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之下》隐七

81、八十章：生日快乐

　　“谢谢您，莱斯利先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安妮的眼圈通红微微肿胀，声音哽咽沙哑很显然是刚刚哭过的样子，可戴上了特制镣铐的她，却是一边抹着泪痕一边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而她身边的铁笼中，还有三个年龄更小、同样戴着奴隶镣铐的孩子。
　　“我说过，你该感谢的人是你自己，很抱歉只能以这种方式送你们离开了。”
　　莱斯利亲手为安妮披上一件带有磨损痕迹的旧斗篷，兜帽将她刻意涂脏的脸蛋遮住大半，显得有些破旧的衣装跟镣铐，将是她跟弟弟妹妹的保护跟伪装。
　　铁笼虽不宽敞，却远比那座石塔让她更加舒心，听着莱斯利的道歉，安妮用力吸了吸鼻子轻轻摇头，又冲着莱斯利深鞠一躬表示感激，便在商会人员的搀扶下钻进了铁笼，小心翼翼地与孩子们抱在一起。
　　趁着夜晚人少，再以鸢尾商会运送奴隶商品的名义将安妮等人送走，这就是莱斯利的安排。鉴于鸢尾商会的特殊性，他们经常会选择夜晚出货，这是大多数人都知道的隐藏规矩，以金色鸢尾花的特殊标识，守城的骑士通常都不会轻易拦下车队盘查。
　　当然，不会阻拦的前提是，平常时不时要给他们一点小小的好处。
　　“对了，贝尔德呢？”
　　莱斯利回头寻找某人的身影，伊斯拉尔歪头示意仓库的方向，距离这里大概两个转角的位置，一股明显的血腥味正朝着这儿飘来，只不过以人类的嗅觉难以察觉而已。
　　贝尔德并没有让大家等待太久，只不过在他出现的时候，手里还拖拽着一个很快就将永久失去自由的家伙，手戴镣铐，眼中充满了惊恐绝望，脖颈侧边的伤口甚至还在流着血。他的出现，让坐在铁笼中的安妮瞳孔骤缩，咬牙抿唇强忍眼中的怒意跟怨恨。
　　“啊……啊……”
　　即便没有穿那套守卫制服，安妮也绝对不会忘记这张脸，无论是踹她的那一脚还是家人险些沦为奴隶的遭遇，她都有绝不原谅他的理由，而几天前还高高在上随意折辱她的守卫，现在却被贝尔德像扔垃圾一样丢到了货车旁边，像只败落的犬兽微微蜷缩着身体，大张着嘴任由带血的唾沫从嘴角流出，拼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微弱嘶哑的单音。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贝尔德。”
　　“是，请您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乱说话的机会。”
　　莱斯利挑眉看向贝尔德的手跟腿，伤势并未痊愈，但比起几天前拖着腿走路的样子已经好了许多，至于治疗的手段……
　　银对血族造成的伤，只能用新鲜的人血来治愈。
　　贝尔德当着众人的面擦去嘴边的血迹，猩红的双眼还没来得及恢复成平常的模样，倒是让他这张老实人的面孔添了几分邪气。贝尔德没有当着安妮的面直接吸血，他担心这副模样会吓到安妮，可他也并没有选择隐瞒，也不需要再对安妮掩饰他血族的身份。
　　“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贝尔德，相信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认识了十年的两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足以明白对方的意思，贝尔德眼中的猩红逐渐消退恢复正常，看着莱斯利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再回过头瞥向地上好似哀求却无法说话的某个倒霉蛋，他的眼中首次涌现出残忍的神情。
　　临近午夜的街道空旷安静，在经历了那件事之后，有些人的门口或窗边甚至挂上了一只装着半浑浊不明液体的小瓶子，路过的巡逻队有意在小瓶子附近短暂停留，似乎从瓶中散发的淡淡香味能够安抚他们受到惊吓的脆弱身心。
　　马车的轮子从铺着硬石板的路面驶过，在深夜尤其明显的声响自然是引起了巡逻队的关注，看到马车上的金色鸢尾花徽章他们便安下心收回视线，甚至没有拦下马车问话，车尾被绳子捆住双手、一路拖拽奔跑的狼狈身影更是没能让他们多看一眼，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不过是惩罚奴隶的普通手段而已。
　　如果他们把马车拦下仔细观察或许就不难发现，这个戴上了奴隶镣铐的家伙，大概会让他们感到眼熟呢？
　　“哈欠……真累啊，回旅店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明天早上我们也该出发了。”
　　目送马车远去，莱斯利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涌现的困意正不断冲击着他的脑袋。跟他浓重的黑眼圈相比，这些天同样没怎么休息的伊斯拉尔还算是精神，至少他的脸上没有看出明显的疲倦，但本该在夜间活跃的他却点了点脑袋，并没有拒绝莱斯利的提议。
