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始皇后的自我修养》春时月明

17、山洞过夜

　　“阿姐、阿姐——”李信眼泪婆娑，对着崖下哭喊道。

　　而另一边郭开笑得猖狂得意，只觉自己比那以玉壁胁迫秦王的蔺相如还要厉害，“去，派人下去给我沿河道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被迅猛的水势裹挟着向下冲去，全身的血液已经停住，四肢僵硬无法动弹，秦莳玥挣扎着想要浮上去，却只能无力的向下沉。

　　一股力量拉住了她，秦莳玥抬头看头，清澈的溪水中，他的眼眸越发深邃漆黑，如同水中的漩涡有让人沉溺其中的力量，以秦莳玥移开视线便看到他自肩膀处飘散的鲜血。

　　他受伤了！

　　秦莳玥说不上什么滋味，却仿佛瞬间有了力量，只稍微借力浮出了水面，可惜只来得及呼吸一口空气，又被激流卷进水中向下冲去，根本难以上岸。

　　咚一声，嬴政看准时机用剑卡在了水边的一块巨石之中，挡住了两人往下冲的身形。

　　“上岸！”他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不仔细听根本难以察觉。

　　秦莳玥握住剑身，艰难向河边移动，终于摸到了河边岩石，爬了上去。

　　顾不得冻僵的身体，秦莳玥趴在岩石上，稳住身体，将胳膊递给嬴政。

　　这才发现男人的英俊的极其苍白、毫无血色，嘴唇颤抖，已然失血过多的样子。

　　秦莳玥冷的牙齿打颤，仍是用尽全力抓住他的胳膊，咬牙将他拉了上来。

　　两人相互搀扶，迎着风雪前行，渗着冰水的衣服在这数九寒天中穿在身上，如同穿了一件沉重无比的冰衣，重的让人直不起腰，冷的冰寒彻骨。

　　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地方取暖。

　　秦莳玥发现身侧之人的步履越发踉跄，身体的重量也渐渐压了过来，看过去，见他一向冷冽的眸子都有些涣散，秦莳玥将他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支撑着他前行。

　　一大一小的两排脚印蜿蜒在身后，又很快被大雪覆盖。

　　许是上天眷顾，就在秦莳玥坚持不住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个山洞。

　　秦莳玥将男人放下，自己先去查看。

　　洞不深，很干燥，足已遮蔽风雪，秦莳玥心中一喜，踉跄着又出洞口，搀扶着男人进入洞中，让他靠岩壁坐好。

　　这才搓了搓早已毫无知觉的手，身上也早已经冻到僵劲，发青的双唇不停的抖动，秦莳玥狠狠的一口咬在自己手臂上让自己保持清醒，她走出去洞口，就近捡了些柴。

　　挣扎着回到洞中，想要引火，才发现她身上压根没有火引，秦莳玥生平第一次急得几乎要哭出来，男人此时微微睁开眼睛，从怀中掏出了两块火石。

　　秦莳玥很快点燃了木柴，火光燃起，为了让温度上升，秦使玥点了三个火堆。

　　她先脱下男人湿冷的衣物，直到露出其下精壮结实的胸膛只余一条亵裤才作罢，而后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一并放在火边烘烤。

　　而后立刻去查看的伤势，这才发现他左箭处的伤口泡的发白，还在不停渗血，竟不是她以为的擦伤，而是一处深可见骨的插入式箭伤，可秦莳玥未见箭矢，应该是落水那会他自己拔了出来，除了此处，左侧腰间竟然也有一道不深不浅的擦伤，伤口泡的发白，但是好在已经没有血渗出。

　　秦莳玥心中着急，颤抖着着拿出刚刚从外衣中翻出的一个瓷瓶，这里面装的是她自制的金疮药，瓷瓶口被蜡封住，虽然在水中泡了一会，但是尚没有进水。

　　男人恢复了些许意识，此时低头半睁着眸子看着他，秦莳玥下意识的细声说道：“有些疼，忍忍。”边说边将药厚厚洒在他的左肩处。

　　男人却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秦莳玥佩服他强大的意志力和忍耐力，中了箭伤，失了那么多血，又在冰水中泡了那么久，却不见他有哪怕一丝呻吟，甚至还在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做完这些，秦莳玥见他贴身穿的衣物已经半干，欲要为他穿上。

　　“把你的衣服换下来。”他说道。

　　秦莳玥一愣，看向自己身上还在滴水的衣服，才理解他的意思。

　　秦莳玥想要拒绝，却在男子拧眉投过来的视线中妥协。

　　她走向洞中角落，回身看了看他，见他阖上了眸子，这才迅速的脱下湿冷的贴身衣服，换上手中半干的衣服。

　　身上瞬间温暖了些许。

　　然而回头却见男子依然双眸紧闭，浑身不停颤抖，秦莳玥立即走过去摸摸他的额头，已经隐隐发烫。

　　顾不得许多，秦莳玥坐在他身边将他紧紧拦在怀里，不知道是否是男子身上的烫人的热度传来的缘故，秦莳玥也开始感觉身上发烫，头脑发热。

　　她也发烧了。

　　秦莳玥趁着尚且清醒，为两人穿上已经烘干的衣物，又挣扎着起身出去捡了一堆木柴，丢在渐渐烧尽的火堆上，最后又用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在雪中沾湿，敷在两人额头。

