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之下》隐七

52、五十一章：危险的押运

　　“您确定吗？真的要这样做？”
　　“嗯，有些风险还是必要的，照我说的做吧，贝尔德。”
　　劝说无效，贝尔德只能接过钱袋迅速安排了下去。五天的时间，看似宽裕，但半年一度的大型奴隶交易集会结束后，再想按照莱斯利的要求找到相似的奴隶，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跟在莱斯利身边多年，贝尔德怎么会不明白莱斯利的意思？他要做的事情就是一场豪赌，而且是不能输的那种。
　　兴许是幸运之神的偶尔眷顾，贝尔德跟海拉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从一位首次进入赛德里特的奴隶商人手里买下了莱斯利想要的奴隶，而原定的五天后出发，因为计划的提前完成也随之提前。
　　凌晨时分，天空才刚刚泛起一丝光亮，一支车队从商会的后方驶出了赛德里特，贝尔德站在莱斯利的书房窗口望向城门的方向，默默回头看着空空荡荡的书桌，情绪复杂地叹了口气。
　　以往给其他地方送货，都是鸢尾商会派人随行，但这次却是由莱斯利亲自押运，而贝尔德却被他无情留下，让他负责监督管理庄园那边的建设。而在出发前一晚，贝尔德难得对莱斯利的工作安排提出了反对意见，但最后的结果，还是只能乖乖妥协听话。
　　“这件事很重要，关乎整个赛德里特的命运，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那些眼里只有钱的家伙就交给你了，贝尔德。”
　　提起庄园的事情，莱斯利暗暗庆幸，三年前他一时冲动买下了那座堪比城堡的旧宅，这几年也在一直偷偷修复翻新打算留给妹妹当做嫁妆，直到元老院派出阿瑟林跟他接触过后，这座宅邸终于有了最适合它的用途。
　　多余的话，莱斯利并没有说，但贝尔德是明白的，如果作为医生的他也跟着去，是绝对不可能放纵莱斯利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不过幸好这次他的少爷并没有太任性，至少带走了他这几天加急配置的应急药品。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先从看懂图纸开始吧……
　　马车离开赛德里特后，就顺着大路朝着西北方向驶去，满载的货物逼着马车不得不控制着速度，而莱斯利乘坐的轻便马车也是保持着基本一致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跟在货车后面。
　　马车的颠簸并没有影响坐在车内的莱斯利，相反，他把毯子盖在了身上，借着还算缓和的晃动幅度闭上了眼睛，悄悄养着精神。明明是长久外出，莱斯利的装扮还是跟平常一样的精致讲究，但这次却少了那只从不离身的藏剑手杖，而且面部也没有任何的伪装。
　　不是以”城主“或”希文先生“的身份出行，而是以莱斯利本人的身份，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麦泽尔握紧缰绳面无表情地控制着马车的方向跟速度，满脸的伤疤跟背后的重剑足以让一般的盗贼不敢轻易招惹，被临时安排了这个任务的麦泽尔同样有着一肚子的疑问，但他现在只是默默充当着车夫的角色，在驾车的同时略微低头，悄悄地观察着四周的任何动静。
　　他可以什么都不问，因为他知道希文先生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没错，麦泽尔知道“商会负责人希文·格林”跟“黑市商人莱斯利”是同一个人，并非是莱斯利有意透露，只要跟他接触得多了，再用心点仔细观察的话，这种比较基础的变装手段并不足以欺骗所有人，而莱斯利也是在很早的时候就默认了他的质疑。
　　“放轻松点，麦泽尔。”
　　马车的窗口开启，莱斯利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麦泽尔并没有回头或是停顿，而他手臂上紧绷的肌肉却是稍稍放松了一些。
　　“那些嗜血的怪物可不好对付，希文先生。”
　　曾为血猎的麦泽尔执行过无数次直面血族的任务，也见证了无数同僚死在血族的爪牙下，“嗜血的怪物”，已经是他能想到的、对这个族群最友好的形容了。
　　“叫我莱斯利吧，你听好了，麦泽尔，无论发生什么事，优先保护好马车跟货物，要是像个流浪汉一样进入以诺的境内可是很丢脸的。”
　　麦泽尔没有再吭声，只是沉默着点了点脑袋，眯起眼睛抬头看向太阳所在的方向。
