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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梦境 ...

  •   醒来时,左眼的轻飘让泠岱秋觉得空洞,他尝试去触摸,但是却隔着层纱布。
      女人将他的手放在温热的心口,跃动的心跳让他血流回暖。
      “妈……妈……”少年想开口,但是喉咙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发声变得异常艰难。
      女人抚着他的背,一下一下地拍着,“乖秋秋,已经没事了。”
      母爱让少年沉溺其中,他贴着母亲,鼻尖的香水味让他无比心安。

      失去一只眼球导致泠岱秋可视范围减少并不能长时间看一样东西。
      泠岱秋在学校的成绩十分优异,但蔓延的流言蜚语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无辜的孩子。

      泠岱秋的左眼包着纱布,行动缓慢求稳,看上去就像一个病弱可欺的少年,谁都可以欺负他,谁都可以嘲笑他。
      他这副样子也招人怜惜,只不过寡不敌众,那些口上说着要帮他讨公道的人多半只是一时兴起,随后就忘个精光。

      “半瞎子!”
      “不男不女!”
      这是泠岱秋经常听到的称呼。

      不过这些对于泠岱秋来说无所谓,跳脚小丑般的行为让他觉得可笑,除非闹事者辱骂的话语中带上了他的母亲,在这之外,他不会表示出平淡外的情绪。
      那个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母亲的孩子在途径走廊时被学校二楼凑巧掉落的花盆砸中了头,现在正躺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不仅是这个孩子,他那趾高气昂命令“让你那个不成体统的妈妈来见我”的老师因为频繁出入暧昧场所被停职查处。
      这样的事频繁了,也就不会有人特意挑泠岱秋的麻烦了。

      泠岱秋很喜欢人体解剖书,他会比对着自己的身体各部位来寻找对应点,他明白哪里被刀切割了是致命伤,哪里又只是轻伤。
      偶尔他会回忆起那个死去的男人,如沉入大海的一粒米,男人的尸体烂在了曦光区。

      女人不再放心让泠岱秋独自一人在家,工作的时候,她会让其余的陪酒女帮忙看着这个粉雕玉琢惹人怜爱的孩子。
      尽管女人很漂亮,东方韵味十足。但无可避免的,她已经成为了一个老人,喜新厌旧的客人才不会在意一个陪酒女的生平,反倒是对她身边长呆的“弟弟”给足了兴趣。

      杨闻誉就是在她为孩子的事情头疼时而出现的。
      这个长相斯文的男人是过气红牌女郎的常客,他愿意接受地位低下的女人,同她结婚,一起抚养孩子。
      “秋秋,他会成为你名义上的父亲,”女人的话语带有强硬,“只是各取所需。”

      泠岱秋明白她的意思,就算杨闻誉看他的眼神就如同那死去的男人一般他也没告诉女人,现在正是用到这个冤大头的时候,母亲需要一个丈夫。
      只不过杨闻誉藏得极为隐晦,他就像温良的慈父般对待继子,真诚到泠岱秋差点以为自己是误判。

      杨闻誉是个C级公民,在政府机构工作,有铁饭碗。那些夜总会的陪酒女们都祝福女人,庆幸她能找到这样好的丈夫。
      夫妻之间是相敬如宾的关系,但变故就发生在一年间。

      一个还算明朗的日子,当泠岱秋回到家,他得知了母亲的死讯。
      下午三点,他的母亲出了一场车祸,当场死亡。下午五点,他回到家,看见了小小的骨灰盒,他掂量一番,惊诧于活生生的人死后居然只有三斤。

      “秋秋,别难过,我会继续抚养你。”继父兔死狐悲般摸着少年的头。
      泠岱秋那时刚好过完第十个生日,在继父睡着后,他拿着小刀,在男人的脖间比划。
      他发现比起刺入心脏,抹脖子的做法要干脆利落许多,只是会被喷一身血。

      “只是各取所需。”母亲的话制止了他不成熟的做法。
      确实,他还需要借助继父,如果真的要怪罪,只能怪他的力量太过单薄。
      “你是怎么能够睡得安稳的呢?”少年将冰凉的刀片贴到继父的脸上,用困惑到极点的声音轻声道。
      母亲离开后,他无时不刻害怕看见女人血淋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用那张被压烂扭拧的脸对他微笑。所以,他从没睡过一次好觉。

      “你以为还能左右我的想法吗?”泠岱秋大笑着说道,他眸子中带着刻骨凉意。
      这样的眼神不是看活人的,在他心中,继父早就是一具残破焦黑的尸体。

      只是一个梦境罢了,泠岱秋才是这里的主人。他心中默念,身型恢复成年大小,手术刀出现在他的手中,刀柄被攥紧在手中。
      他毫不介意再次见证继父的死亡,第一次错过是因为急于逃离,第二次……这次,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他能亲手用自己的刀享受继父的生命在刀尖流逝的过程。

      再一次的手起刀落,泠岱秋将那躯壳劈开,被劈成两半的还有火海般的背景。
      让泠岱秋厌恶的画面似乎烟消云散了。

      突然的,金属磕碰的声音随空气传播回响在青年的耳边。
      泠岱秋无不耐烦地想接下来又会是什么鬼东西,一个继父足够影响他这周的幸福度了。

      画面一转,他看见了脖颈系黑白混色蝴蝶结,尾端雪白而耳朵尖偏灰的时琛。
      他就像不问人间世俗的小动物般,摇动着自己被控制住的身体。

      泠岱起:?

