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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   阿越一来,让颜子俊的心彻底糟乱成了一团。

      到了夜里,他为着吴老爹的病左右睡不着,便披衣起身,亲自往褚九殷屋里去了一趟。

      彼时褚九殷刚刚躺下,就听下人禀报,说是颜子俊前来求见。

      他一晚上都想着这人,一听他们说颜子俊来了,脸上的喜色根本掩饰不住,他拥被坐起了身,忙吩咐下人将人带过来。

      可恨颜子俊一到他床前,连个指头尖都没让他挨上一下,就给他跪了下来,又不等他将人拉起来,便自顾自地又说起了褚九殷极不爱听的事。

      这可倒好,又给这镜阁的主人惹着了。

      褚九殷一气之下,将身体转向墙面,一头又缩回了被子里。

      褚九殷心里清楚,吴老爹病重,这回他就是有再多的理由,怕也不好使了。

      天大地大,人命最大。

      只要不想再让颜子俊恨死他,他心里就是有成千上万个不愿意,也得违心放他们主仆回去,去见人家老父亲最后一面。

      颜子俊本以为走这一趟,仍是求不出个结果来,不惹褚九殷大发脾气就算好的了,但他才给那“大委屈”跪了一会儿,就莫名其妙地被自己房里的女使给“请”了回去。

      其实,他方才在褚九殷屋里跪了半天,两人也不算见着面。

      人家苦主背对着自己,听了他半天的请求,硬是不肯转过身来,连话也不说半句,颜子俊回到屋里,躺在床上想了半天,也猜不准褚九殷这般别扭,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就这样抓心挠肝地熬了半宿,等颜子俊再清醒过来,已经是早上。

      他还未来得及起床穿衣,隔着帐子,就听外间有人传话过来,说是主君有令,若颜子俊愿意,从今日起,便可起身前往荆州。

      这一消息,对颜子俊的震撼程度非同小可。

      他昨夜在床上辗转半宿,想了千百种的可能,却绝无一条是想褚九殷能答应的这样痛快,轻易就放了他们回去。

      一大早的,能求来这样的结果,还真让颜子俊霎时间反应不过来。

      他将信将疑地在自己房里用了些早饭,直到见着阿越,才让他醒过神来。

      颜子俊向阿越细一打听,才知晓他比自己更早一步知晓此事。二人推断褚九殷不会食言后,阿越再也不肯闲着,主动帮着自家小主人收拾起了东西。

      颜子俊昔年攒下的那点儿家底,全在白水巷的那场大火里化了灰烬,他如今的吃穿用度,全赖褚九殷供给。

      其实就是现在,他手头也不缺银钱,莫说那些犄角旮旯的大小盒子里就存着现成的金的银的,就是那镜台上放着的金簪玉佩,宝阁里摆着的古玩字画,搁当铺里当掉,也能换老些银子。

      可他一件都不能动,也不想动。

      这些身外之物本就不属于他,全是褚九殷看在自己当日救了他一命的份上,才给予自己额外的补偿。

      那日天劫,他只想那山石下的小蛇与自己同病相怜,才愿意出手相救。若是仗着这点功劳,就对褚九殷各种索取,给自己捞足好处,等哪天两人发生龃龉,还不得让褚九殷再给他治上条贪财的罪名,更看不上自己。

      更何况,他们还曾有过那么一段不清不楚,说出来令彼此蒙羞的关系……

      总之,他宁愿受穷,也不能,不愿找褚九殷伸手要钱!

