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之下》隐七

31、三十章：密室

　　让贝尔德带伊斯拉尔去书房等候是莱斯利的意思，然而在结束了陪伴的时间后，莱斯利却带着贝尔德来到了卧室附近的玄关处。
　　玄关粗挂着一副半人高的风景油画，大胆而诡异的色彩让好好的风景变得有些扭曲跟虚幻。莱斯利握住玄关桌上的黄铜烛台逆时针轻轻转动，藏在墙后的机关被触发，墙体扭转，露出仅仅一人宽的狭小通道。
　　通道很是黑暗，以人类的眼睛几乎什么也瞧不见，莱斯利顺手拿起一支蜡烛率先走进了通道，贝尔德紧跟其后，不忘从里面将密道入口恢复原状，从外面看来，这里只是少了一支再普通不过的蜡烛，除此之外，并没明显的变化。
　　密道闭塞拥挤两侧贴满粗糙石板，只是走了短短几步路，又有一道厚重的硬木门挡在了两人的面前。两人宽的门看起来有些年代，边缘与被金属加固，以一般人的力量只怕是难以在短时间内击破，正常的进入方式，似乎只有通过那个不起眼的小锁孔来开启。
　　莱斯利从门边的铁钩上取下一串大钥匙，借着火光单手摸索寻找着什么，逼真而精致的狮头跟狼头钥匙全都由黄铜打造，神态细节各有不同，贝尔德粗略地瞥了一眼，这样的钥匙至少得有十几把。
　　真是久违了，好久没看到这间密室被打开了，上一次启用密室，似乎是……莱斯利刚刚成为城主的时候。
　　贝尔德心中暗叹一声却没有出声打扰莱斯利，终于，莱斯利选中了一把双眼半闭的狮头钥匙，将其插进了唯一的锁孔轻轻转动。轻微的响动后，厚重的木门被莱斯利推开发出了吱呀声响，石壁表面受到轻微的震动刺激掉落些许灰尘，飘落在了两人的衣服跟头发上，莱斯利却是毫不在意地吹灭了手中的蜡烛，率先踏进了门后的房间。
　　密室里的家具只有一面贴墙的书架、一张宽大的书桌、两把椅子，预计说简单不如说是有些简陋；而除了桌上的笔墨文件以及书柜上的古语书籍外，就只有桌角一个略微泛黄的头骨。墙面与地面裸露着石头纹理，更像是个直接从石壁上凿出来的小房间，奇异的是，密室本身并没有窗口，而这间许久没有被开启的密室内，却是异常的明亮。
　　书柜的两侧墙面上各嵌着一块拳头大的白色水晶，水晶散发着的明亮暖光就是这间密室里的光源所在，光线充足却没有产生半点热度，毫无疑问，这两块水晶，都是价值连城的魔法道具。
　　“接待的情况怎么样？”
　　“跟您预计的一样，侯爵并没有伤害我的意思，只是……”
　　贝尔德看着莱斯利从怀里拿出手帕，抱起了那颗无比真实的头骨将它仔细擦拭干净。这样略显渗人的画面，贝尔德并不是第一次见，当然第一次见到莱斯利抱着这件东西的时候他也是愣了好一会儿，若是换了一般的女仆看见，怕是能吓得尖叫出声，她们也并不知道，城主府里居然藏着一颗真正的人类头颅。
　　当然，这不是重点。
　　想到伊斯拉尔，贝尔德不禁有些欲言又止。离开书房之前，伊斯拉尔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始终让他在意得不行，可具体的缘由，伊斯拉尔却不肯再透露半句，只是沉默着暗示他来找他的少爷。
　　“贝尔德，我有些事情交给你，你知道它们的重要性。”
　　莱斯利的声音让贝尔德回过神来，他抬起头，看见莱斯利从书桌抽屉中抽出一份厚厚的文件递了过来，贝尔德赶紧伸手接下快速扫了一眼，发现这竟是一份城中所有工匠的名单信息。
　　“少爷，您这是打算……”
　　“你知道的，我跟雷伏诺那家伙产生了冲突，冲突的原因就跟这个有关。”
　　莱斯利随意拉开一张椅子抱着那颗头骨坐了下来，抬手轻轻拍掉肩上的浮灰，把会客厅里发生的事情跟贝尔德简大致述了一遍，相比他的淡定，贝尔德的脸色却渐渐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这份策划太冒险了，不能拒绝吗？”
