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花谢》沈绣雪

24、真凶

　　徐锦然听了萧棠的话，疑心稍有减弱，却仍不放心地追问：“如果不是他们，那是谁？谁有这样的本事？能进我家门来害我，会是什么样的人？”

　　凶手能如此顺利地得手，且能迅速逃走还不露马脚，极有可能是徐家自家的人。

　　萧棠虽然早已有所怀疑，但徐锦然情绪激动，她不能在此时说出这种话刺激对方，于是先安抚道：“姐姐莫急。二老爷不管，太守大人却不会不管，过几日官府会差人来问。徐姨父位居太守，定会嘱咐官差认真查探，不使你平白受累。”

　　徐锦然想到身为太守的伯父，又想到平日里厚待自己的伯母徐大娘子，这才安心了些：“官府查案，总比我们胡乱揣测好得多。”她努力地伸出手握住萧棠的手，勉强笑道，“素日你总是肯陪我，有妹妹你帮忙，我没什么好怕的。”

　　萧棠心头一热，双手回握住徐锦然的手。但她顾及徐锦然手上的伤，没有握得太久，很快便松开了手。

　　这时，徐家母女和钟娘子带着医女走了进来。

　　“劳烦先生，看看我家二丫头的伤。”徐大娘子微微颔首，侧身为医女让出路来，随后抚着胸口对钟娘子道，“老天保佑，二丫头可算醒了。你是没见，刚摔下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几乎去了半条命，吓得我一夜没合眼。所幸现在醒了，还算有些福气，倘若醒不来，我以后也没脸去见二娘子了。”

　　“二姑娘福泽深厚，得菩萨保佑捡回性命，是命里不该绝。”钟娘子也道，“如今二姑娘能醒来，自然也是先生的功劳，你该好好答谢才是。”

　　徐大娘子深以为然，命张氏出去吩咐人取银两。

　　“二姑娘福大命大，身上多是擦伤，并不要紧，只是腿伤有些难办。”把完脉，医女收好丝帕，躬身对徐大娘子道，“这几月需静心卧床休养，饮食上切忌辛辣生冷之物，多饮骨汤，方有利于恢复。”

　　徐大娘子连连点头，向医女道了谢，对刚从外面取了银子回来的张氏道：“快把二十两银子包好，好生送先生出去。走安静少人的路，别让那些小厮撞见。”

　　张嬷嬷颔首，引医女走了出去。

　　钟娘子望着那医女的背影，想起绿菀和自己提起过的人，对徐大娘子道：“我听二丫头身边的人说，二丫头摔下来时她们几个都慌了神，唯有一名面生的侍女懂得如何救治，才使二丫头转危为安，也不知是谁。若有此人，也该一并奖赏。”

　　徐大娘子忙问身后的侍女绛英：“是谁？快叫上来，我和萧大娘子见见。”

　　绛英道：“回大娘子的话，已经叫来候在门外了，是后花园里新来的丫鬟蕊儿。后花园的管事嬷嬷说她做事稳妥，所以分在园子里照料花草，不想竟救了二姑娘。”

　　说话间，早有小丫鬟将人带了进来。

　　只见那侍女神色冷静，并未因为屋内的人身份尊贵而紧张。“奴婢蕊儿，见过大娘子，见过萧大娘子。”

　　“赏。”徐大娘子果断道，“传我的话，以后这丫头就调到我跟前服侍，再封百两银子给她做赏赐。”她端详着蕊儿的面容，“是个妥帖人，带下去罢。”

　　等屋内没了外人，徐大娘子坐到床前，问出了困扰她和钟娘子一路的问题：“锦儿，你怎么这样想不开？你当真想一了百了么？”

　　徐锦然摇了摇头，眼泪滑过脸颊：“不是的。有人要害我，推我下了观月台。”

　　徐大娘子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不可置信地看向钟娘子。

　　*

　　几日后，傍晚。

　　晚膳时分，秋夕和双燕在桌上摆好了饭菜，萧棠却心不在焉。草草用过晚膳，她便上了床，留凝雪和画屏在屋中值夜。

　　凝雪拉好里间的帘子，搬来绣墩坐到萧棠床边，忽听萧棠唤她：“凝雪。”

　　凝雪忙道：“姑娘有何吩咐？”

　　“我在想徐二姑娘的事。”萧棠道，“你觉得是谁做的？”

　　若是换个思路，从凝雪的视角来分析，也许能发现什么。

　　凝雪见萧棠沉着一张脸，眉宇间少了几分平时的张扬意气，多了几分忧色与怒气，忙低下头回答道：“主子的事，我岂能信口胡说，还是不说的好。”

　　“此处没有旁人。”萧棠道，“说罢。”

　　凝雪这才开了口，小声地道：“我觉得有古怪。”

　　古怪？

　　“何来古怪？”萧棠凝视着她的双眼，问道。

　　凝雪抬起头望着她，认真地说着自己的猜想：“姑娘说，觉得是徐家的人，可徐家分明没人有理由谋害徐二姑娘。除非二姑娘挡了谁的道，或是得罪了什么人。”

　　她说的萧棠自然知晓。但徐家人数太多，一一排除难度太大，仅凭这些难以推断出真凶的身份。

　　萧棠之所以会对徐家起疑，是不想让任何可疑之人被排除出真凶的范围，包括徐锦然的血亲。那么如凝雪所说，徐家的哪些人与徐锦然有过节，或是与她有利益冲突？徐锦然坠楼导致的后果，对何人最为有利？

　　徐锦然坠楼，必定无法参加选秀，日后若是落下残疾，许配人家便是难上加难。而徐二老爷平日里只顾享乐，从不在意子女的婚配，实在无法预料他将来会为徐锦然找怎样的人家。

　　萧棠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凝雪：“殿选的日子，是什么时候？”

　　殿选，也就是秀女大选的最后一轮，由今上、张太后和云贵妃亲自相看。

　　“下月初三。”凝雪道。

　　下月初三，也就是十日后。马车从扬州赶到汴京，差不多要七八日的时间，再过几日便是殿选。

　　那日回萧府之前，徐大娘子曾和钟娘子商议选秀之事。萧羡来扬州之前住在金陵，也曾参加过选秀，中过复选，因此萧家参选的名单上写的是萧棠和萧羡两人的名字。而徐家原本上报的名单是徐敏然和徐锦然，但因徐锦然意外受伤，名单临时作了修改，由同样中了复选的徐妙然顶替。

　　徐妙然。

　　萧棠从一开始就对她心有怀疑，但从未真正想过她会是害徐锦然的凶手。但现在看来，徐妙然自小怨恨林娘子偏心，又因为年纪小错失了选秀的机会，若说她不恨徐锦然，又有谁能相信？

　　如果凶手不是她，她又为何要隐瞒自己一早就已经来到徐锦然门口偷听多时的事实，假称是为了听清屋内的人是谁才停留片刻？

　　她在看到徐锦然后，为何会那般激动？只怕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让徐锦然死。

　　徐锦然一旦受伤，就会失去选秀的资格，即使日后能够康复，也不会影响徐妙然的参选。但徐妙然大约没想到，那座高台的高度足以使跌落下来的人丧生，徐锦然虽侥幸捡回一条命，却重伤昏迷，双腿尽断。

　　所以，徐妙然在看到徐锦然的伤之后，才会那样紧张、那样恐惧。这些，不过是愧疚使然。

　　萧棠用手撑住额头，另一手揉了揉太阳穴。凝雪见她脸色不好，忙问：“姑娘怎么了？可是有了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