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豆豆仔

42、第四十二章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天不明就醒了，都是被饿醒的。
　　昨儿晚上太累了，饭都给忘了吃，再加上剧烈的运动，肚子里早就是空空如也。
　　房艾还是不太想动，一直懒在床上，崔灵安穿好衣裳，笑着凑过去亲了亲他：“再睡会儿吧，我做好饭喊你。”
　　“……”房艾是想说一声“好”的，可是太困了，没能说出来，就栽倒在枕头里，续梦去了。
　　崔灵安笑着看了他好一会，起身去做早饭之前，还在房艾脸颊上吧唧了一口，房艾睡的浅，感觉到了，就歪过来头，在崔灵安脸上回了一个吧唧。
　　给人掖好了被角，崔灵安哼着山歌，去院子里烧水做饭。
　　刚走到院子里，崔灵安就意识到了不对劲——院门外，好像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崔灵安怕打草惊蛇，就踮着脚，悄悄地靠近，待走得近些，他才终于在将明未明的清晨里，看清了门口徘徊那人的脸。
　　是桩子叔。
　　只见他手里捏着半块绿豆糕，上面还有被咬了一口的齿痕，概许是他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
　　桩子战战兢兢地，把那块脏兮兮的豆糕，放在春苗家门口的石台上。放下之后，也没多留，只是盯着她家门缝瞅了两眼，就垂着脑袋离开了。
　　崔灵安突然忆起，春苗姨不久前还跟他和房艾抱怨过，说时不时就有人朝她家门口扔垃圾，她都怕是自己以前的事从城里传过来了，才惹得村里有人这么不待见她。
　　如今看到这一场景，崔灵安在心里落下了一串的叹息——这就是没在对的年纪遇上对的人，便就此蹉跎了一生吧。
　　好在，他和房艾之间，没有所谓的时间对错，他们从不懂事的年岁便厮混在一起，到了意气风发的年少便厮缠在一起，往后几十年的漫长岁月，他们还会厮守在一起。

　　四月桃花纷飞，崔灵安跟房艾去后山上采了满满一筐的桃花瓣，带回家做桃花饼。
　　崔灵安也就会做些粗活，所以就包下来和面与砸花的活儿，至于后面把面团捏成花型这些细功夫，他就不行了，也就房艾做得来。
　　看着房艾把一个个圆溜溜的面团子捏成桃花瓣，崔灵安佩服得不行，从背后一把抱住他，十分宝贝他，边蹭边耍赖皮：“小艾好厉害呀，我都舍不得放开了，可咋整嘛……”
　　房艾被他逗得咯咯笑：“你别闹腾啦，这个要捏坏了。”
　　崔灵安仗着关系亲密，就开始嚣张，不仅不松开他，还把手探到衣领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捏房艾腰上的嫩肉。
　　“要不咱俩比比，谁会先捏坏。”
　　房艾倒是不怕痒，只是这话说得酥软，他就禁不住手抖，手一抖，桃花瓣就扯成了玉兰花瓣。
　　“哎哎呀，”房艾笑着回身，推开崔灵安，“你赢了好吧！”
　　他还着急赶工呢，做好了以后拿去西苄庄卖，这一天就能挣上七八毛。
　　自打跟房艾好上后，崔灵安就一直有脑子进水的迹象，尤其是俩人做完床事后，他直接倒退成一个小孩子，动不动就过来跟房艾亲亲抱抱，还没完没了。
　　这不，桃花饼刚一出锅，崔灵安就伸过来他那个大头，长着嘴叫唤：“啊——我要吃第一口。”
　　房艾挑了一个不太成型的，塞到崔灵安嘴里：“行，你吃你吃，只准这一个！”
　　但是一个在床上就欲求不满的人，对于好吃的又怎么会浅尝辄止？
　　崔灵安真不愧是个贪心鬼，狼吞虎咽吃完一个，又啊啊地张开嘴，还要第二个。
　　简直像个嗷嗷待哺的小羊羔。
　　房艾做了不少，多吃几个也无妨，便一边给他塞，一边再度强调：“最后一个啦！再吃就不理你了！”
　　崔灵安吃了两个，还是想吃。没办法，房艾做的桃花饼又好看又香，入嘴就是扑鼻的桃花味，咽下后满嘴余香，回味无穷。
　　“不能再吃了，吃多了肚子会涨的！”房艾护着饼，生怕崔灵安抢了去。
　　“啊啊啊——”崔灵安还张着个嘴，等待房艾的投喂。
　　房艾叫他磨得哭笑不得，把盛桃花饼的竹篮放在一侧，踮起脚尖，在崔灵安嘴巴边轻轻落了一唇。
　　方才还撑开的嘴巴，突然间嘎嘣一声闭上。紧接着，崔灵安双手捧起来房艾的脸，埋了上去，一阵乱啃。
　　刚吃完桃花饼的嘴巴很香，房艾都亲馋了，边亲边淌口水。
　　亲完之后的崔灵安很老实，没有再要求吃桃花饼，反倒是房艾，在去西苄庄的路上，偷偷吃了三个。到西苄庄，崔灵安把包袱一掀开，还皱着眉地问房艾：“怎么感觉少了那么多？”
　　“都是你吃的！”房艾叉着腰凶他，“都怪你馋嘴，吃了那么多！”
　　崔灵安瞟了一眼粘在房艾嘴角的面渣，笑着给这小骗子道歉：“怪我嘴馋了，别气别气，下次捏了赔给你。”
　　欲加之罪，反倒全被应下，房艾也是有些懵。他噘噘嘴，转了个身：“谁要你赔啊，你……你下次别吃那么多就好了……”
　　“好，都听我家那口子的。”
　　房艾噌地一下脸红了。他偷偷推了一把崔灵安，叫他不要乱讲，崔灵安却接着说：“好，都听我家小艾的。”
　　两个人又偷偷腻歪了两句，有人来买花饼了，这才稍稍收敛了些。等卖出去后，崔灵安还想跟房艾说两句亲昵话，却被房艾一口给怼了回去：“别说没用的了，快帮我吆喝两句。”
　　“好，都听你的。”崔灵安笑着，应了下来。

