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不贤》缓寻芳草

5、早娶妻了

　　姜时晏自那日被撵了出去，恰又碰上一桩公务，便只嘱咐手底下人看着戚似玉母子，等他忙完了再来想法子。

　　想起还未跟母亲秦夫人说这事，总拖着也不是法子，他踌躇着，还是迈步去了木香阁。

　　毅勇侯府人丁单薄，父亲姜璟前几年沉疴难愈去了，上头有个嫡兄，没长成就夭折了，下面也只一个庶妹。

　　姜时晏这唯一的男丁，顺理成章继承了侯府的爵位。

　　秦氏既是母亲，也是姜家的主母，姜时晏虽非她亲生，两人的情分却同亲生的也不差什么，甚至还多了些患难里相携的交契。

　　秦夫人拍着心口说，姜时晏这做儿子的实在是没得挑，除了前头出了一回事，失踪了一段时间，那段日子着实让她忧心。

　　好在，后头也全须全尾地找回来了，虽受了伤到底大难不死。失落的那点记忆，也在太医调理下恢复了。

　　如今，唯一的难处就在他的亲事了。

　　秦夫人好说歹说了好些回，总被他搪塞过去，眼看着已经二十四了，身边竟连个贴身伺候的侍妾或丫头也无，她心里头越发着急。

　　这回又是好几天未见，姜时晏请了安，秦夫人把丫头婆子们都遣开了，倚在贵妃榻上，留下姜时晏同她说话。

　　“你莫怪母亲啰嗦，你这个年纪实在该有个子嗣了。你自己看看，京中有哪家像你这样的？

　　你的难处我都知道，可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有些事你过于干净了，反倒让有心人无事生非觉出问题来，倒不如坦坦荡荡，该怎样就怎样，往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没的为这些个悬在头顶还没来的灾祸，便连日子也不过了。道理我就说这么多，你自己再掂量掂量。”

　　姜时晏闻言思虑了一瞬，玩笑道，“母亲的话极有道理，您可是又跟什么高人聊天了，这境界儿子真是拍马也赶不上。”

　　秦夫人嗤笑，“什么高人，就我身边的陆嬷嬷，你别瞧不上这些年老妇人，那都是见多了、活久了的人精。什么道理不明白？”

　　“我哪儿敢呢？”姜时晏顿一顿，“其实，儿子今日来，是有一事要跟母亲交代。”

　　“嗯，你说。”

　　“母亲可还记得，儿子失踪那段日子？那时，我被一个老丈救了，跟那人家里的小娘子成了亲。

　　我回京之时，并不知她已有了孕，如今已生了个儿子，娘俩这会儿就在京城里呢。”他几句话说得极快，像是怕慢了便不知如何开口。

　　秦夫人惊得从贵妃榻里站了起来，“生了儿子？那岂不是已将将三岁了？怎么还不接回来？等什么呢？”

　　未待姜时晏回答，秦夫人又问起来，“那小娘子呢？人生得怎样？品行如何？既是那救你的人家里出来的，门第怕是差了些？”

　　姜时晏苦笑，都这会儿了，母亲还计较这个，正色答，“就是乡野人家，靠着收草药卖给药铺子赚些生计，说不上门第不门第的。”

　　“既如此，也没法子了，照理你什么贵女娶不得？”秦夫人想了想，又问，“要不，先把人接进来，名分的事后头再说，孩子总是你的长子，老在外头养着算怎么回事呢？”

　　姜时晏闭了闭眼，心一横撩袍跪下，又暗觉好笑，近日怎的老给女人下跪，算了，到底是自己的女人和母亲，跪就跪了。

　　“母亲，便是不看在孩子的份上，也该念在她家中对我有救命之恩。要儿子纳她做妾，我实在于心不忍。

　　若要进门，自是以妻子的名义进来，求母亲成全。

　　您也不想我这头一个孩子就成了庶长子，是不是？”

　　秦夫人一时犯了难，有心应了，心里头实在不愿，可要不应，儿子都跪下来求了。

　　“母亲，我让人打听过了，她家中出了事，如今成了个孤女，一个人带着孩子来京城，自己开了个铺子做生意，我前几日见了，那孩子被她养得极好。

　　不瞒母亲，她对我用情至深，以为我抛妻弃子，如今还气着呢，压根儿不愿意跟我回来。

　　我若还敢有轻侮之意，她怕是再不想见我，要带着孩子逃得远远的了。”

　　秦夫人听得一愣一愣，“这……也是个可怜孩子，可这气性也大了些，当时没认回她，也怪不得你……

　　母亲只盼着，你能娶个贤良的，咱们家里头这样子，可经不起来个能搅事儿的。”

　　姜时晏笑笑，贤不贤良的，他从未想过，只记得以往跟她在一处时，她那些明朗鲜活的样子。

　　就为着头一回时他把她压在树上亲，事后被他嘲笑她脸烫得能烙鸡蛋。

　　后来，每每见了那棵树，她都要气咻咻踮着脚把他压上去，恶狠狠地亲他，亲完了还要做出怪样挑着他下巴问，“我亲得你欢喜吗？”

　　头一回被她压制时，他当真有些面红……

　　他想得入神，面上浮起一层笑意，觉出秦夫人正饶有兴味盯着他看，才急急地换了脸色，端肃道：

　　“母亲想多了，她不过是没学过大家族里的规矩罢了，人是个性子极好的，心地和善，又肯讲道理，定能跟您处得好的。”

　　秦夫人眼见事情已没了转圜的余地，便也轻轻点头应了。

　　姜时晏仍是不放心，“母亲，若是她进了府，规矩上有什么粗疏的地方，您慢慢教她。她这几年，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儿子亏欠她良多。”

　　说到后头，眼圈竟有些泛红。

　　他原想着，这辈子同她就这样了，他既已经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同她成了两个世界的人，那便莫要再把她搅进这浑水里头，可谁能想到，她自个儿带着孩子来了京城。

　　天老爷既然如此安排，他就断不会再放手。

　　秦夫人心里亦是五味杂陈，这儿子到他膝下也许多年了，竟是头一回见到他这副样子。

　　老姜家的男人女人，模样都好，本事也都不差，性子倒是什么样儿的都有，有雄心壮志的，有闲云野鹤的，有安常守分的，也有一门心思往高处钻营的……却还是头一回看到这等儿女情长的。

　　她心里虽对那女子仍是不满，却对她进府一事有了些期待。

　　这沉闷闷的府邸，待得人意兴阑珊，若能有些个闹头，兴许也不错。

　　“行，你都这样说了，母亲岂有不答应的理。这事儿，你看何时进宫同你姑母说一声？”

　　姜时晏点头应了，临走时看了一眼秦夫人那小几，那个足足三层的漆金荷叶形样的零嘴匣子，好笑道，“母亲少吃些甜物吧，太医叮嘱过好些回了，容易脾胃不畅。”

　　秦夫人斜乜他一眼，不答话，只转过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