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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霍泉今晚奉褚九殷之命,在聚仙阁外听差。

      整场筵席下来,他不敢不警醒着,好容易等着快结束了,才敢神游天外,想着等会儿散了,和哥儿几个上哪儿摸鱼去。

      褚九殷在里面嚷的那一嗓子,让正迷瞪的霍泉一下子就抖擞起了精神。他纳罕着里面发生了何事,却也不敢乱问,只好赶紧摸到贾龙身边,问问情况。

      “大管家,这又怎么了?您老看的明白,先给我们提点几句。”

      贾龙“呵呵”一乐,却道:“你们五个,成天介的跟着公子,这会儿问我?我上哪儿知道去?先自个儿猜猜!”

      霍泉跟他咬着耳朵,小声嘀咕着:“那还用猜?铁定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主子不高兴了呗?”

      贾龙伸手拍了他脑门一下,轻瞥了他一眼,道:“猴儿崽子似的,别胡说八道!咱们先看着,怎么回事儿,等会儿就知道了。”

      这一老一少小声咕哝了半天,一齐在墙根下老老实实地竖着。不一会儿,就见邓桐和孔芳二人,带着腿软的几乎不能走道儿的小六上到堂前,三人齐齐跪到了台下。

      不知是否是喝了酒的缘故,褚九殷此刻眼珠涨红,一手撑在几案上,身子半伛偻着,贾龙要上来扶他,也被他挥退了。

      “贾龙竟让你这么个小孩儿来当这么重要的差?”褚九殷见底下的小六年纪不大,还畏畏缩缩的,便对贾龙的安排有些不满。

      贾龙一听 ,赶紧跪到台下,俯身叩首。

      “这孩子叫小六,是陆春林的小孙子,我见他大了,正好书斋那边缺人手,便让了他去,是属下虑事不周,贾龙甘愿领罚。”

      “不该你事,你先退下,我有事问他。”褚九殷墨袖一挥,让贾龙先退到了一边。

      他几步走到小六面前,上下打量了那孩子几眼,见他生的眉清目秀,一副老实模样,又因畏惧瘫坐在了地上,卑怯的让人怜悯。

      褚九殷缓和了下嗓音,问道:“我书斋的书籍藏品,平日是你在负责看管?你且老实回话,我不罚你!”

      小六跪在地上,因害怕将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嗫嚅着说道:“是我管着的,除此外,还,还负责些日常洒扫的杂事。”

      “这张“绿绮”,从我入师门时,便相伴于我。我视其如老友,如今它竟被人从中断成了两截,你既在书斋当差,可知此事?”

      小六性情坦率,在这样的时候,就更不可能撒谎,他连忙说道:“自然是知道的……”

      “那是谁干的?你可知晓?!”

      小六忙不迭地点头,赶紧应了下来,“是,是我,是小的不小心,不小心弄坏的。”

      褚九殷看他年岁小,又胆怯的很,与他计较实在是犯不上,他哼笑了一声,说道:“那我再问你,这琴既是你砸的,那又是谁修的?”

      小六想也不想,直接答道:“是我!”

      “哦?你?”褚九殷并不相信,却还是反问道:“那你给我说说,这琴,你是怎么修好的。”

      小六眼睛溜溜儿地转了一圈,哼哧了半天,也说不上来半个字。

      褚九殷方才本已不恼了,可见他竟敢当着自己面儿撒谎,火气就又开始往脑门上窜。

      他身为羡园的主人,平日里,只醉心于修仙问道之事。其余的一干杂事,就全扔给了贾龙打理,只要下人们不是太过分,真惹出了什么乱子,他一般都是懒得管的。但小六这回当着他的面儿说谎,却是他极厌烦的。

      小六不懂察言观色,只讷讷地跪在原地,还不知自己已踩在了恶龙的逆鳞上。

      褚九殷压下怒火,又道:“我平日里最恨的,就是有人诓骗于我,我现在再问你一次,这琴,到底是谁修的?!”

