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所欲为》陶里

15、理想

　　马半孟气狠狠的走了，申静还想不好要怎么教育吴天昊，就叫他先回去自己反醒，棋谱没收，她回宿舍收了收东西，探头看向楼下，三个孩子坐在院子里，在她晒的被子旁边支了个小桌，头对头凑在一起摆棋。她放心回屋，一会儿出来再看，三个变成了两个，陈卓不见了，只剩下吴天昊和沐芳两人面对面坐着，申静左右看了一圈没有，以为他走了，忽听身后脚步响，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笑着转身：“还以为你回去了，不跟我们一起吃晚饭了。”

　　陈卓笑着走近：“今天是要早点回去，闻海有个表哥上来，晚上请我们吃饭，上来跟您说一声。”

　　申静见他不急着走，就跟他聊起吴天昊的事，陈卓虽然比她小几岁，但为人处事周到，申静和他一起办过几次事，就知道他比自己机灵，这会没什么主意，看见他不由自主就想问问。

　　陈卓果然脑子转得快，略微想了下说，他觉得吴天昊根本不是因为缺钱才去搏彩的，申静奇怪：“难道买彩票不是为了中奖？”

　　陈卓：“当然是为了钱，但他挣钱不是为了自己花，是想帮沐芳。”

　　申静：“你是说他把中的奖金都给沐芳了？”

　　陈卓摇头：“应该不是这么帮的，反正他也没干坏事，您不用那么担心。”

　　申静：“话是这么说，可是□□总不是正路子，我怕他上瘾，而且也分心，影响下棋。”

　　陈卓也看见马半孟今天发了多大的火，见申静没主意，就说：“我有办法叫他专心下棋。”

　　申静笑了，心说就知道你有办法。

　　陈卓：“我们不是要去南京参加棋赛吗，我是业余组的，他们俩是棋院的，他们打赢了是不是有奖金啊？”

　　申静：“段位赛没有，不过成绩好的话院里有一点。”

　　陈卓拍了下手：“就跟他说这个，好好下棋，入了段以后就可以打专业棋赛拿更多奖金了，比买彩票靠谱，再让沐芳劝劝他，或者我跟他打个赌，阿天人很聪明的，很快就改回来了。”

　　申静点头赞同：“说的不错，回头他妈妈上来，我也跟她聊聊，让她也说说吴天昊。”

　　陈卓连忙阻拦：“千万别！”

　　申静：“不说买彩票的事，就说下棋。”

　　陈卓：“下棋的事她妈妈说的挺多的，您倒是可以劝劝她不用来的那么勤，影响他们学习。”

　　吴天昊来省城后，吴妈妈每隔一个星期就会上来看儿子，带些吃的用的，拉着儿子说一会儿话，闻海到这里搭车要两三个小时，她起早贪黑赶来也只能呆上半天，非常幸苦，因为每次都是星期天来，呆的时间又短，只是跟儿子相聚，不会特地来找老师，申静其实不太愿意见她，上次在闻海，吴妈妈对儿子那种过份精细的照管让她记忆深刻，有点不舒服，陈卓一提醒她也想起来了，这两次吴妈妈来过之后，吴天昊总有大半天时间闷闷的，不太活泼，脸上一副我很累什么都不想说的表情，申静又仔细回忆一下，没错，是很累很疲倦的样子，不是厌烦，看来吴妈妈的关爱给了儿子不小压力，申静还以为他已经从小习惯的麻木了呢。

　　她出神，陈卓就在一旁静静等着，申静出完神回头，才发现他一直在看自己，笑着说：“我真是年纪大了脑子也慢了，干活也干不好，想事情也想不清楚，脑袋空空像个白痴一样。”

　　陈卓也笑：“老师事情太多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申静叹气：“就是老了。”

　　陈卓：“老师您知道我表哥叫什么名字吗？”

　　申静不知道他怎么忽然问这个，奇怪的看着他，陈卓：“叫黄思超！是不是很熟？”

　　申静笑了：“原来你昨天都看见了！我们俩是老同学，昨天刚一起吃了顿饭。”

　　陈卓：“闻海好小，随便抓抓都是认识的。”

　　申静：“他姓黄，怎么会是你表哥？你家里不都是舅舅吗？”

　　陈卓：“是表亲，他是我二舅妈家外娚女的小孩！”

　　申静马上就算出来了：“你是的他姑表舅！”

　　陈卓抖了一下：“还是我叫哥吧，他叫表舅我觉得有点冷！”

　　申静：“叫哥好！叫哥好！”

　　身后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申老师……”

　　申静回头见是沐芳和吴天昊，沐芳叫了一声又打住了，好像有话要说又不敢，吴天昊却扭着头谁也不看，一只手背在身后，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像个落入敌营的共产党员，申静和陈卓谈了一会儿，心里轻松多了，脸上也就不再绷着，和气的问她：“怎么了？”

　　沐芳看了一眼陈卓，小声说：“老师，阿天知道错了，想给老师道歉，他自己不敢来……”

　　申静转向吴天昊：“是吗吴天昊？”