      阿越看自家主人单薄的很,收拾行装时,说什么也不肯让颜子俊劳动一下,他自己大包大揽,将颜子俊平日里穿的衣裳,以及日常用的几样物品打了个包袱,又用油纸将桌上剩的糕点包了几块,便算是整理妥当了。

      二人见已收拾的差不多,便将东西拿了,到了镜阁的正门前,又求了下人通传,说要见褚九殷一面,待亲自辞行后才可放心离去。

      除了羡园内的廖廖几人还需惦念,颜子俊对这个大园子,其实并无多少留恋。

      他来这里不到三年,见识了许多过去做梦也梦不到的珍奇异宝,也经历了不少荒诞离奇的诡异事件。恩也罢,怨也罢,如今回头想来,更像是大梦一场。梦醒了,他总还要回到人世间,去过属于他的平凡岁月。

      不过他与褚九殷好歹相识一场,纵有许多不快,他也要亲自向他请辞,才算成全了礼数。若日后想起,也算了结了一段孽缘,他于这个男人,也算恩怨消弭,再无亏欠。

      颜子俊与阿越在门前候了半天,听有正厅大门响动,二人方抬起了头,见有一女子从门中款步走出。

      来者头上宝髻高耸,钗环如花似锦,加之一身妃色的锦袍纱裙,明艳的仿若娇娃仙子,竟是说不出的俏丽风流。

      颜子俊看向女子,忙上前招呼了一声:“胡姐姐。”

      “你个小没良心的,真要走了,也不与我说一声。”胡冰清撅着嘴,伸指在颜子俊胸口轻点了一下,“若非我听着信儿过来,你还想瞒我到几时?”

      以颜子俊和胡冰清的交情,他若离了羡园,自然是要与她当面辞行的。只是事出仓促,他还没来得及往彤云楼那边去,就遇见胡冰清在此,他也就不用再专门跑上一趟了。

      既见了面,胡冰清在门外与他交代了几句,又嘱咐他临行前一定去看看小六,那孩子一知道颜子俊要走,当时就伤心坏了,连手头的差事也不顾,径直跑他爷爷那寻安慰去了。

      颜子俊谢过她提点,才想起二人说了半晌的话,其实已不知不觉过了许久,又见仍未有人召他们主仆进去,他难免疑惑,遂开口道:“不过是让他们通传一声,怎过了这老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

      胡冰清却道:“怎么没人,难道我不算一个?”

      颜子俊这才恍然大悟,忙向胡冰清问道:“胡姐姐,主君既在里面,为何到了这会儿,还不肯见我一面?”

      “见你做什么?你是还嫌他不够伤心吗?”

      他两人虽然交好,但到了事儿上,胡冰清还是向着自家主人的,她眼瞅着褚九殷到现在还难受的下不来床,心里不免对颜子俊生出几分怨怼。

      她恨他就这样慌里慌张,不到个把时辰就收拾好了行囊,将褚九殷的种种关怀示好全不放在心上,还跟要逃命似的急着要走,明摆着就是一刻也不愿在这园子里多呆。

      哼,这样无情,实在是伤透了有情人的心!

      “我家主人既亲口答应放你回去,就绝不会食言。可你倒实在,听风就是雨,一得了信儿就着急着走,丝毫不把他看在眼里,放在心上,换成是我,我也得伤心。”

      胡冰清其实早已对褚颜二人的关系心知肚明,但她与贾龙一样,都是事不关己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的精明人,若非颜子俊今日就要走了,她也断不肯将话说的这样明白。

      好在一旁的阿越心性单纯,根本弄不清胡冰清话里的意思,只懵懂地听他二人说了半天,也不敢插半句嘴。

      颜子俊看阿越糊里糊涂的样子,猜他听不出胡冰清话里的蹊跷,这才略略放心,他脸色微红,忙道:“这事儿是我不对,我这就进去向他赔罪。”

      胡冰清却挡在门口,展臂将他拦住。

      “胡姐姐,你……”

      胡冰清往左右各瞄了一眼,叹了一声,揪着颜子俊的耳朵,小声嘟囔道:“我劝你还是别进去了,你就是进了这个门,公子他也不会见你的。”

      “为何?”

