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9、第三十九章 ...
-
轩窗外,一排云鹤随风而上,携着落红飘到舒宁蒗眼前,稍微阻隔了南云舟审视的眼神。
从未觉得秋风如此燥,舒宁蒗从抿唇不语到喉结滚动,终是问起了先生在意的那个人。
“您为何没救下谢公子?”
谢南安死的太让人意外了,舒宁蒗查了许久,都是意外落水。但越是毫无端倪,就越让人怀疑。
谢南安是谁,是谢家天赋超然的继承人,身侧随时有近侍。偏偏那晚,近侍被猫儿引走,谢南安公然在大街上消失。翌日,溺毙于河中。
谢南安是扬州长大的,水性不差,却死于溺水。背后之人,心思缜密又大胆。
“你要先回答孤的问题。”南云舟眼都没抬,细细吹着手上的茶。
“是谢琅先生。”舒宁蒗注意到南云舟语气,他似乎认准了自己会松口。可谢南安是先生最看中的子侄,他不能不为先生赌一回。
“哦,难怪。”是那个为了心中挚爱自退家门的谢琅啊。难怪舒宁蒗白衣出身,却能跻足燕京。南云舟点点头,面上是瞬时串联起什么的模样。
“所以,殿下的答案呢?”舒宁蒗眼神执着,他今日已是冲动了一回,无谓再与三。
“孤想要南海子的吉金。”
南云舟眼中的势在必得让舒宁蒗愕然,他凭什么?
“谢南安选了孤。”南云舟眉角微挑,把茶杯放回案前。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舒宁蒗高悬的心落了回去。总算是没有辜负他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态。
“心照不宣。”此事未到可以高谈的时候。
舒宁蒗点点头,默默收回给先生寄信的打算。
“朝廷派了人来,背后之人不会在这时候出手。可若是让我独吞了吉金,此事必会闹得燕京上下皆知。”简絮卿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得利,她拿不到的东西,不能毁去,就要天下共争之。
舒宁蒗眉眼微敛,太子殿下怕是心里已有思索,偏要他开口。
“上报朝廷,明交暗扣。”良久,舒宁蒗低声开口。主动呈交,便可在账册上做手脚。陛下懂得制衡之道,不会逼得太紧。那南海子有多少吉金,就是南海子自己说了算。
加上有多方势力盯着,除了一开始就定了吉金的太子殿下,后来的人不好对南海子出手。
“你可以去找南云淮,说长宁殿在打这里的主意,由他和陛下商议公开南海子吉金一事。”这件事里,他不能露面。
而南云淮能有多少兵权源于那位,他没必要费劲暗度陈仓,去搞什么铁器。若南云淮真的瞒了,那可就是天赐良机。
另外,长宁殿看着他和南云淮斗了好几回,不能再让她隔岸观火了。南云舟倒了口茶,唇齿间的琢磨,碾碎了无数香气。
“殿下高见。”是了,不能因为吉金一事,坏了殿下的“中庸之道”。
“这些年,殿下就是借着无能的壳子,收罗自己看中的人?”唯有如此,才能众多视线中,发展自己的势力。
“舒大人高见。”
才说完这话,舒宁蒗就看到南云舟略坐正了身子,神色由生动逐渐转为温和。而后,他听到有人往这边来了。
是严蔺带着几位太医和县内医官匆匆过来。
“何事?”眼下最当关心的是城内的疫情,南云舟没忘。
“几位大人对药方有不同看法,争执不下。”严蔺也是被吵得头疼,只好带着他们来找主事的。
“各自都有把握?还是需要试药的人?”没有谁能保证自己的药方就是最好的,但一定能挑出别人的毛病。能验证药方的自然就是试药,可这会儿没时间让他们一个个试,所以争执就出来了。
下首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
“能保证自己的药不会加重病情吗?”南云舟无奈,这群人在宫里待久了,不敢冒险的心性刻进了骨子里。在这个时候,就是最麻烦的。
“从医案上来说,是不会的。”为首的许本华站了出来,他年岁最大,该由他担着的。
“那就都试。”总比拖着好。
“你去县内问下,有无人愿意主动试药的。”见南云舟说完,舒宁蒗就转向严蔺吩咐着,既然不会加重病情,是要试一回的。
“几位大人,都先去熬药吧。”南云舟摆摆手,他是懒得看这些人犹犹豫豫的模样。
严蔺躬身领命,带着几位大人一起下去了。
-
宫学里,在岑言过来告了一声后,简宝意趁着时间,快速做了点小食。
心中默念福语,简宝意将帕子和护身符一起仔细放在食盒底部。
“辛苦三小姐了。”岑言收拾好南云舟的随身衣物过来,就看到简宝意拎着食盒在千秋院门口等着了。
