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朋友厉害吧，我画的！》庭前酒

108、天柱纹印（四）

　　他漫不经心地伸出一只手，在空中绘出一个法阵。

　　沈舒白看着他忽然沉寂下去的脸和恹恹的神色，不知道他又想起了什么往事。

　　识海印记已经没有了，他甚至感觉不出苏衍的状态。

　　但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质不一样了。

　　神力若有似无地在他身上拢了一层，好像将他与外界隔开，他指尖画出的法阵赤金中带着一点蓝，是海的颜色。

　　法阵落在海面上，流动起来。

　　阵中涌出滚滚浓雾，浪潮在法阵处卷出一个巨大的漩涡，好似万丈深，里面缓缓顶出来一块巨石……

　　花草树木一应突破海面，一座巨大的岛屿从漩涡里浮上来。

　　陈渊有些意外：“不是秘境？”

　　苏衍收手，人已经一步从万丈悬崖上踏空，掉到海面上，空中传来他淡淡的话音：“不是，只是一点小术法。”

　　走在海面上，浪花溅到衣角却不湿，他闲庭信步地走向不远处那巨大的岛屿。

　　沈舒白紧随其后跳下悬崖，心里居然还有空分神琢磨：这平地起神岛会不会被人看见？异处局又该发愁怎么打报告了。

　　帝都山郁郁葱葱，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离老远沈舒白就发现这岛不大对劲。

　　它的地面不像是土，而是白色的玉石一类，整座山岛林立着各种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石头，其中有几块白色的他看着就想到了丹木玉。

　　花草树木更是长得千奇百怪，什么品种都有，还不成林，东一颗西一株，四处拼凑。

　　山间川流的溪水泛着一点金光，他起初以为是阳光照的，仔细看却不然，那光会随着水流而动，俨然就是溪水自带神光。

　　山上还有许多动物，都是他没见过的品种。

　　金乌扑着翅膀落在一棵长着红叶的树上，身形放大了几倍，大概是有一种“回家”的错觉，见着红木就当扶桑。

　　踏上帝都山神岛，他摸了一把那白色巨石，发现还真就是丹木玉。

　　这么一大块，比他都高……

　　再看脚底下踩着的乱石，他仔细分辨，发现分别有玛瑙、翡翠、白玉、岫玉、红珊瑚、混迹其中的丹木玉、以及其他十几种看不出品种的石头……

　　这还没完，背阴处还有些幽幽发光的绿色圆石，好像是……夜明珠。

　　陈渊一路走来眼都直了：“我几千年没见过这些东西了！”

　　他指着丹木玉旁的几节枯枝：“会自己指方向的榖枝！带着它出门不迷路，还能用来追踪行踪！”

　　他又指着地上爬过的兔耳朵狗脚鸡身的动物：“叫声能造梦！”

　　他又捡起地上一个乱石子，咬了一口，居然是软的：“专治心疾！”

　　遍地灵药神兽，各种珠宝仙器，不要钱似的扔了满山。

　　沈舒白顿觉无处下脚。

　　这一脚下去，异处局一年拨款没了吧？

　　异处局保险柜里放了好几天的丹木玉珍贵吗？

　　瞧，玄冥大人用它铺路。

　　沈舒白脾气都没了。

　　苏衍目不斜视，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有收集这些玩意的爱好，只是在走过一个拐角时顿了一下。

　　那黑暗角落里有一颗夜明珠，微弱光亮恰恰照着旁边的一块红石。

　　好像也是有点什么效用的东西，他俯身把那巴掌大的红石抠出来。

　　石头红中泛金，金线交错熠熠生辉。

　　他用手磨了磨，把棱角磨掉，又搓成玻璃珠大小，然后从山壁上垂下来的藤蔓里折了一截，拧成细绳，穿过红珠，回头走到沈舒白面前。

　　宣潇拉着陈渊绕过他往前走，“陈渊啊，你不是要养建木么？这里灵气浓郁，你拿出来看看它能不能长高。”

　　陈渊有些迟疑：“我正要先跟玄冥大人打声招呼，”他回头就要喊：“玄……”

　　被宣潇勾着脖子往前领：“不用打招呼，玄冥大人怎么会跟你计较这种小事？再说了，他带你来不就是有这个意思在的么？他也想回去啊。来来，那里位置就不错……”

　　苏衍把珠子给沈舒白戴上：“之前那个在马家村炸毁了，这里暂时没有我的元神，因为我还没想起来真元该怎么分，刚才试了一下，好像跟分元神不太一样。等我想起来再填进去。”

