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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番外九话 舍命舍身 ...

  •   知道蒲忧怜的心情不好,莫礼骞没有不合时宜地出声。他保持静默,任由蒲忧怜牵拉着,施展身法,带他往远离璇女峰的方向外奔。

      他们暂时尚未定好何处停脚歇身,只心念唯一地不想被抓住落网。

      要活着,才有自由和权利,构想以后的生活。

      是的。他们首先得从璇女派掌门相飞雪的手上,活着出逃才行。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相飞雪就坐在山门外主道边的某块巨岩之上,手中一抹蓝色帕子,擦拭着腿上横置着的一品竹木“伏羲琴”。

      看上去平平淡淡的,不气急、不恼火,瞥了一眼蒲忧怜和莫礼骞,不说话,继续擦拭底下的物件。

      莫礼骞之前见过相飞雪的,在武林大会前,山门口迎接的时候,草草遇见过。只是不晓得,相飞雪对他有几分印象?

      饶是坚定了选择,在相飞雪面前蒲忧怜还是不敢太造次。轻悄悄松开了握着莫礼骞的手腕,正准备开口,却被相飞雪截取了话——

      “你可要想好了,再往前迈那一步。”相飞雪的语气却没有面色那般淡然,语速偏急,掩饰着滴滴点点的愤怒。

      她是一派掌门,得一视同仁,所以故作平静处之;

      可是蒲忧怜是她最得意的大徒弟,又怎么能够做到真的若无其事呢?

      蒲忧怜向前的那一步,有一瞬就顿在了那里。

      双眸辛酸出泪意,却倔强不肯说一句服软的话。

      她为了十余年的收养情分而动作稍停,不是因为临阵想脱逃而后悔行滞。

      最终还是,踏出了那一步:“师父,我去意已决。”

      “你知道过往,选择了你这条路的子弟,最后都是什么下场吗?”相飞雪在拭琴,却力道出奇得狠戾,琴弦被压曲了三分。

      “忧怜知道。”

      八脉尽断,被师门通缉追杀,从此是璇女派的弃徒过路人。

      “既然知道,你还愿意……和他,远走高飞吗?”相飞雪终于停下了掩饰情绪的虚晃动作,抬眼看着蒲忧怜,不舍得胜过不甘心。

      当初在路边收养时,她还只是四五岁大的温顺的小孩子。看她实在可怜,才起了“忧怜”这个名字。

      长大了竟觉得宗门束缚,急于逃脱远走了吗?

      “是。忧怜就算八脉禁断、武学尽舍,也想和他在一块。”蒲忧怜字字凿凿,掷地有声。

      听得莫礼骞眉头一紧,心下不愿意蒲忧怜如此结局。这回儿终于插身挡在蒲忧怜之前,一副为后者拦祸的架势。

      却没能得到相飞雪的好感:“自不量力。”

      相飞雪的身法,显然要比莫礼骞蒲忧怜二人高出不少境界。莫礼骞甚至看不见残影,相飞雪便羽衣轻撩,到了他们的身后。

      心头警铃大作,莫礼骞凭着直觉回身,出乎意料地,成功拦截了相飞雪朝蒲忧怜的伸手一抓。

      离得太近,莫礼骞握着笛子招架得吃力。拳掌一来一回,把迅疾和力道演绎到了极致。

      只可惜,这并不是表演,而是拿生死做赌注的搏命。

      眼见莫礼骞面临着劣势处境,蒲忧怜也终于不再愣怔,与莫礼骞一块对敌相飞雪。

      相飞雪见二人齐齐来攻,忽地中断了施展的招式功法,只脚下步子在紧追不舍地跟。

      这是个绝好机会。前提是,莫礼骞和蒲忧怜二人要快过相飞雪才行。

      而这似乎极难做到。

      于是蒲忧怜便想着武力击退,能强行拉开距离才是上上好。

      一指就差里相飞雪一寸近,却因为歉疚而迟疑;改换成钝力的一拳,也停在了相飞雪的身前,蒲忧怜仍旧不愿意下重手。

      这份停顿,莫礼骞看在眼里,相飞雪也看在眼里。前者谅解,默声不言语;后者叹息,冉升了劝返的希望。

      相飞雪显然手下留情了。可并不是所有的璇女峰门人,都会留情。

      “相飞雪!你还犹豫个什么劲?像她这样能对师长拳脚相向的逆徒,理当废去武功、断其经脉!”

      说话的人,怒意满怀,声声掺杂了对蒲忧怜、对相飞雪的不满意。

      莫礼骞大骇,他竟才发觉周围还有高手在。

      而且,来人似乎比相飞雪还要高深莫测。

      这情势岂是一句“不妙”可以言说?光是一个相飞雪,就已经对峙得足够吃力了。结果,这下子还要再来一个不知底细的璇女派前辈。

      可还如何得逃?

