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极摆烂的七殿下重生了》诡才

30、新伤

　　第三十章

　　天光半露，楚旻琅孤身立在宫门口，等来了殷怀洲。
　　伤口原本就不深，平安给他简单缠过，血早就止住了。只不过他一身白衣，沾着零零落落的血迹，显得格外惨烈。

　　殷怀洲是架着马车来的，将楚旻琅扶上车架之后，就看见这个人开始楚楚可怜地给眼色了。
　　殷怀洲把人放好了，开始查看他的伤口。

　　“宫里好端端地，怎么会有刺客？”殷怀洲把那缠得随意的布条拆了，看见黏黏糊糊的伤口眉头紧皱。
　　织物拉扯到伤口，楚旻琅轻轻吸了气：“未必是刺客。”
　　殷怀洲是上过前线的人，身边必然常备着好用的金疮药，扶着楚旻琅的手一点点给他上着：“殿下何意？”

　　楚旻琅将遇刺前后的情况一五一十给殷怀洲说了，在说到那人是绿瞳时，殷怀洲果然也诧异了起来。
　　楚旻琅道：“前朝慕容原本就是异族，太祖攻破京师之后，慕容一族死伤殆尽，仅剩的一些也都被大昱军队盯着，驱逐出了大昱地界。哪怕真的还有漏网之鱼，他们顶着一双绿眼睛，如何能在大昱境内存余二百余年？”

　　殷怀洲给楚旻琅妥帖处理了伤口：“殿下可是想到了天穹商会？”
　　楚旻琅看着他，仍在沉思。

　　曲家是负着意图复兴前朝的叛国罪抄斩的，但是在那之后，疑似幕后主手的天穹商会却人去楼空，至今都没再出现。

　　所谓家国大义，无论是顺是逆，是正是邪，左不过是为了自己。
　　曲家本是前朝臣，却在大昱军攻入京师前夜背叛，帮助楚氏一族改朝换代，才有了世袭的安国侯爵位，世代在京师混吃等死。

　　前朝事早就过了两百年了，曲焉好好地怎么会又突然返祖生出了对前朝的衷心？
　　自然是因为安国侯将被夺爵，再加上天穹商会的教唆，他只能勉力一搏。慕容氏无人，若是拥护前朝的势力夺权成功，被推上皇位的说不定就是他曲氏了。

　　假以黎王屏淮之名，实际是为了复兴前朝。
　　曲焉说这叫“不谓其名，万化归一”，但楚旻琅当面告诉他，天穹商会多半是当年的占星监罢了。一群被大昱秉成帝提拔的太监，又怎么可能忠于前朝呢？
　　因此楚旻琅相信，曲焉自尽的可能性是一半，毕竟他说的话也算诛心。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却随着天穹商会的消失而成为未解之谜，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是前朝，也不是黎王。秉成年间的其他争权者也大多尘归尘，土归土了。
　　楚旻琅琢磨了好久，也不见得想明白了这些老太监究竟在想什么。

　　楚旻琅道：“天穹商会利用曲焉，散播复兴前朝的消息，这个名他们已经用下了，未必会轻易放手。若是让他们知道皇宫中有一个绿瞳，或是他们早就知道……”

　　“这人说不定是下一个曲焉。”殷怀洲接道。

　　一路到了城北，殷怀洲的眼睛就没从楚旻琅的手臂上挪开过。
　　楚旻琅不由得笑了下，道：“有这么心疼么？”仿佛那个在平安面前扬言要用这伤逗殷怀洲的人不是他一样。

　　长久相处下来，楚旻琅发现殷怀洲有些不善言辞。但是他并不会外露出来，只是每一字一句都会自己私底下斟酌到妥帖才说出口。
　　此时殷怀洲就是在这个斟酌的状态中，楚旻琅不知道的是殷怀洲想的是前世，他自己给楚旻琅的那两箭。
　　楚旻琅直接上手摸了摸殷怀洲这张赏心悦目的脸：“别想啦。”

　　殷怀洲也定定的看着楚旻琅，侧头亲吻而去。

　　将楚旻琅送回了府，殷怀洲自己还需赶往军营校场。

　　就这般两人又是耳鬓厮磨了一阵，消息终于传到景文帝的眼前了。
　　有官员弹劾殷怀洲，疑似囚禁七皇子，不让楚旻琅回宫，在将军府中白日宣淫，好生君臣颠倒。
　　虽然明眼人都明白，楚旻琅这就是自愿的。但是他毕竟还是个皇子，总不能当着皇帝的面骂他儿子，只能修成这般说辞，捅到了景文帝面前。

　　景文帝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老七是谁，旋即大怒，责令楚旻琅当即回宫，到养心殿前请罪。

　　楚旻琅于是只能又赶回皇宫中了。

　　他到养心殿时，还是德桓提醒了一下景文帝，景文帝才发现了楚旻琅。

　　楚旻琅跪于殿下，半句话没出。
　　景文帝也默不作声，身边候着个太医令，正在为他请脉。

　　景文帝是记得楚旻琅的，原以为上次遇火，他有三分才智，又与楚曜疏状似不和，能够与楚曜疏互相牵制平衡。但哪想得到，这小子在文书中把曲氏叛国一案尽数都写成了他四姐的功劳，反复提点，生怕自己对他有一分嘉奖。那景文帝便遂了他的心意，谁知接着这小子就沉沦情爱，停留将军府……
　　他原以为楚旻琅是有些野心的……

　　太医令请过脉，细声道：“陛下身体如旧，并无病症。”
　　景文帝道：“但是朕总觉得，心气郁结、易慌易怒。”
　　太医令便道：“微臣为陛下煎一副静心茶，让德桓公公时不时煎上一壶，可以疏肝解郁。陛下自己也要注意，少动怒气。”