　　“明天就走？”
　　“反正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还是说伊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莱斯利转过身看向伊斯拉尔，刚才那个完全忍不住的哈欠让他的眼角不可控的沾上了少量湿气，伊斯拉尔的视线微微偏移，将要开口回应的瞬间却略微停顿，出现了片刻的迟疑。
　　“没有，只是不用再像野猫一样小心了，不是吗？”
　　想想这几天为了伪造出“因为怕死而躲在房间里的贵族少爷”的形象，伊斯拉尔只能从窗户悄悄出入旅店，莱斯利还为此开过玩笑，说他像溜进房间里偷吃的野猫，而伊斯拉尔只是无奈地瞥了一眼莱斯利，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跟他进行不必要的争论。
　　任务大致完成，伊斯拉尔后退了小半步背着莱斯利悄悄打了个手势，一个瘦小的少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平民学徒的装束加上脏兮兮的脸颊，无论放在哪里都不容易让人注意，但隐隐残留血色的双眼足以说明许多。
　　“我的手下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要听吗？”
　　“如果是跟我有关的，就不用跟我说了，毕竟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莱斯利’这个人。看起来你还有私事要处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明早见，伊斯。”
　　莱斯利用他慵懒拖长的声音说出婉拒的话，某人背在身后的小动作微微一顿，一时的沉默跟隐晦的尴尬变相印证了莱斯利的猜想。莱斯利捏着酸痛的肩膀先一步摆手离去，伊斯拉尔半垂湛蓝双眸，微微抿紧嘴唇并没有出声阻拦，反而是他身后的血族少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家主大人……这件东西您打算怎么处理？”
　　伊斯拉尔低头看向少年用双手捧着的白色包装盒，伸手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将包装盒从少年的手里接了过来，他的声音也随之变得低沉严肃。
　　“记住，你整个晚上都在为皮鞋的订单而忙碌，从未离开过商铺，更没有见过任何人。”
　　“遵命！”
　　少年没有任何废话，低头朝着伊斯拉尔恭敬行礼，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原地，只剩伊斯拉尔一个人留在原地，用拇指摩挲着包装盒上的花纹陷入沉思，他抬眸瞥了一眼莱斯利离开的方向，悄悄将这只包装盒收到了斗篷底下……
　　当他悄无声息回到旅店时，房间里唯一一支点亮的蜡烛也已经烧掉了大半，莱斯利也早已经熟睡，甚至连伊斯拉尔回来拉上窗帘他都没有察觉，但从莱斯利的睡姿来看，很显然他睡得并不安稳。
　　蜷缩着身体紧贴床铺的边侧，甚至一只手还握着枕头下露出一截的短剑手柄，或许是因为从小的经历，才会让莱斯利表现得如此没有安全感；可他现在明明脱离了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还成了让人敬畏忌惮的黑市霸主，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疲惫？
　　伊斯拉尔随意找了张桌子将那个白色的包装盒放下，脱下斗篷坐到了另一张空置的床铺上，一抬眼正好看着那个睡着了还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家伙，这副警惕又防备的姿态，明明他才更像是磨尖了爪子的野猫吧。
　　有些可爱，还有些倔强，更是个从来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傻瓜……
　　安静的房间内，飘荡着一声轻微的叹息，桌上的包装盒内，最后一丝香甜气味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散。远处的午夜钟声响起，悠扬浑厚的钟声为人们祈祷着夜晚的平安，同时也象征着新的一天正式到来。
　　暂无睡意的伊斯拉尔离开了床铺，却拿起薄被轻轻地盖到了莱斯利身上，顺手解开了他束缚长发的缎带，简单卷起平放到床头，似乎只要这样做，就能为莱斯利减轻一分压力。
　　“好好休息，莱斯利，还有……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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