　　泉眼是贝尔德发现的，他知道那个地方离主城有多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以血族最快的速度从那里赶到黑市并侵入赛德里特的主城区，大概只需要三个晚上，这还不包括他们白天冒着风险赶路的时间。
　　“我明白你的顾虑，贝尔德，但是这件事，必须得接下。”
　　莱斯利将手里的头骨放在一旁，提起羽毛笔蘸取墨水，随意抽出一张羊皮纸在上面写下一句话，调转纸张轻轻推向贝尔德，指尖轻点示意他看纸上的内容。这句话并不长，仅仅由十几个词构成，但上面的内容却让贝尔德无法解读，思索了片刻，贝尔德只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这是上个世纪广泛使用古语，在八百多年前、第一次血战之后，它们随着佩罗伦斯帝国的倒台而渐渐被现在的语言跟文字所取代，即便古语被列为人类贵族的课程之一，但能通顺解读古语的人依然少得可怜。”
　　古语的解读枯燥而沉闷，被允许进入学院的贵族少爷们更多地还是对剑术一类的课程感兴趣，靠着家族的势力跟资金支持，他们甚至不需要通过考试就可以顺利毕业，而古语只是其中一门几乎被人无视的选修课程罢了。
　　“在那份策划书的末尾用古语写着这句话，我对古语的解读能力十分有限，但是这个词汇所代表的意思我很明确，对身为血族的你应该也不会陌生。”
　　笔尖划动圈出所谓的关键词汇，莱斯利抬眼看向一脸疑惑的贝尔德，压低音量缓缓开口。
　　“它的意思是……元老院。”
　　“嘶……”
　　贝尔德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攥紧了手里的名单。元老院，那可是由十三位亲王联手构建的组织，而这些最古老也是血统最为纯正的亲王同时也是十三氏族的创始人；在传闻中，神秘的他们拥有堪比神的力量，而元老院作为血族的核心，普通的血族甚至连仰望它的资格都没有。
　　“策划书出现了元老院，那……”
　　“虽然不太肯定，但仅凭那些独立氏族，不太可能跟黑市谈这种大生意。”
　　莱斯利抬眸瞥向放回桌上的头骨，指尖敲打着座椅扶手，嘴上跟贝尔德交代着接下来的安排，眼睛却始终盯着头骨那空洞无物的眼眶。
　　“无论元老院参与与否，这件事情黑市必须占主导，贝尔德，修建公馆所需的工匠由你亲自筛选，包括夜间的工作也要安排，不用考虑费用的问题，但务必在合约书下来之前安排好一切。另外，给有家属的工匠们预留一份补偿金。”
　　“补偿金？”
　　“不错，完整来讲应该是，死亡补偿金。”
　　莱斯利的视线从头骨上猛地转向贝尔德，接触到莱斯利目光的一瞬间，贝尔德竟是莫名哆嗦了一下。那双带着威严与淡淡杀意的琥珀眼眸，对了，就像锁定猎物的黑鹰一样，随时准备出手夺去某些弱小而倒霉的生命。
　　“少爷，您是要……”
　　“为了达成最终的目的，难免要牺牲点什么，当然，如果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我也不希望动用这笔钱。”
　　莱斯利抬起手掌覆在了那颗头骨的上面缓缓抚摸，拇指仔细描过眼眶的轮廓，浅浅抠进属于眼球的空洞位置转动着指节，轻轻按压早已经没有半点血肉残留的头骨内侧。
　　“下去安排吧，贝尔德。”
　　“是，少爷，那我先走了。”
　　结果还是没能开口向莱斯利询问，贝尔德偷偷瞥了一眼被莱斯利把玩着的头骨，无奈轻叹将那份名单收好转身离开密室，却在打开门的瞬间突然想起了什么，贝尔德搓了搓右手掌心的伤痕，迟疑片刻还是回过头出声提醒莱斯利。
　　“侯爵大人还在书房等您。”
　　“知道了，你先去吧。”
　　伊斯拉尔还在书房，莱斯利一点都不意外，甚至没有半点着急的意思。贝尔德离开时轻轻带上了密室的唯一入口，没有了别人的打扰，莱斯利在静坐了片刻后突然将手杖放开，双手捧起了那颗头骨，举到了正好与他双眼平视的高度，嘴角勾起，弯起眼眸发出一声细微而低沉的笑声。
　　“您说的没错，黑市的主人真不是好当的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