      小六颤巍巍地往上挺了挺身子,声音细如蚊蚋,却还是回答:“是我。”

      褚九殷闻此,勃然大怒。

      过于汹涌的情绪让他险些失控,他猛地抬脚,就要将人踹翻,但见小六不过是个瘦小的半大孩子,根本经不住他一记窝心脚,就又将火气强自压住了。

      只这几下的折腾,褚九殷就感觉身上有些难受。不止是控制不住的狂躁,还有不受控制的灵压,也在他的身体里乱窜。

      褚九殷觉察出身体的异常,便赶忙运气调息,刚好了些,又一阵恶心泛起,只是他不愿在人前示弱,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你小小年纪,竟敢当着我的面儿胡言乱语!我反复问你,就是不想处置了你去,你只要实话实说,我或可不与追究,可你生了个狗胆子,却偏还是个不识好的,来人……”

      小六见褚九殷动了真气,眼见着就要发落他,吓得飞去了三魂,走掉了七魄,当即就哭着抱住了褚九殷的大腿。

      “呜呜呜,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该撒谎的!求主子,千万千万不要赶我走,便真是要罚我出去,也求您留我爷爷在这儿,我自己受罪便是……”

      小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显然知道自己又闯祸了,却还不知好歹地把眼泪甩到了褚九殷的袖子上,看的在一旁干站着的贾龙直着急。

      他知这是个好孩子,平日里是最老实的就是这个小六子,可他却敢在此时撒谎,其中必有隐情,还需他日后再问,才能得知其中详情。

      贾龙心有不忍,拿出一贯的作风,就又要出来和稀泥,可还没等他说话,又一个不知死活的,偏这会儿闯上了堂来。

      他老眼昏花,眼神儿实在是不好,等那胆大包天的走进了一瞧,不是颜子俊,还是哪个儿?

      颜子俊快步走到堂前,他看了小六一眼,忙在褚九殷面前跪了下来。

      “又是你?”褚九殷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又犯了旧疾,直觉得脑仁疼,“我就知道是你!自你来后,我这府里就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就再没消停过,哪儿有坏事,肯定就有你在背后掺和!”

      颜子俊也不解释,冲着褚九殷就是一拜,“主人勿怒,小六的确,不该说谎,这琴,是我修的。”

      “肯定是你心存报复,故意将我的‘绿绮’断为两截儿……”

      “琴是,小六摔的,却是我修好的,我实话实说,不敢欺瞒于您。”

      贾龙眼见战事又起,赶紧上来灭火,“你上这儿来捣什么乱?你和小六一唱一和,到底谁在说谎?颜子俊,你还不快从实招来?”

      既然贾龙如此吩咐,颜子俊也不敢不从,于是便将那日发生之事一一道来,又将自己会做木工活儿,到后来托了老岑,寻了哪些工具材料都讲了个清楚。

      他说的事无巨细,虽语速慢了些,但在场几人都还是听懂了,又因颜子俊确实曾在陈木匠的铺子里做过学徒,两厢一联系,便知他说的大半不假。

      褚九殷听完,却仍不依不饶:“‘绿绮’虽是我心爱之物,却也犯不上为了个死物去狠罚自己家里的人。只是小六不该为你撒谎,我若不罚他,也难以日后在人前立威。贾龙,让人准备着,别的就算了,只这二十鞭是不能省的。”

      小六一听褚九殷要打他,眼泪儿掉的更急,他无助到了极点,只得将目光投向了颜子俊。

      颜子俊心里着急,忙跪着往前挪了几步,他一把拉住褚九殷的手,求道:“主君说的极是。只是小六怕此事,牵连到我,恐我再遭,您责罚,便自己一力承担了去。他不懂事的,求主君,若真要惩罚,也罚的轻些罢!”