　　红珠子自带光华，看起来还真有点暗藏元神的意思，跟原来的元神项链几乎一模一样。

　　沈舒白捏着项链，觉得苏衍神色不对。

　　有点郑重，还有点忧虑。

　　沈舒白可以确定，他肯定是发现自己跟以前不一样了，怕沈舒白心中不安，所以想尽量做点什么，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他捏捏脖子上崭新的珠子，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这些东西你就这么扔地上？”沈舒白没让他多想，岔了个话题：“好歹建个屋子收着。”

　　苏衍顺着他的话想起来一些早年间的记忆：“早先年纪小，见什么都稀奇，见什么都想要。比如那株红木，夏天火红如秋叶，不开花，冬天反而会变成绿叶，开红色的花。还有那个兔子耳朵的小动物，咬过我一口，害我做了三个月噩梦……我收集来，又懒得打理，索性扔着，反正这山……对了，这是一座荒山。”

　　他想起来了，帝都山其实本来就是一座白玉山，寸草不生。

　　他看着觉得像吊丧，所以搜罗到什么物件都往这里扔，想给这里添点颜色。

　　“最初放的都是些小玩意，人间的玩具和宝石，后来搬了一些花草树木回来，但是长着长着异变了，可能是灵气太浓的缘故。成千上万年来，就成了这副模样。”

　　两人边说边走，见陈渊在前面找到一块比较平整的巨大丹木玉，把建木从储物空间里拿出来，放在巨石上，“我在这里守着。”

　　苏衍道：“不用守，整个北海都如我身体发肤，谁来了、做了什么，我了如指掌。”

　　他这么说陈渊这才放心，放下建木跟着他和沈舒白继续往帝都山深处走。

　　“我们这是去哪？”

　　“去看天柱。”

　　帝都山是一座真正的山，并不矮小，苏衍带着他们绕过山腰到另一侧，那边居然有个瀑布。

　　倒挂的瀑布百丈高，落在山脚下的深潭里。

　　苏衍指着潭水：“神印最开始就在这，在寒潭里。”

　　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一开始可能是没人注意。

　　第一个注意到的是元胥，因为元胥那时候正在找一个能管理北海的司神，而这件事本身就存在一个问题：四方汪洋，东南西都有自生的海神，为什么就北海没有？

　　他亲自来北海考察了一次。

　　然后发现了这个寒潭里的神印。

　　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而存在，但北海没有海神的原因似乎找到了——肯定跟神印有关，神印生在这，所以这里不会再生神。

　　玄冥执掌北海后来这里看过很多次，但神印就像山石一样，不动不变，帝都山上的瀑布落在潭中能溅起两三米高的浪花，那神印符文也不会跟着颤抖一下。

　　玄冥后来就不来看了，因为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只是没想到后来这东西会落在他的真元上。

　　他把目光从深潭上收回，手一指瀑布对面的万里碧海：“北天柱在那。”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神力自帝都山脚下向海面远处铺展开来，扩散百里，将一部分帝都山也笼了进去，海面上忽然有了动静。

　　像沈舒白在南城地面抹开南天柱纹印一样，苏衍在北海海面和半座帝都山上抹开了北天柱的纹印。

　　百里纹印铺在海面上，金色的符文被波光映得好似也在流动。

　　圆形纹印首尾相连，是一个完整的闭环，金线流畅，没有丝毫破损。

　　他朝纹印中央灌注神力，就见纹印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柱子的虚影，那柱子一半立在海面上，一半穿透帝都山，刚好覆盖住整个纹印，就好像纹印就是刻在它底端的花纹。

　　那虚影刚开始只是丈高的一截，随着神力注入，开始生长起来。

　　片刻后，它已经高耸入云，遮天蔽日。

　　是根擎天柱。

　　柱身上写满符文，像金色的雕花。

　　那些符文细看之下就能发现，都是底端那个圆形纹印中的符文，以另一种排列方式包裹着天柱表面。

　　苏衍仔细辨认那些符文。

　　忽然，他眼神轻闪了一下。

　　沈舒白朝他看过来。

　　是识海印记彻底消散了，沈舒白留在他识海中的元神回归本体，苏衍的识海彻底消失不见。

　　沈舒白差点去抓他的手。

　　苏衍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从天柱挪到识海遗址上，也有些说不出来的别扭感，而空荡沉寂的脑海中只剩下取代识海的那方神印。

　　这一看，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