“无妨,只要殿下喜欢就好。”简府还未有回音,简宝意也不好多说什么。纵使心下万千愁绪,面上也不能显露。她如今有什么怨念,对殿下来说,都能成为言官进言的筏子。
岑言默默点头,接过简宝意手里的食盒。
“让殿下多保重。”忍不住还是多叮咛了句,简宝意压低了声,“便是不去看疫者也使得的。”
百姓何辜,殿下亦何辜。
“奴记着了。”岑言看得出简宝意眼内的忧心,感叹好歹还有人记挂着殿下。
“呵,她自己撞上来了。”听到下人禀着岑言带去的行李,南云淮一下就注意到了简宝意的食盒。
“一箭双雕的机会,你可不要浪费才好。”看着迎喜,南云淮不允许他心软。
简宝意再无辜又如何,从她跨进留园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能安然全身而退。
“明白。”迎喜暗自叹了口气。简相爱女如命,本就不欲简三小姐入宫。若是简三小姐出事,势必会离间长宁殿与简相之间的关系。那么简将军即便是军功加身,也未必可以能为长宁殿助力,也许还会倒戈殿下。
如此良机,倒让人心慌几许。
敛下迟疑,迎喜躬身离去,心里已是有了打算。
杜府那边,杜蓁蓁庆幸杜棉因为课业原因,还未来得及去见南云淮。
“再等等,看看天爷的意思。”杜蓁蓁让听雪给杜棉送个口信,此刻最好按兵不动。
太子若不幸染疫而去,杜家没有表态选了谁,虽失了从龙之功,却保住了尊上之意,横竖不亏。
若无事,可就稳住了太子眼前的地位。没有什么比真龙庇佑更能形容这等幸运了。
届时,杜家再按先前计划行事,也是两全其美。
想到南云舟的风华,杜蓁蓁心下闪过几些可惜。
这样的人物,陨灭在天灾里,实在可惜。
-
“宝意是来了信,可没要你去啊。”何念如细细翻看着简宝意送回来的信笺,不愿曲如安涉险。
这疫情来得急,现下又毫无头绪,一切都还说不准。万一有个万一,将自己拖进去了,实在不值当。
从私心而言,何念如没有那么担心南云舟。她甚至隐隐希望南云舟不要回来,这样她的宝意就能借死离开皇城,去扬州过她想过的逍遥日子。
但何念如也清楚,此举是万般不得已时才能想的。南云舟能活下来,自然是最好的。
“奴,不想带着奴字自称了。”曲如安眼眸坚定,她需得为自己争一次。
何念如是难得的好性子,才不要她改了冲撞的名字。可她一日带着奴籍就不能实现悬壶济世的夙愿,永远会被困在不知谁家的庭院里,做一个可有可无的医女。
何念如眼眸闪动,她能理解曲如安的心思,也忧心是否应当。
朝廷下了皇榜,功名利禄曲如安未必看在眼里。以功求帝王解去奴籍,才是她心中所求。此举,亦是为后人争出一条路来。
“要不,同老爷再商量下?”诱惑太大,是会叫人昏头的,何念如还是希望曲如安能谨慎几分。
“正是现下的这份孤勇,才能让奴坚定走下去。过分权衡利弊,反而容易失去先机。”曲如安摇头,她想得很清楚。眼下她要的是尽快赶去南海子,而不是继续考虑这个决定。
“库房有些珍稀的药材,你去看看吧。”劝不住,便就尽力保全她的决定。何念如摆摆手,让曲如安自去安排。
而何念如的这份成全,也为正被盯上的简宝意,留得了一线生机。
但此刻的何念如,心里想的都是要先为简宝意谋算退路。
“老爷。”简府东院书房,何念如扣了下门,就推了进去。
简牧野正翻看着南海子的疫情细报,抬首见她端着糕点过来,紧蹙的眉头,稍稍松快了些。
“这事,您是怎么打算的?”没有任何弯绕与铺垫,何念如话来得直接又简单。
“太子心里有宝意。”也就是说,简家不能袖手旁观。
“可没人说得准后事。”宝意性子那么好,太子心里有她,不意外。何念如满心满意只有自己的女儿。
“念如,你担心宝意是情理之中。可要是因此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太子身边的人,是不会轻易放过宝意的。”有时就是如此,一旦过了线,许多原本合理的事,就变得不那么应该了。要带宝意走,也得把应尽的情分尽到底。
“等到后头,众人不再盯着宝意的时候?”何念如眼眸一转,就明白了简牧野话里的意思。殿下对宝意有情,不是在说太子的好,是在说宝意不能太绝情。
简牧野微点头,“眼下,我等需得为太子筹谋一二。”
这时候越尽心,后头的事才能越顺利。
简牧野的确为南云舟的智谋而折服,谁料人算不如天算,竟半道冲出这么一件事。
他能为南云舟做的,定会竭力。只是这份竭力里,大半是为了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