不上末班车呢？”

　　“那就打车。”森本昌揶揄的那句“那不是太贵”的话还没出口，日野映人心有灵犀提前道出原因：“我发工资了。”

　　“你爸妈不给你钱吗？”企业家的儿子总不会沦落到打工赚钱的地步吧，森本昌感到不解：“还是你买漫画和周边的开销太大，到月底不敢向爸妈伸手拿钱了。”

　　“我们长大，总有自食其力的一天吧。”日野映人说：“我不想麻烦他们。”

　　“这有什么，既然他们不能把精力放在我们身上，就该把钱砸在我们这里。我从来不会因为向他们拿钱感到羞耻，那是他们生下我应得的。”

　　“真恶劣。”

　　他们拐进教学楼，走上三楼的档案室。日野映人打开门，灰尘扑面而来，两人被呛得直咳嗽。窗帘死气沉沉地垂掉着，日光都昏沉沉的覆着，这里太久没有人光顾，时间在这里也停止。

　　日野映人打开文件袋里抽出一叠资料，照着上头编辑的编号一一对着书架上的档案。森本昌从中抽取了一部分，帮他去另外的书柜上检查，问他：“过期的档案怎么处理。”

　　“放桌上，到时候一起转交给老师。”日野映人沉默几秒，突然说：“昌，你想过未来要做什么吗？上次你说想要留在京都...”

　　“哦，我说和你留在京都。”森本昌漫不经心地将过期档案扔到桌上：“其实北海道也行，我有个朋友在北海道混得很好，我们可以去找他。”他轻松从椅子跃下，靠在日野映人正在搜寻的书柜旁，盯住他：“映人，我们带上钱去找他，不读书能赚上一笔钱。”

　　“我不讨厌读书。”

　　“真奇怪，居然有不讨厌读书的人。”森本昌笑笑：“毕业后我就不打算升学了。”

　　日野映人停下手上的工作，低头看他。

　　“不管是进一流大学，到一流企业工作的映人，还是在舞台上被很多粉丝喜欢的映人，都会离我越来越远吧。”森本昌学着学校里那群无事生非的小子们说话的方式说：“牛郎偶像会跟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走一路吗？到时候你一定要搂着同事的肩膀，跟他们说你有个很厉害的朋友，让他们悠着点，小心我千里迢迢赶回东京揍他们。”

　　“我会保护自己的。”日野映人说：“不会让你担心。”

　　“你总是认真的过分。”森本昌自感无趣，扭头回到书柜前继续翻找。

　　接下来他们没再说话，出奇安静。

　　翻出来的过期档案很多，日野映人去楼下找纸箱。从杂货间里找到灰扑扑的纸箱，他在空地上用纸巾擦了几遍。身后有同学经过的混乱的脚步声，头顶的日光似乎沉了，有人语气不和地叫住他：“喂—”

　　日野映人转身看到三四个少年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来者不善，他问道：“怎么了。”

　　“拿纸箱经过我们同意了吗？”领头的少年站出来，野蛮地碰撞他的肩膀。日野映人没设防，往后退了几步，接着又听少年说：“小偷贯犯，外面偷东西还要在学校里偷，小心我去告诉教导主任。”

　　少年步步紧逼：“要是你跪下来跟我们道歉，休学处分应该就轮不到你身上了吧。”

　　日野映人并不受此威胁，态度强硬地拽住他的衣领，质问他：“拿出证据来，不然收回对我的诬陷。”

　　另外几个少年随即像围猎的豺狼，堵住了四面八方，无声地威胁着他，如果敢动手绝对要他好看。日野映人和领头少年僵持着，谁也不让谁，好像一动手，血肉战斗一触即发。

　　领头少年紧绷着脸，试图以恐怖的气势威压住日野映人，然而后者镇定的眼神却让他生出怯意。突然，一粒小小的石头丢到了他的头顶，打破了僵持局面。他们不约而同往背后望去，只见森本昌气定神闲地站在不远处俯视着他们。

　　“他不是你能动手的。”森本昌警告他们。

　　领头少年推开日野映人，径直朝森本昌走近，气势剑拔弩张，恐怕一碰就炸。日野映人试图过去替他解围，却被身旁的小弟突然推倒在地，胳膊粗鲁地按住他的肩膀，难以动弹。

　　“听说你和隔壁高校的那群人打架，有个小子为此进了医院。胆子真大，我很欣赏你。”领头少年冲着森本昌笑笑，又将手朝后指了指：“要不来我这边，那家伙帮不到你什么。”