　　天已经完全亮了，生物从睡梦中醒来，阳光从道路两侧的树林穿透，如果这个世界安全且平静的话，他或许会有心情停下来在这里好好放松一下吧。莱斯利这样想着，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却缓缓收回了挑起车窗布帘的手，让车厢内重新陷入黑暗。
　　哼……那种事，想想就好了。
　　身处黑暗的人，就别奢望着还能再站在阳光下了。
　　想到这儿，莱斯利低头隔着衣服摸了摸左侧小臂的位置，衣袖底下藏着的陈旧伤疤，已经过了十几年了稍微有些淡化但依旧清晰可见，就像某些记忆一样，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模糊，但绝不会完全遗忘。
　　没错，这是一场被精心策划过的赌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胜者只会是莱斯利，而失败者则会自以为胜利而沾沾自喜，从而彻底忘记最大的潜在威胁。
　　商队远行难免碰到一些盗贼的骚扰，但有麦泽尔的存在，前几天的路程还算顺利，甚至没有让莱斯利出手的机会。时间还有得多，莱斯利并不着急，甚至在两个人轮番守夜加白天随时休息的情况下，他还能把前段时间缺失的睡眠补回来一些。
　　终于，在第十天的时候，和煦的阳光逐渐被阴沉的冰雪天气所取代，意味着车队正式进入了最艰难的雪山地域。麦泽尔伸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雪花，偏头跟莱斯利汇报了当前的位置，休息中的莱斯利“嗯”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当即坐直了身体，看向窗外逐渐浓重的夜色。
　　到了晚上在雪山里行走是很危险的，该找地方休息了。
　　这是一条几乎所有商队都会绕开的路，低温、风雪、悬崖、还有藏在雪山身处的野兽，以及其他未知的风险，身为普通人的他们可不愿意拿自己的性命跟金钱豪赌冒险，但这里对莱斯利来说，是个近乎完美的舞台。
　　“莱斯利先生，您这样安排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既然已经被您带入了这场策划中，我想我有必要知道原因。”
　　深夜的风雪更加凛冽，生起的篝火是唯一的温暖与光源，借着凸起的巨石遮挡寒风的麦泽尔看向身旁跟他一样坐在粗糙毛毯上掩嘴打哈欠的莱斯利，憋了这么久，他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口。
　　如果不是火的温度，冰雪的寒冷足以透过这张便宜的毯子将两人冻僵，麦泽尔有些意外，在他眼里有钱又讲究得像个贵族的莱斯利居然能轻易适应这里的恶劣环境，甚至可以用“从容”来形容他。
　　“察觉到了吗？不愧是你，比我预想的更能忍耐呢。”
　　“那就快点告诉我，我对猜谜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不是说过吗？无论发生什么事，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货物跟马车。”
　　麦泽尔的语气中并没有恭敬或是敬畏的成分，就像在跟一个普通人说话，而不是跟他的雇主或上级；少许的不耐烦甚至让他的声音更加低沉。见莱斯利支起手臂托腮轻笑，麦泽尔皱起眉头又往火堆里扔进去一块木柴。
　　这种故弄玄虚的感觉，让他很不爽啊！要不是他这两年收敛了脾气，换做以前，大概已经揪着莱斯利的衣领把人提起来揍一顿了。
　　“麦泽尔，还记得你刚来赛德里特的那天，在商会跟我说的话吗？”
　　“什么话？都已经过去三年了……”
　　嘴里这么嘟囔着，麦泽尔却稍稍冷静下来仔细回想那个时候说过的话，沉默思索片刻，带着半分迟疑抬头看向似笑非笑的莱斯利。
　　“您指的是那句，嗜血的怪物虽然很可怕，但真正可怕的是……”
　　“真正可怕的，是‘人’哦。”
　　打断了麦泽尔没说完的话，莱斯利弯起双眸将手指竖起抵在唇上，示意麦泽尔不要再继续问下去，麦泽尔虽恼火，但也稍微明白了莱斯利的意思，哼了一声扭头拿出随身携带的烈酒猛地灌了几口。
　　“耐心点，麦泽尔，特殊的‘客人’很快就要来了。”
　　比起单纯的旁观者，作为事件的参与者跟见证者，才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体验。
　　所以说……
　　可别浪费了特意为你准备的舞台呢，维拉杰·埃尔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