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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公主案 ...


  •   殷怀洲少见地没有翘廷议。
      他原就是戍边武将,在廷议上没有什么参与感。虽说两年前为了寻找明月站队楚曜疏,但到底是意不在此。

      前世明月与他接触时的身份是楚曜疏身边的一名随侍,重生两年以来他便一直在楚曜疏身边下功夫,陆陆续续把楚曜疏的羽林营摸了个底朝天都没有半点线索。

      他原以为是明月年纪尚小,或许还未入羽林营业也未可知,哪想根本就是方向错了。

      殷怀洲倒是从没想过明月在皇宫里,而且就是七皇子楚旻琅。

      那他前世攻打金城,还射杀了金城王……想起便觉心上有一只手,在残忍地捏绞。
      今生也忙忙碌碌,错过了那么多能够结识楚旻琅的时机。

      此事细究起来终究是意难平,殷怀洲板着一张脸参加了廷议,谁来都没个好脸色。

      今日廷议文官们争来吵去的还是那桩公主案。
      殷怀洲此前都不甚在意,但如今楚旻琅与这桩案子牵扯上关系了,他不能不管。

      此案初起在去年年末,江南三州的盐税运至京师只剩了七成,领事上奏的缘由是运输途中的自然损耗,与往年无异。负责监察这批盐税入库的尚书丞郭展向来负有清名,经他典算无误,自然无人有疑。
      谁料过了三月,又有一太仓上书,直言江南盐税自江南州府起的账目便有龃龉,一路到了京师一一对账又有不少参差,如今仍在库中的只剩下不到一半,林林总总竟有近六成的盐税不翼而飞。

      此案一出,暗地里是支持三皇子一脉的殷党与自诩清流的清党两方针对,明面上首当其冲的却是郭展。
      太仓上书后,两方人随即在朝堂上争论了起来,都要将盐税的贪污归在对方头上。吵了半个时辰之后又想起来,他们与其给正在朝中的人相互甩锅,不如直接推给江南三州的州府,州府的人又不能从江南过来同自己吵。
      这么一来皆大欢喜,只有向来清正的郭展坐不住了,他于朝堂上据理力争:“两方账簿真真假假有人蓄意隐瞒,谋私者在京师而非州部!”

      唯一的另类郭展便受到群臣攻讦,气得当堂呕血。

      陛下宠信三皇子楚曜疏无度,连带着殷氏一脉都深受皇恩。丞相殷呈佑又掌着廷议主持权,殷党自来没有在廷议上吃亏的。这案子当时草草收场,只下狱了几个清党和监察失职的郭展。

      就在众人都以为盐税案已然了结的时候,皇帝前往相国寺祈福十日,前朝后宫落到楚曜疏手里,他当即翻了这桩案子。
      廷议上,楚曜疏信誓旦旦羽林营搜查国库,在江南盐税中发现了大量血粟花碎片。

      血粟花是什么东西?从前朝起就被朝廷列为禁药,举国上下绝对不能出现一点。百姓举报任何一处种植有血粟花的,无论大小,当即赏赐千金。
      这样大量的血粟花痕迹被发现在国库中,背后因果细究起来令人不寒而栗。大批的血粟花下落不明,最容易令人联想到的,就是前不久作为尚书丞女官的六公主楚星沅查获的那批血粟花。这么一来,盐税的缺漏便有了缘由,不翼而飞的那三成盐税原本就是血粟花的辎重。楚星沅为邀功,借由盐税从江南运输来大批血粟花,充作自己的功绩。
      一时之间,这案子又成了一桩关乎禁药血粟花的重案。三皇子授张廷尉清查此案,三公、兰台、尚书、羽林各遣长史、丞官协理。

      几日下来搅得朝上朝下都不得安宁,楚曜疏这样翻了案,放掉了清党,关了同自己关系匪浅的殷党成员,还坑害最为亲厚的妹妹,着实令人不解。

      此案最后,真真假假不过是朝堂的角力,除了郭展没有任何人执着于真相。

      -

      廷议才一结束,楚曜疏便叫住了殷怀洲。
      “表兄留步。”楚曜疏端着笑脸,“舍弟顽皮,在你府上安顿得可好?”

      殷怀洲不知他目的,“臣不敢私下论道皇子。”
      楚曜疏笑了两声,“表兄与我如何算是私下呢?旻琅与我虽母族同姓,也能叫你一声表兄,但到底是不亲厚的。否则我也不会才知道,他竟然与星沅这样要好,为她做得出火烧刑狱这种事。”

      殷怀洲半挑了下眉,楚曜疏这话更多是试探他,“殿下确查出了昨夜行事之人了?”

      楚曜疏收敛了神色,但笑不语。
      自从两年前,殷怀洲戍边北地归来后边就一直坚定在他这一边,只是总有些似有若无的生疏,与年幼时大不相同了。要说殷怀洲才结识楚旻琅便有多亲近,楚曜疏自然是不信的。料楚旻琅这个草包也未必敢与他争,寻个由头打发去封地便好了。

      殷怀洲回府的时候楚旻琅正在用膳。
      被站在窗边的人吓了一夜,楚旻琅补了半天觉才醒不久。
      人世间怎能有这么舒坦的日子?想睡就睡,想起就起,起了还有做好的珍馐佳肴等着他,要不这辈子就赖在殷怀洲府上过了罢。
      楚旻琅美滋滋地想着,抬手给殷怀洲打招呼:“殷将军,用过膳了么?”

