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花谢》沈绣雪

28、红衣

　　去傅家之前，萧行曾答应过，若她替他向孟九微道歉，便请她吃天然楼的饮食果子。如今他尚未兑现诺言，她却要离开扬州，若他今日还不来，她恐怕要等到半月后才能吃上了。

　　“二公子今日不在家，说是出去有事要办。”秋夕道，“姑娘寻二公子何事？”

　　萧棠还没回答，就见双燕进来道：“姑娘，二公子来了。”

　　秋夕听了，笑道：“方才还在说二公子，这不就来了。不知二公子何时回来的？”

　　双燕道：“阿庆说二公子和大公子商量过了，姑娘明日就要离开扬州，这一去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了面，所以二公子特地去天然楼买了饭菜来，和姑娘一起用午膳。至于晚膳，姑娘自己在院子里用便可。”

　　“老爷和夫人呢？我不用过去陪他们用晚膳么？”萧棠道。

　　“老爷和夫人都知晓姑娘中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也不希望姑娘中选，今夜过后既算不得诀别，也就无须说太多体己话，请姑娘今晚用完膳后早些就寝，明日一早出发。”双燕道。

　　萧棠心想，果然钟娘子知晓她喜欢独自在院中用膳，没有和萧平一道过来，否则她定会觉得拘束。幸而萧行还记得上次的约定，今日的午膳看来不会不合胃口。

　　这时，门外传来巨大的喊声：“棠儿开门！我手上全是东西开不了！”

　　屋外，画屏正端着水果进来，听到外面的喊声，奇道：“二公子把东西放下不就有手开门了么？难道带来的是珍奇之物？”

　　话音刚落，萧行就拎着三四个食盒大步走了进来。他把食盒放在桌上，气喘吁吁地道：“不用你们，我已经自己开了。棠儿快出来，我找你。”

　　他接过秋夕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神采飞扬地对听到动静从里间出来的萧棠道：“妹妹，这些是我给你带的菜，前几日说好了的，你快尝尝。”

　　萧棠摆手示意秋夕等人退下，笑着在桌前坐下道：“二哥不是进不来么？何时我这院子的门从外面也能打开了？”

　　萧行道：“白日里又不锁门，我一推就开了。”他把几个食盒的盖子一股脑全都打开，将菜端到桌上，“我一早就去了天然楼，现在才赶回来。你瞧，都是你喜欢的。”

　　见萧棠低着头，专注于眼前的饭菜，萧行忍不住道：“你不噎得慌？慢点。”

　　一直等到萧棠放下筷子，萧行才再次开了口。“妹妹。”他随口道，“你想入宫么？”

　　“入不入宫，有何区别？”萧棠道，“不如问我，愿不愿嫁人。”

　　她不愿嫁人，但别无他选。与嫁给寻常人相比，入宫无疑是好的选择，不仅自身风光无限，更能为家族带来满门荣耀。不入宫，将来便是嫁给舅父家的表兄，命运同样是沦落为困在四方天地之中的囚鸟，一生不得自由。

　　萧行没有多问，低声道：“我做兄长的，于这一事上帮不了你什么，但我不愿你入宫。你若是中选，此生也不会再回扬州，我们也就永远没有见到你的机会。若是你嫁得近些，和我们还能时常见面，虽然不能像现在这样没大没小地聚在一起说话，但总归有个盼头。还有羡妹妹，也一样。”

　　萧棠会落选，但萧羡未必。陛下若有心提拔萧家，也有可能会选萧家女子入宫，而若想做得不显眼，就只能选与萧家没有血缘的萧羡。

　　“我走了，你们不用想我。”萧棠浅笑，“毕竟也不一定中选。只是是否中选，不是我说得准的，我若过得好，你们又何必牵挂。”

　　萧行听后，神情略有缓和，“也是。”

　　两人又聊了片刻，萧棠得知清宜已经被打发了出去，卖到了一户富贵人家。据萧行说，那日负责安置下人的李嬷嬷气得脸都青了，也没细问买主的身份就将人送了过去。

　　用完膳，目送萧行走后，萧棠对秋夕道：“你去查一查，买走清宜的是何人。李嬷嬷既没细问他的身份，你就去问问。”

　　秋夕领命而去。

　　这一趟花了不少时间，直到晚膳后，秋夕才回到院子。“姑娘。”她道，“那清宜是几日前被江宁县一户姓张的人家买了去。我在李嬷嬷处未曾问到，出府去找了发卖清宜的人牙子，才打听到去向。”

　　萧棠点头：“做得好。去歇歇罢。”

　　若是清宜这样对萧家心有怨恨的人被有心之人买走，难免生出风波。虽不知这张家是何来路，但就算派人前去查证，一时也无法抵达江宁，反而显得萧家有心安插自己人，等日后再议也无不妥。

　　*

　　萧羡正坐在床上叠衣服，见萧棠走进来，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笑道：“妹妹来了？快过来，替我想想殿选那日穿什么样的衣服。”

　　萧棠道：“红衣如何？”

　　萧羡一怔：“妹妹不是最爱红衣么？我穿这个，似乎不合适。”

　　萧棠摇头：“无妨。姐姐喜爱梅花，自然是红衣更相配。若选秀那日以梅花簪在鬓边，即使是绸绢所制，也定会引人注目。”

　　萧羡似乎明白了什么，叠衣服的手停了下来，没有作声。

　　萧棠的目光瞥向不远处桌子上的花瓶，那里插着一枝梅花，颜色艳红如霞，颇为鲜艳夺目。但真正的梅花不会有如此艳丽的色泽，更不会在夏日开放，这枝梅花，又是从何而来？

　　萧棠笑了笑，道：“羡姐姐，我记得家中那棵梅树，似乎并未开花。”

　　萧羡语塞，不知该作何回答。

　　萧棠道：“马上就是选秀的日子，姐姐方才还说要挑选衣服，那么自然该有好的首饰相配。这些绢花若戴在头上，大约旧了些，姐姐不喜红衣，又何必留着。还是换上新的首饰，旧的扔了罢。”

　　这话的意思，是劝萧羡莫要与傅家往来。傅家与萧家阵营不同，一旦牵扯在一处便会殃及全家，况且选秀日期将至，在落选之前，所有参选女子都算是今上的人，若被发现私自收藏外男之物，会是不小的罪名。

　　良久，萧羡道：“…我知道了，妹妹回去罢。”

　　萧棠颔首，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