　　沐芳在身后轻轻推他，吴天昊一动不动，嘴巴抿得更紧了。

　　陈卓说：“老师，我准备了一些棋谱，马老师说他没空，明天拿过来您给我们讲讲吧？”

　　申静点点头，陈卓：“那我们先走了！”说着拉了下沐芳，沐芳看了看申静，又看了看吴天昊，一步一回头跟他走了。

　　吴天昊还是站着不说话，申静觉得他不像是来道歉的，想起陈卓的话，放缓语气问他：“是沐芳让你来的吧？你自己不想来？”

　　吴天昊：“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申静笑了：“来干什么呀？罚站呀？”

　　吴天昊好像有点意外她柔和的态度，愣着脑袋问：“您不生气了？”

　　申静：“我本来也没有生气呀？是马老师生气了，马老师为什么生气你知道吗？”

　　吴天昊头垂得更低：“知道。”

　　申静：“那你来找申老师干什么呀？”

　　吴天昊嗫嚅：“我想……要我那本棋谱……”

　　申静：“棋谱？哦，你说的是走势图吧？”说着忍不住乐，用棋谱记走势图，真亏他想得出来，别说还挺合适。

　　吴天昊：“给我最后一页就行，前面的您留着吧。我都背下来了。”

　　申静不觉好笑，那本走势图她已经翻过一遍了，前面都是一期期的开奖号码，虽然不少，但学围棋没有记性不好的，再复杂的棋谱都记得住，背下一整本彩票号码并不稀奇，最后面吴天昊想要回去的那一页，歪七扭八蚂蚁一样的小黑字，一笔一笔记的是中奖记录，哪一天哪一期买了几注中了多少，相当于一个小帐本，估计是吴天昊只研究号码了，没有背帐本。

　　申静忍着笑拿出棋谱本子，痛快的递过去：“都拿去，老师不买彩票，用不着。”

　　吴天昊很意外，愣愣的接过本子，张着嘴站在那，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申静也不笑，认真问他：“本子还给你，不过老师要问你几个问题，是沐芳叫你买彩票的吗？”

　　吴天昊用力摇头：“不是！是我自己要买的！”

　　申静：“那为什么她要替你去跑腿呢？”

　　吴天昊：“我给她跑腿费……”

　　申静：“为什么今天你又自己去了？”

　　吴天昊：“今天去兑奖……”

　　申静微笑：“你不放心她啊？”

　　吴天昊：“有点，她是女孩，万一被人抢了……”

　　申静收起微笑点了点头，对两个小伙伴之间的情谊，又多了解了几分。

　　申静看着他出神，心里暗暗打着主意，吴天昊被她看的有点不自在，扭了下身子，问：“老师我可以走了吗？”

　　申静想了想：“你以后还打算买吗？”

　　吴天昊低头不答，申静：“马老师这么生气，以后沐芳还会替你跑腿吗，马上就要比赛了，你不怕影响她练棋吗？”

　　吴天昊：……

　　申静：“你想听听老师怎么想的吗？”

　　吴天昊：“老师您说……”

　　申静：“我知道你不害怕马老师，以你们俩的水平这次入段也没有问题，不过我心里想的是陈卓说的那个七连胜，不用七连胜，只要六连胜五连胜，都算咱们棋院数得着的好成绩，到时候不但你们，连马老师和我都会有奖金……”

　　吴天眼睛亮了，申静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接着往下说：“你们要是能拿到这么好的成绩，你妈妈，沐芳妈妈会有多高兴，沐芳要想打零工挣钱留在家里就好了，她到这里来是为了以后更好，不是为了打一辈子零工，陈卓因为这次的棋赛已经做了好多功课了，我们也动起来好不好？给咱们棋院，咱们闻海人争一口气！”

　　吴天昊重重点头：“好！”

　　申静：“还有，你们入了段，以后就可以参加更多的职业棋赛，职业棋赛有全国各地的优秀棋手，挑战更多，奖金也更高，你能得到花钱也买不到的宝贵经验，实现更大的理想，你喜欢下棋吗？”

　　吴天昊：“喜欢！”

　　申静：“好，和老师拉个钩，不要放弃目标，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每一天都要更好，我会替沐芳向棋院申请困难补助，以后她也不用分心，老师希望，她以后都不用再打零工了！”

　　吴天昊亳不犹豫伸出小手和她勾住，申静欣然微笑，心想，学以致用啊，大饼和馒头都不能少，陈卓这一套比李院长教的好。

　　吴天昊眨着眼睛问：“申老师，你的理想是什么？”

　　申静被问往，“我的理想啊……”消灭不平等制度？实现世界和平？不太好编，申静一时说不上来，笑眯眯反问：“你的呢？”

　　吴天昊歪起脑袋，眼神迷茫憧憬：“我要拿世界冠军！以后回到闻海，□□亲自接待！”

　　吴天昊眼睛放光，脸上充满了对未来单纯而又美好的向往，申静看着他满脸期待一时默然无语，她知道，后面那个理想，是吴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