　　做完这些早已是强弩之末的秦莳玥倒在男子的旁边，昏睡过去。

　　“玥玥，玥玥……”

　　听到有人轻柔地呼唤自己，秦莳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面前的人，有些怔怔不敢相信，“爸爸、妈妈、哥哥……”

　　“玥玥，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还有爸妈有多担心你。”

　　“哥哥，我……”眼泪忍不住躲框而出，“我……我好想你们。”

　　洞外天色黑暗，风雪呼啸，洞内木柴静静的燃烧着，火光跃动。映照在女子脸颊上，此时脸颊上的黑色的碳粉早已经消失不见，如玉晶莹剔透的肌肤有些异样的潮红，脸颊点点泪光，犹如珍珠错落期间，微红的唇瓣轻轻呢喃。

　　这一幕似曾相识，一如多年前那个尚不过四五岁的小女孩，生了病昏睡中也会揪着他的衣角，嘴里咕哝着地喊爸爸、妈妈还有哥哥。

　　爸爸、妈妈、哥哥，这个奇怪的称呼他只从一个人的嘴里听过。

　　阿月……

　　嬴政擦掉秦莳玥眼角的泪痕，动作轻柔，仿佛在擦拭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女子还在不停的抽咽呢喃，似乎有太多的委屈，嬴政扯下身上的披风，盖在她身上，而后像哄孩子一般轻轻的的拍她的后背，见她果然慢慢止住了哭泣，安稳的睡去。

　　火光之下，嬴政的脸上异样的潮红，但是眸光清亮，渐渐的有笑意自他眸中溢出，在苍白的唇角微微荡漾开来，犹如冰雪消融、三月春花。

　　秦莳玥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明亮的阳光自洞□□入，看到身处的环境，秦莳玥满心失落，她昨日梦到自己回到了家，见到了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原来终究只是场梦罢了。

　　刚要起身，就看到盖在自己身上男人的披风，秦莳玥这才发现男人不在洞中，而将灭的火堆旁架着一只烤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秦莳玥心中一惊，立刻走出洞口，只见林中四处茫茫，空寂无人，看不到男人的身影。

　　雪地上有足迹，秦莳玥刚要沿着足迹去寻，就见男子从一侧的密林出走出。

　　天光放晴，雾凇沆砀,林间树枝上的积雪簌簌坠落，他一袭黑衣，身姿高大而笔挺，发髻有些凌乱，少了几分凌冽高贵，平添许多落拓不羁。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一瞬间，秦莳玥脑子里浮出这句不知在哪里看到的话。

　　嬴政很快走到她进前，在秦莳玥失神的眼神中用手试探了一下额头，见她额头已经没有昨夜那么烫了，神情微缓，抽出她抱在手里的披风，张开披在她身上。

　　这番自然又亲昵的举动，彻底让秦莳玥愣住，呆呆的看着他，直到他伸手给她系披风的系带，秦莳玥才赧然回神，“我、我自己来。”

　　秦莳玥慌乱的系上披风，这才想起身上这披风是他的。他受了伤，情况比自己严重，只可惜昨夜自己晕也了过去，也不知道后来他的烧退了没，伤口还流不流血？

　　“你……你没事了吧？”话说出口，秦莳玥顿时意识到自己问了多么愚蠢的问题，他脸色潮红，唇色发白，刚刚要给自己系披风抬起左臂的动作也异常缓慢，怎么可能没事。

　　秦莳玥睫毛轻颤，微微垂首，“你……你受了伤，还发着热，这披风还是你穿吧。”说着就要去解下来。

　　嬴政按住她的动作，“这里不安全，吃些东西，我们尽快离开。”

　　郭开的性格，不见到他的尸体定然不会心安，一定会派人前来搜寻。但幸而昨夜大雪，掩盖了踪迹，加之山势险峻，想要从崖上下山并非易事，这才让他们有时间在洞中休整一夜。

　　只是如今天已亮，想必郭开的人很快就能寻到此处，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被他碰触过到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秦莳玥微微垂了垂眸，点了点头。

　　狭小的石洞之中，有篝火新燃烧过的痕迹。

　　张勇见状，大喜，“蒙公子，这是不是秦姑娘他们留下的痕迹。”

　　秦姑娘和那位公子坠下山崖，他们连夜冒着大雪从另一侧绕道下到山下，一路沿河道搜寻而来，寻到现在才找到这处踪迹。

　　这里人迹罕至，通常根本不会有人来，这灰烬摸上去还有点温度，定然是那位秦姑娘和那位公子留下的。

　　如此一来，这位公子和姑娘定然还活着！

　　李信眼神顿时亮了起来，希冀的看向蒙恬。

　　蒙恬却并未接话，沉眉一丝不苟的巡查洞内，当赵到隐蔽的壁角处有用剑刻的正字，这是他与大王秘密联络时所用暗号，他知道大王如果没事，定然会给他留下暗号。

　　蒙恬紧绷的神色也只是微微放松，眼中犹有忧色，“这的确是公子他们留下的，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