      胡冰清粉面微红,难得的害羞了一次,她偷偷将袖子抻起,佯做掩面拭泪状,看颜子俊还傻傻的不明白,就将动作又做了一次。

      颜子俊就是再迟钝,这回也看明白了。

      ——感情自己的“绝情”,竟给褚九殷惹哭了。

      想那魔头往日里神武的很,长鞭一甩,想打谁就打谁,说话还比谁都狠,仿若天上地下,唯他独尊,一副谁都看不上的样子,任颜子俊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他拿衣袖拭泪的可怕模样。

      眼见自己又惹了祸,颜子俊忙将手里装糕点的小袋子扔给了阿越,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对胡冰清揖了一礼,道:“既如此,那我便不进去叨扰了。”

      说完,他领着阿越,在镜阁的廊庑下跪了下来,朝着正门方叩拜了三次,就算是与褚九殷别过了。

      礼毕,他主仆二人正要转身离去,却又被胡冰清给拦了下来。

      她朝身后击了击掌,便有二人从西侧的厢房出来,抬了口包铜的箱箧到了廊下。

      见颜子俊不解何意,胡冰清忙解释道:“不必疑猜。这些,都是公子赏与你的。”

      颜子俊不知箱中何物,伸手就去开了箱盖,却只错开了一小道口子,就被里面金灿灿的华光射的睁不开眼,他猛将盖子一阖,连忙摆手道:“如此贵重,我可生受不起。”

      胡冰清知他没带什么盘缠,又恼他不识外面疾苦,跌足叫道:“外间世道凶险,不比咱们这里,你又不是没经历过?此去荆州,路途遥远,你无钱傍身,可是要遭罪的!”

      她又看了阿越一眼,知这人虽忠厚,却也是个穷酸的无用人,转而又道:“你便是不为自己,也得为你这小兄弟考虑不是?他老子爹还病着,你们没钱,怎么给他治病?就是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了,又能顶个什么用?”

      颜子俊知胡冰清说的在理,思及前后,也就不再推拒,待他将盖子重新掀开,这一下子,可把阿越吓傻了眼。

      这一箱子的金光璀璨,可是十足十的装有千余两的金银锭,又有一堆的珠宝首饰散布其上,在阳光下折射出各类晶莹颜色,直晃的人眼花缭乱。

      便是如此,这下方仍有空档,颜子俊伸手一拨,见这些璞金浑玉之下,竟还藏着几件古董字画,全是自己往日注意留心过的,褚九殷以为他偏好如此,便将这些一概放入箱内,全都装好送与了他。

      阿越呆怔了半天,才向颜子俊问道:“公子,这……”

      颜子俊回首示意他噤声,又在这宝箱里扒拉了一会儿,最后只将两个二十两重的银锭子揣进了袖筒里。

      ——统共四十两,算是将自己在沙阳堡的损失找补回来了。

      这回路费有了,再给阿越留上些,剩下的自己留着,以待日后生计之用……

      苍天作证,他可没找褚九殷多要,这大魔头的光,他可不敢多沾。

      ——

      时过正午,眼见日头已向西偏斜,颜子俊辞了小六等人,再不敢多滞留羡园片刻。

      主仆二人出了园子大门,就见有贾龙一早安排好的车驾等在那里。

      见此,颜子俊也不推辞,率阿越一同上了车。

      因曾随褚九殷的车驾去过临安,故马车驶出不远,颜子俊便感觉他们被车夫带着,在这山坳里兜起了圈子。直转了个把时辰,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与阿越都觉着困倦无比,最后实在挨不住了,就各靠着车厢的一头,昏睡了过去。

      等二人再醒来时,那车夫已不知了去向,只留颜子俊和阿越两人在一条不知名的小路上。

      颜子俊独自下了车,觉着眼前的这处荒林很是眼熟,他急走几步,扒开齐人高的杂草,向山下一看,才知此处竟是岳阳城郊。

      再举头望天,见太阳仍高悬空中,可见离天黑还有些时候,颜子俊粗一估量,此时最晚,也不应超过酉时。

      眼前既有车驾在此,时辰也还来得及,那就断无露宿荒野的道理。

      颜子俊上了车,又命阿越坐上驭座,二人也不在此处多做停留,趁着城门未闭,紧忙着扬鞭催马,向着山下岳阳城内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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