　　太医令便同德桓退出殿外去煎药了。

　　楚旻琅奇哉，有朝一日，景文帝竟然也会指桑骂槐地骂自己，他还以为景文帝召他回来只是因为被弹劾皇室失仪、没了脸面。

　　殿中只剩下父子二人，景文帝道：“你跟雁来……”

　　楚旻琅伏身：“什么也没有。”

　　景文帝道：“你当朕是瞎的？”

　　当然不是，楚旻琅心道，这不是还得嘴硬一下，以示艰难么？

　　景文帝心中自有权衡。殷氏一族手揽大权，他心知肚明，这也同楚曜疏的地位有关，谁知道这么多年了，他膝下的这些个皇嗣居然没有一个能同楚曜疏制衡的。楚景升勉强算一个，但也难成气候。
　　殷氏一脉对楚曜疏爱护有加，是他的倚靠。若是放任他们太过，难保不会发生逼宫逼权之事。
　　但如果殷怀洲是向着楚旻琅的，便能分裂殷氏的军权。大昱重文，武官式微，但又不能没有。争权夺利到了如今他们才发现，手握一支骁勇善战的军队，可比位列九卿还要有用。没有殷怀洲，殷氏便没有军权。
　　殷氏文武分裂，楚曜疏又手腕无情。殷呈佑就要忌惮，如果扶植楚曜疏夺权，他那满心向着楚旻琅的好儿子会不会受到杀身之祸。

　　这般制衡自然是最好的，景文帝百转千回地却是在忧心，万一楚旻琅同楚景升一样，野心不足，只想自保，示弱于楚曜疏，那便不中用了。

　　景文帝满心都是分权制衡之术，对楚旻琅实际上并无上心，叫他在养心殿多跪一会儿，自己便歇息去了。

　　楚旻琅只等到服侍景文帝的太监侍女全都离开之后，马上起身离开。
　　废话，他又没说跪多久，能早走一刻是一刻。

　　却不曾想，楚旻琅一出养心殿，之前那名太医令也正将将离开，两人撞得正好。
　　太医令行了个礼：“微臣闻见七殿下身上有血腥气，殿下若是不妨事，可以同微臣回到太医院，处理伤口。”

　　楚旻琅神色无异，只是笑道：“有劳首席了。”

　　他没记错的话，只有太医院令丞，或是首席，才能为景文帝请脉。令丞是太医院之首，非德高望重、鹤发沧然的老太医不能胜任。首席却要协调太医院所有太医的调配、档案，需得是年轻有为、能服众的后生。眼前人是青年样貌，那便多半是太医院首席，明岐之。

　　两人一道向着太医院的方向去了。

　　七殿下楚旻琅日夜留在宫外，同殷怀洲一起，回来身上就带了伤，他是个无权无势、人尽可欺的。
　　这实在是叫人很难不多想。

　　楚旻琅看见明岐之脸上的表情忍了又忍，终于还是低声道：“殿下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楚旻琅作了个欲言又止的表情，而后又想到什么似的收敛了，握住了自己带伤的手臂：“没有，只是我把玩殷将军的刀剑，自己划的。”
　　殷怀洲，你的清白要牺牲牺牲了。

　　这可比直接承认的回答要令人心疼得多，明岐之默叹一声，七殿下在宫中漂浮无依，这也是没有办法。

　　很快到了太医院，明岐之进了药房，挑挑拣拣给楚旻琅现磨伤药。
　　之间他利落地挑出几味药材，各自处理磨碎。那一兜子灰朴暗褐的药粉中，一抹艳红极其醒目。

　　楚旻琅问道：“这是？”

　　“这个么？”明岐之又打开了那个药屉，给楚旻琅看了那味药材的原貌。

　　“血粟花？”

　　明岐之道：“是的。血粟花是毒也是药，不作燃烧使用的话，瘾性极弱，有镇定止痛之效。但若是民间的药房自然不能存放，只有太医院才能留存些许，极为珍贵。”

　　楚旻琅应了声：“是么。”

　　明岐之见他有兴趣，也说个不停：“其实也不止镇定止痛，这一味药，效用奇特，却因为是禁药，不能大量留存，至今也没有医者能琢磨明白。坊间传闻，以血粟花浸泡尸身，可以长久不腐。”

　　楚旻琅神色微动。

　　明岐之继续道：“据说益州曾经就有一人，手臂被猛虎咬断。幸得同伴从虎口中抢回断臂，泡在血粟花中。又找到了不世出的神医，将断臂接回去，竟然还能完好如初。”

　　楚旻琅笑道：“那可就不止是尸身不腐了，说不定，还有起死回生之效。”

　　明岐之顿了下，回头道：“也许呢？”

　　明岐之配好了药粉，给楚旻琅拆开伤口，就看见那一道本就不是很重的刀伤，已经将要痊愈了。这才两日，伤口处的新肉就将要长好了，是用了上好的金疮药和悉心养护的结果。

　　明岐之微不可查地愣了下，随后笑道：“是微臣有些自不量力。”

　　楚旻琅道：“哪里，分明是首席医术高超，能看出我身上有伤。”

　　楚旻琅盯着明岐之的眼睛，见他把药粉包了包：“微臣这药比不上殷将军的金疮药，但殿下还是带回去以备不妨也好。”

　　楚旻琅把衣袖放了下去，道：“那就多谢首席了。”

　　“殿下的伤药一日三换，不得遗漏，否则会容易留疤……”
　　猝不及防地楚旻琅直直冲着他道：“首席的眼睛怎么了？”

　　“嗯？”明岐之却是很自然地抬头直视楚旻琅，伸手去摸自己的眼周，“微臣眼睛怎么？”

　　“无事，”楚旻琅接过药，“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