      “莫慌。”蒲忧怜在努力自持,明明自己也无甚把握,还在安慰一旁的莫礼骞,“那位前辈虽然武学造诣卓绝,但却下肢身残。无法施展轻功,也就追不上我们。”

      莫礼骞明白了,只要竭尽所能甩开后来的二人就可以。至于无谓的缠斗,能避免就避免为好。

      “蒲忧怜,看来你还不明白——你今日注定,在劫难逃!”飒飒弦音阵阵,要更为强势而锐利刺耳。

      攻击的对象,正是蒲忧怜!

      此时再后撤已经来不及,声声音式已入蒲忧怜双耳,闷闷重击周身。

      只不过是一招而已。

      可就是这一招十成的“素女天音”,就已然全然把蒲忧怜浑身四五处的经脉震断。

      蒲忧怜“哇”的一口吐出稠血,血污浸染了胸前芷兰色的纱衣。她不得不吃力地从莫礼骞身上借力,堪堪□□站着的身躯。

      相飞雪就看着蒲忧怜这幅狼狈模样,眸底生怜,却不相助。

      这是蒲忧怜自己要选择的路。好结果、坏结果,都得她自己承挨。

      莫礼骞知道再留恋亦是徒劳,臂膀揽过蒲忧怜腰际,抱起后者就匆匆逃离。

      再不能经受重击了。蒲忧怜这幅样子,分明斗志零散,不脱逃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璇女派前辈在后头,想抓人却无力,只能气急败坏:“相飞雪!你教出来的逆徒,为何不逮人回来?”

      无暇顾及——身后人如何破口大骂;也无心考虑——相飞雪为何在最后关头选择了停步不追。

      莫礼骞只劲力向前。道路旁两侧树影倏倏而过,而他眼里只剩逃亡的前路。

      该去向何方呢?

      等到莫礼骞终于醒悟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踏回广南方向的路上了。但是,百花谷确切不能回去、蒲忧怜的治疗又迫在眉睫,莫礼骞只能就近的选择城镇做落脚点。

      广南。赤水。

      幸亏,奔走之际看到驿道边侧有间草庐屋舍。

      没有闲余时间思索草庐里头有人无人,莫礼骞抱着蒲忧怜闯进了屋舍当中。入门之后,匆匆一踹把门掩实,再将蒲忧怜稳稳安置在床榻之上。

      蒲忧怜的嘴角还在溢血,神志昏昏,呼之不应。

      三指探脉,得知蒲忧怜的伤势实是不容乐观。

      可问题最大的还是,两人身上,都没有应急的药物——蒲忧怜身上未曾携带;莫礼骞当初在百花谷时,又选择了轻身出走。

      偏生遇到了这样急需救命的紧要关头,莫礼骞暗自后悔。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良医苦诊乏药之恙。

      从包裹中取出长针,莫礼骞施针的速度果断。倘若一时半会儿凑不齐治病的药材,那只能从针灸之术上竭力救治蒲忧怜的重创。

      长针入穴半寸,针下之人略略有好转,不再口溢血沫了。

      但是昏迷不醒的状况仍在,莫礼骞不敢轻视。

      不停地转换针灸的穴位,调停蒲忧怜体内残破的伤脉。

      约莫在蒲忧怜床侧守了半个时辰,蒲忧怜终于有浅浅意识地苦痛嘤咛。莫礼骞及时握住前者的手掌,传递温度:“忧怜?!能看见我么?能听见我的声音么?”

      虽然蒲忧怜有醒转的迹象,但是不代表伤势能够这么快的痊愈……

      “听、听到了。疼……”

      八脉尽断,如何不疼?

      看着蒲忧怜这般煎熬,莫礼骞也如同有毒蚁钻心般难熬。

      “不怕。有我在,不怕!”莫礼骞摈弃愚钝,一番磨难下来,似乎把性子磨砺得谨小慎微,“我们目前所在赤水边上的无人草庐里,暂时安全。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寻药。”

      蒲忧怜听完莫礼骞的话,似乎有片刻惶急。忍着剧痛,用手指勾住莫礼骞的袖口:“别抛下我……”

      声音羸弱,仿佛下一秒就快湮没。

      “我会回来,不会很久。”莫礼骞知道此时蒲忧怜是最需要陪护的时候。

      实在是病况不能再拖延,才出此下下之策暂时分开。

      再多的言语,凝缩在额前一吻。莫礼骞似乎用尽了心力,想让蒲忧怜安心。

      蒲忧怜眼眸垂垂,感知到莫礼骞的安慰,模模糊糊又昏睡过去。

      轻叹一声之后,重新凝聚起坚定心意,莫礼骞带着“长相忆”出门。跨过门槛的时候,没忘记回身把门严严实实关好。

      说是寻药去,可是身无分文的他,哪里那么容易寻得到?

      莫礼骞没有因此退却。

      总要搏一把,试一试。不能任由命运摆布——

      蒲忧怜还在等他寻药得归。

      于是,莫礼骞飞奔向赤水镇去。

      蒲忧怜为了能和他远走高飞,宁可八脉尽断、临危舍命;那他搁下虚荣与过往,竭力舍身,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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