　　桃花开了又谢，一转眼，春就过去了。
　　今年的桃价还不错，崔灵安没事的时候算了算，若是依照往年的收成，这一茬桃能挣上四十多块呢。
　　给房艾说这个数的时候，他都被惊到了，一遍遍地跟崔灵安确认真的假的，他们居然能挣这么多了？！
　　崔灵安很确信：“那自然是真的了。”
　　四十块钱啊，房艾都高兴得眼前发虚，忍不住开始盘算：“等换了钱，咱还给春苗姨十几块，那还剩好多呀，咱俩到时候要去割块肉，煮着蘸酱吃！”
　　崔灵安笑着，牵过来房艾的手：“要买好多好多肉，煮着吃，炒着吃，焖着吃，包饺子吃，你想咋吃就咋吃。”
　　“还要炖汤喝。”房艾补充说。
　　“对对对，”崔灵安又想到什么，神色更飞逸了些，“枣树也不少呢，等结了枣还能挣好多，到时候还给你买肉吃。”
　　房艾高兴得不会用口头言语表达了，换了肢体语言，搁那儿摇头晃脑张牙舞爪的，嘴里还哇哇地喊着“好棒好棒”。
　　看他开心，崔灵安心里也跟灌了蜜似的，哧溜哧溜发甜。

　　两人把四十块怎么花都给构想好了，就尽全力地照料地里的桃树，静待小桃子长大。
　　而就在青桃刚开始泛红的时节里，周华却突然从城里回来了。
　　他一人回的，只带了一筐鸭蛋，没带上灵文。
　　崔灵安的直觉告诉自己，姐夫这一趟回来肯定不是单纯来看看他的。果然，虽然起初几个时辰里，一直与往常没什么两异，可等着天黑后，周华立在院里，就突然很郑重地跟他招手：“灵安，你来，我与你说一事。”
　　胆战心惊地走过去，崔灵安怯怯地问了句：“啥事啊姐夫？我姐跟肚子里的小孩还好吧？”
　　“她一切都好，”隔着几段漆黑的距离，周华看向崔灵安的眼睛，“是关乎你的事。”
　　“啊？”崔灵安一惊，心道：难不成大姐又要催婚了？
　　念及要说的事情很重要，周华像故事设悬一般，先沉了片刻，才徐徐开了口：“你姐前不久，与小张提了你进城之事，也是凑巧，现下瓦厂里，正好缺一个点货的。”
　　崔灵安一听是这事，就摇着头想走：“姐夫你别说了，要我去？想都别想了。”
　　在兔笼子那边喂兔子的房艾，听到他们的对话，回头看了一眼。
　　那是崔家的事情，他到底是个外人，也插不了嘴。想到这里，房艾心里难过了几分，他咬着唇，转回了身，继续喂他的兔子。
　　“灵安，莫要激动，听我把话讲完。”
　　周华虽然看着属实憨厚，但作为一个教书先生，说话还是有一定的震慑力，饶是崔灵安再怎么不乐意听，也还是被这阵势给逼退了回来。
　　“薪资很可观，一月二十五，你去做两年，能得不小一笔，这账你要算清。”
　　“不想算，算不清。”崔灵安耍性子。
　　周华淡淡地笑了：“这笔账你可不算，但往后人生路上的一些账，我要替你算一算。”
　　崔灵啊听得模棱两可：“啥意思？”
　　“你如今才及弱冠，前途可期，若只是留在东苄庄，日复一日种地，便如那井底之蛙，看到的视野，只头顶一小片天，但你本可以借这个机会，去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崔灵安觉得姐夫把自己当成他名下学子了，说教的口味实在太浓。
　　“不想看。我现在不愁吃不愁穿，地也种的挺好，干嘛非要去城里折腾？”
　　被这么回怼，周华仍旧很有耐心，不愠不恼，但语气里却透露着坚定：“的确不错，你能养活自己，再攒个两三年，也可以攒足成亲的钱。”
　　崔灵安想跟周华较真说自己打死不成婚，但周华好似能看穿他所想，续而说道：“即便你不想成婚，但落在凡俗，免不了会动情。你可想过，假若来日你有了想守护之人，你拿什么让她死心塌地跟你一辈子？你拿什么对她好？你难道不想带她过上更美满的日子吗？”
　　崔灵安身躯一震，他惶恐地看着周华，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我与你姐也聊过此事，去城里历练几年，最终是去是留，我们不再干涉，选择在你。届时即便是回村，你也小有积蓄，眼界也被拓开，生活也会大有不同。”

　　房艾喂完了最后一只兔子，拎着饲料，回了屋。
　　路过他二人身边时，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崔灵安，那人眼中闪着光，眉睫都微微上扬，好似在憧憬——显然是动心了。房艾突然间觉得心里有点堵，闷闷的，喘气都好累。

　　崔灵安怔怔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感觉头脑子空荡荡的，虚幻难收。
　　“此外，灵安，你还需早做决断，小张下礼拜就要被调到别处去，就没这好时机了。”
　　周华说完了话，拍了拍崔灵安的肩膀，对他点了点头。
　　崔灵安心里是说不出的烦躁，他几近抓狂地揉了把自己的发，随后木讷地回复道：“……我再琢磨琢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