      泠岱秋觉得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他怎么会做这种梦?
      他恨不得原地开颅证明自己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尤其是对时琛!但尽管如此,他的视线还是停留在了男人的身上。

      那条蓬松的尾巴正灵动地摇晃着,时琛脸上带有内敛以及不知所措的茫然。他的手腕被黑色铁链紧缩,以半跪的姿势呈现在泠岱秋的面前。

      难以言喻的微妙涌上泠岱秋的心头,毫无疑问,他同时琛的关系水火不容,就算做梦梦到的应该也是时琛被自己打个半死可怜兮兮求饶的场景。

      半跪的男人使不出劲,只能保持着这个费力且屈辱的姿势,雾霾色的眸子藏着深意,泠岱秋猜测那是杀意,男人低垂的眼尾染上了红晕,殷红的唇紧抿,下唇被牙齿嗑出了血印。

      泠岱秋审视时琛时眼中的幸灾乐祸毕露无疑,当他看见锈红的嘴唇时,第一想法是:应该给他再戴个金属嘴套。
      时琛这个人总是坏自己的好事,是该戴个嘴套防止他乱咬人。
      光是这么想想泠岱秋就觉得很高兴了。

      “我已经刻意避免和你相遇了。”泠岱秋嗓音泛泛,尾调上扬,如抛出小钩子般蛊惑听者。
      “那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呢?”青年粗暴地捏住男人的下巴,将他的头用力向上掰,强迫着那双灰霭色泽的眼睛直视自己。
      铁链在拉扯中,碰得更欢,清脆作响。

      男人坚硬的下颔骨同时对泠岱秋也施加了压力。青年以上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俯视奴隶般不屑,暗金眼瞳有着摄入人心的效果。
      时琛透白的脸被迫扬起后,艰难地咳嗽的两声,应该是动作幅度过大导致的,生理性的红晕爬上了他的面颊,尽管如此,他面对着的宿敌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泠岱秋从男人微敛的眸子中看见了懦弱、胆怯以及……一丝埋怨。就像在质疑青年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泠岱秋是梦境的主人,按理说,梦境是根据泠岱秋的意思来构造填充的,时琛会这样出现,和青年脱不了关系。

      毛绒的耳朵一连晃动了好几下,像是在表达主人心中的惊慌。时琛颤动着闭上了眼睛,无形的水汽凝结在他的睫毛边上,将他的眼眶一圈印得湿润。
      泠岱秋心间扎了一根小刺,麻痒兼具,来自不同部位的血液如溪流般汇入同一区域。
      明知道时琛就是死也不会作出这幅模样来迷惑自己,但青年依旧饶有兴味地凑近查看。

      小腿传来被反复擦蹭的触感,泠岱秋低头寻找出处,银灰色的猫科尾巴正亲昵地绕着他的脚踝虚缠成圈。
      尾部皮毛油光水滑的质感如绸缎顺滑,泠岱秋嗤笑一声,在那根尾巴抽回前捉住了中段。
      尾巴被夹在食指和拇指间,轻微炸毛企图缩回去,但是泠岱秋手上的力道是实打实的,抽回未果,尾巴就如死物般乖巧地躺在了青年的手心。

      “好乖呀。”他拇指揉着尾巴尖,注意着男人面部细微的表情。
      时琛微皱着眉,隐忍不语。

      这模样印在青年眼睛里就是时琛在自己手里吃扁了。
      在泠岱秋的挑逗刺激下,时琛忍不住开口,脱口而出的竟是一声软软的猫叫。
      青年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怎么?时琛你怎么还不会说话了呢?”泠岱秋想表演一个捧腹大笑,但碍于表面工夫,压下了表演欲。

      被束缚的男人只会像猫一样试图接近泠岱秋,但碍于青年清冷的气质不敢更近一步。

      逗弄片刻,泠岱秋浅浅叹息,他摁着那对耳朵,用散漫的音调说道:“时琛才不会向你这样乖,他只会想着怎么放松我的警惕,然后一击毙命。”

      他松开那对让他觉得爱不释手的耳朵。
      再一晃眼,梦境中只余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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