　　“我交朋友不谈利益。”

　　领头少年轻蔑笑笑：“交一个牛郎偶像做朋友？还是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家伙，他在吉祥寺偷别人的钱包，对了，你也在场，当心被他糊弄了。”

　　“我很清楚。”森本昌回以反击：“很清楚在做什么。提醒你们，我不管你们之前怎么对待映人，但之后有我在，你们要是再对他动手，我也不会客气的。”

　　“我的提议，希望你能听进去。”

　　领头少年意味深长地拍拍森本昌的间，转身示意小弟放手。日野映人额头火辣辣的疼痛，一起身骨头作响，难闻的烟味隐隐环绕，他感到头晕恶心，埋首平复着，自觉眼前豁然开朗，安静下来，他们已经离开了。

　　“没事吧。”

　　森本昌抬起他的脑袋，仔细地观察着额头上磕开的疤口。他的手指推开日野映人柔软清爽的头发，干净的脸上因为那道渗血的伤口呈现出惨白，连同那颗泪痣都着了墨似的。他盯得愣了神，情不自禁按住了他的伤口。

　　日野映人疼得避开：“你在做什么。”

　　森本昌随即回神，随意找了借口糊弄过去：“我帮你看伤得深不深。”

　　“哪有这样看伤的。”

　　日野映人痛得咬牙，凭着感觉用纸巾在额头上擦拭血迹。森本昌抢过纸巾，热心肠地替他擦着，没顾及力道，担心道：“我带你去医务室包扎。”

　　“不用。”日野映人撑着他粗鲁地清理伤口带来的疼痛，想到档案室还没解决，想到额头的伤和忙碌公事的父母，他艰难地摆出了灿烂的笑：“我书包里有创口贴。”

　　森本昌察觉出异样：“这种事很常见吗？”

　　不然为什么要随时随地带着创口贴这种东西呢？

　　日野映人摇摇头：“以防万一用的。有时候练习排练，不知不觉会有小伤口，像现在也有用得到的地方。”

　　森本昌难以平复躁动的情绪，整理档案室稍稍缓解了体内的燥热，又在替日野映人贴上创口贴，送他去地铁站后感到那阵感觉复又回来。他在附近的自动贩卖机买了冰饮料，骑了几公里的路，脑海里来来回回日野映人那张受伤却显脆弱的脸庞，他被很多人围堵，坚毅不畏惧的神色，一只猫被困在豺狼群中成为食物。

　　可恶，到底是发什么病了。

　　森本昌烦躁不安，一脚踢翻了自行车，独自坐在江边喝掉了冰饮料，看着落日沉沉，落寞燃烧的江。

　　日野映人回到家已经夜深，保姆在门口见到他的下一秒便关切地碰了碰他的额头：“少爷，你怎么受伤了。”

　　日野映人脸发热，耳朵红得发烫，低下头将换下的球鞋放在玄关处，装作漫不经心：“不小心撞开的。”

　　“也太不小心了。”接着，保姆轻声提醒他：“今天夫人回来，现在书房。”

　　日野映人颔首，对保姆说谢谢。放下书包，想也没想便上楼来到书房门口，真的面对却又害怕起来，犹豫几秒，他仍然鼓起勇气敲了门。
　　开门，妈妈正在打电话，投以眼神示意安静，和对面的人继续聊了好几分钟，等挂断，日野映人走近，问她：“爸爸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他要开个会，晚点回。”妈妈抬头看他，又低头点了一根烟，声音很柔：“最近跟得上事务所的强度吗？听说你结束了无从属身份，现在也有了组合。”

　　“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日野映人比刚才更为沉默了。

　　“和队友相处还好吧。”

　　“他们很好。”

　　“那你也要努力跟上他们，不要成为队友的拖累，让别人失望可是很无礼的事。”妈妈起身，安抚小猫似的轻轻握了日野映人的手：“你是好孩子，妈妈一直在期待你出道的那天。”

　　门被轻轻关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手掌仍残留香味和温度，日野映人用这只手碰上额头那块伤口，很热，却难以抵达皮肤的热。他闭上眼，习惯性摸身侧的挂件，空空如也，迅速想起妈妈送的挂件礼物被自己弄丢了。

　　他不是个好孩子，所以这是理应受的惩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