      颜子俊并不傻,知道此时此刻,的确不该多言。

      但他与小六相交不过月余时间,交情远谈不上深厚。小六小小年纪,却怕褚九殷再责打于他,便将所有责任一并揽在了自己身上,连最害怕的事,也在关键时刻全然忘了。

      此事虽非颜子俊惹下,但他却也不能眼看着小六因无心之失,被褚九殷这般处置。他身小体弱,这二十鞭下去,怕真能要了这孩子半条小命儿。

      颜子俊方才所言,本也寻常。只是听进褚九殷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褚九殷邪笑一声,语气十分冰冷:“什么叫再遭我责罚?好像我身为这园子的主人,却是个残忍刻薄,滥施淫威的狂徒!就算这琴是你修好的,可你这粗鄙的蠢货又懂什么?全将我这宝物整的又是抗指,又是沙音,各种琴病全有了!你不过会些简单手艺,从哪儿来的自信,让你觉得能将名琴复原?让你一番折腾,还不如不弄!暂且放下这些不谈,便是你知情不报,自作主张,毁我宝物,我便能治你个重罪!若非我明察,你还只当我看不出你做的这些拙劣手脚?这次你若还想再轻易唬弄过去,且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褚九殷从来没这么说过一大通的话,这嘴皮子利索的,简直要骂的人抬不起头来,连带贾龙他们几个,都被这连番的诘难,惊出了一身冷汗。

      俊哥儿若这回还不被打死,就算我们输,尽管我们也不想让他死!

      阿弥陀佛,聪明的就赶紧闭嘴,自求多福吧!

      尽管大家为他求着菩萨,可颜子俊在关键时候,不仅不是个聪明的,还是个杠子头,让褚九殷连珠炮似的一顿骂,倔气也犯上来了。

      他忍不住回嘴:“便是,我二人有错,大过也在我。小六犯错,不过,不过是无心之失,他这样瘦小,你却要抽他二十鞭,未免,未免太过了些。”

      就算褚九殷想放过小六,听他这样说也不肯了,他此时身体越发的不适起来,只觉气血翻涌厉害,眼中寒芒四射,胸中却是热火熬煎,他见颜子俊竟敢指责于他,不禁咬牙问道:“那你觉得怎样才不算过?”

      “饶了小六,所有罪责,我一人承担!”

      褚九殷闻此,虽是怒极,却狂笑了三声,转而说道:“告诉你,我最恨的,就是你这种人!表面装的正直无私,心里比谁都狡诈恶毒!明明就是你惹的祸更大,反而装成了替小六脱罪的恩人,还让他们以为我这个做主子的刻薄寡恩!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朱天罡百般勾引,到了却又不跟了人家去,还挑唆他与我反目,你个不知羞耻的,到底还要勾了多少男人的魂儿去?”他说得痛快,仿佛这一通的发泄,把以往的恶气全撒了出来。

      说完,他又命邓桐和孔芳二人上前,也不管小六,直接让他们用捆仙绳给颜子俊绑了。

      褚九殷方才这番话,当着众人的面说,确实让颜子俊难堪至极,眼下他对颜子俊已厌恶到了极点,可以说是完全撕破了脸。形势既已如此,也就无人敢再上前劝说了。

      “先前总有人说你仁善,今日再看,名不副实也!”颜子俊见今日是如何也躲不过去了,索性也将心中郁结许久的话吐露了干净,“我幼年时得罪过你,也必不是故意的,你不必这样折辱于我!我如今为你斫琴,也是好心,你却全不将这些看进眼里,可知你是个冷情冷面,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人!他们追随你这样的主子,怕是要看走了眼!你便是这回打死我,也是因你记恨我多年,今朝才得偿所愿罢了!”

      颜子俊抱着必死的决心,也就不再畏惧褚九殷了。他只希望褚九殷能放过小六,对自己无论是打是卖,他自问总能挺过去,总好过每日在此憋屈着,担惊受怕的过日子。

      他只要不紧张了,说话便也能如常人般利落。褚九殷却以为他以前说话磕磕巴巴,是故意做出的样子,不过是想在他面前装愚守拙,以求自保。

      此时已是三更天,褚九殷胸中酒气上涌,熏的他更是难受,他此刻已全无理智,更无耐心,对着手下二人吩咐道:“还等什么,他既觉得自己脖子硬,咱们就让他试试,给我拉下去,狠狠地打!”

      邓孔二人即刻领命,他俩一人一边儿的,就要将捆成了粽子的颜子俊拉到外面去,转身要走时,才想起少向褚九殷讨了句吩咐。

      “主人,再讨您个示下,这回怎么个打法儿?”

      褚九殷头疼的厉害,吩咐左右放下纱帐,一下子就歪在了榻上,只听一个懒懒的声音从帐后传来:“等我醒了再说,我不醒,你们就一直打!”

      “得令!”

      那二人只听命于褚九殷一人,既得了主人吩咐,便再不考虑其他,直接将颜子俊拎下了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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