      殷怀洲抿着唇,好似顿了一下,卸掉官帽道:“不曾。”

      席间,殷怀洲欲言又止,几度想开口直接问楚旻琅,究竟为什么要在刑狱掺和一脚?
      但又忍住了,毕竟不算前世的话,他们只认识了不到一天……

      而楚旻琅满心只想着殷怀洲给他守夜意欲何为?要不他夜里直接去殷怀洲房里睡吧,有吃有喝,安全有保障,要是再有个殷怀洲,他这日子就完美了。

      殷怀洲思来想去没个定论,不如直接做些事情。
      他膳后换了常服牵了马,看着无所事事的楚旻琅,直接问道:“殿下若闲来无事,不如与臣一道外出走走。”

      楚旻琅自是答应的,依旧是昨夜那匹骏马,依旧是那个别别扭扭的坐姿,这次楚旻琅坐在殷怀洲怀里已没有半点不适。
      笑话,他的这具身体虽然同殷怀洲才认识,但是他这把死去又活过来的灵魂早已同殷怀洲亲密接触过多回了。

      两人同乘一骑,楚旻琅来来去去都只叫他殷将军,让殷怀洲听了不大是滋味。
      “殿下母亲也姓殷?”

      楚旻琅不知他何意:“是的。”
      殷怀洲继续道:“三殿下称我都是表兄,殿下母亲也与我同族,何必如此生分?”

      那能一样吗!
      楚曜疏的母亲是殷兰殷贵妃,丞相殷呈佑的嫡亲妹妹。殷怀洲作为殷丞相之子,与楚曜疏是实打实的表亲。楚旻琅的母亲却是出身殷氏偏房,算到殷怀洲头上早就出了五服了。
      楚曜疏叫殷怀洲表兄那是合情合理,要让楚旻琅这样叫,岂非让人觉得他这便宜皇子攀附殷氏,拎不清身份贻笑大方。

      但是殷怀洲想要的话……
      楚旻琅迅速:“表兄。”看不见背后的殷怀洲笑得舒心。

      两人此行自然不是信马由缰。殷怀洲心中确认,昨夜刑狱行事之人多半就是楚旻琅,他又不能直接同楚旻琅表明心迹,问他所为究竟为何。要取得对方的信任,那不如就直接带他来看事情的真相。

      郭家自祖辈起便是两袖清风、百年清誉,郭展的父亲是三朝元老,官至御史大夫,又有先帝亲封太师之职。当年黎王作乱,都不曾有人敢动郭家。只可惜郭太师已于一年前仙逝,如今郭家只剩下郭老夫人和一个郭展承其遗志。

      殷怀洲与郭展有同窗之谊,只是他重生后,因着一些前世的记忆渐渐与郭展生疏了。如今郭展才出刑狱,殷怀洲来瞧一瞧他也无可厚非。

      万万没想到,两个人策马到了郭府,却是一派门厅寥落之景。
      郭家下人也没有几个,堂上只有郭老夫人在,见着殷怀洲:“雁来今日登门有何贵干?”
      楚旻琅听见这称呼,不由得瞧了殷怀洲一眼。他记得殷怀洲,字则成,这个“雁来”又是什么?

      “老夫人。”殷怀洲拜了一礼,并不打算直言身边楚旻琅的身份,“我来找郭展。”

      他这话却让郭老夫人诧异了起来,一时间咳症都急出来了:“郭展……郭展下狱半月,至今未归呀!”

      殷怀洲与楚旻琅对视一眼,双方眼中俱是愕然。
      楚曜疏翻了案,却没有放了郭展。

      -

      归途比来路更加安静,郭展的下落不明好似一个影子,告诉两人这桩案子还远远没完。
      楚旻琅默了半晌,想的却是另一桩事。
      “我记得你是表字则成?”

      乍然被问起这事,殷怀洲的耳廓烧了起来,“改了。”
      则成原是他父亲取的字,无甚意义,他重生以来就自己改了。

      “雁来……”楚旻琅思索片刻,笑了下,“清风明月苦相思……归雁来时数附书,好字。”
      殷怀洲攥紧缰绳:“殿下聪慧。”

      前世,殷怀洲与他可谓是一个情深缘浅。从来有什么皇家筵席,殷怀洲的座位都在楚曜疏身边,楚旻琅与他都挨不到边。否则也不至于楚旻琅自幼思慕殷怀洲,殷怀洲却连认也认不得他。哪怕是在西廷的几日相伴,也是假以明月之名。

      今生的殷怀洲倒是与他有缘,楚旻琅想得甜滋滋地。

      殷怀洲却灵光乍现:“我知道郭展人在何处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公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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