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大小姐RPG》去天尺五

37、规则生成

　　没人来管你，可以尽情的从早上玩到晚上，窗户上倒是粘着不少邻居的好奇。
　　白日的时候他们不好说道什么，等到了晚上，这件事就变成了最好的下酒菜，又不是自家的丑事，也不需要事先铺垫，就是发生在家门口的事，同时他们还都站着道德高地。

　　于是说起来就更肆意了。
　　“前几天倒垃圾，就下雨的那天。她没有带伞，脸惨白着，在街角差点撞到我，那个样子简直吓死人。”

　　“她的爸妈真的不管了吗？总有远亲的吧？”
　　“万一出了什么事，对我们的社区不太好啊......”

　　穿过重重叠叠的流言蜚语，你小小年纪就成为了社会边缘人士，现代社会编织的结构比最庞大的蚁巢还要复杂。

　　你站在最底层，一丝光从上方漏下，让你得以看到上方钢铁巨兽的一层层都是什么，那是一个个上升的阶梯，小学、国中、高中、大学、研究生.....
　　这个幼年被抛弃的视角真的很神奇，‘我曾经也拥有这种兜底吗？’

　　只是在拥有的时候从不觉得有什么，你此刻该怨恨的，顺应自闭房给出的支线，感受手无寸铁却暴露在犯罪中的恐惧，体会食不果腹看到偷/窃和饥饿时的真实感受。
　　‘赛普师傅到底是如何确定自己的约束规则的呢？’

　　穿西装在公园长椅躺着——难道有一世遇到了裁员，无法向家庭交代，于是发现了躺在长椅时的放松吗？
　　完成一件不道德的事情——担心自己被捆绑住，于是定时开个小差？

　　完全搞不明白啊。
　　你在进入自闭房的那刻，看到了一棵巨大的躺倒在地上，发着荧光的树，你和妙冲进来后脚踩在它主干上。

　　由这个主干出发，其上有无数分支，以你的角度看不清尽头的终点，却也一瞬间明白这个自闭房的真实用途。
　　不要温顺的接受命运，这是你向妙喊的话，希望她可以听懂其中的含义。

　　如同师傅前番所说，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一个月就出来的，还有不少被关了很久的人，是否是他们太过沉浸其中？

　　你看到每根树枝的长度都不尽相同，大概代表着每个世界的延续时间，如果不能在有限时间内体会出自我约束的规则，就要同那些被关很久的人一样，不断重复体会命运的冲击。
　　“哎——”你向后倒在沙发上，所以第一个世界想让你知道什么？

　　独居，你早有三年的经验，整日打游戏，这个更是你的强项，唯一的不同——
　　“在这里......我一无所有啊......”现实世界的你，好歹有爸妈协调来的法学院毕业证，即使二十多岁的手脚已荒废许久。

　　只要下决心出去，原本属于你的身份，名校毕业生、律师、成年人、家庭，都会自动回到你的身上。

　　可这里，你是个没上高中，勉强拿了初中毕业证的社会性孤儿，你没有跟上人类幼崽成长的节奏。
　　想到自己这么一个叛逆的孩子，到现在‘图穷匕见’式的盘点自己的东西，竟然有四分之三都仰赖于家人的供养，可你却避而不谈整整三年。

　　自我约束的规则——找到自我——‘这三年来，我一直是惭愧的，只是走不出去。’

　　如果不被这么直观的呈现支线世界的样子，你大概会掩耳盗铃下去，不会让上面那句心里话上的任何一个词出现。

　　“还真是偷偷在查看我的经历吗？”退魔部的摸底绝不可能只是递交递交材料就可以，掌握着各种怪谈物品的他们甚至开始读心，“所以，我最私密的想法都已经被挖出来，并没有什么危及安全的秘密吧？”

　　你的话没有得到回应，摇了摇头，你尝试在心里确定自己的第一条规则。

　　【规则1：每天反思自己的行为一次，如果没有过错，则第二天精神、意志、灵感、力量等全面加强一倍以上，反之减弱到一半】

　　从不知道何处，你感觉到了否定，它告诉你，规则中的所有字眼都需要是确定性的。
　　“那就确定为加强一倍。”
　　这次的否定内容就比较具体了，它问你‘过错’到底如何定义。

　　如果将脚踩蚂蚁也定义为过错，那么这个自我约束就接近圣人，你可以凭借这个得到巨大的力量——但可惜无法使用，因为你甚至不能用这个力量杀害一只蚂蚁。

　　【规则1：每天反思自己的行为一次，如果没有有意伤害无辜人类，则第二天精神、意志、灵感、力量等全面加强一倍，反之减弱到一半】

　　它又发问了，‘无辜’如何定义？
　　这种明明没有在想东西，内心还不停冒出想法的感觉真是太恶心了，你只能开始与其无休止的辩论。

　　最后，第一条规则定为。

　　【规则1：每天每逢整点反思自己的行为一次（睡觉除外），如果没有杀死无辜人类（限定为身上没有人命、不在任何通缉榜上、没有攻击欲/望），则第二天精神、意志、灵感、力量等全面加强一半，反之减弱一半。PS：不能叠加使用，此加强的基础为自身身体素质】

　　总之，打嘴仗打了很久后，对方算是不太满意的离开了，显然它对于让人类获得即时增强自己的单规则很不喜欢。

　　像赛普师傅那样的，需要一天连着坚持八个规则，才会得到整体加强，你这一条就想加强一半，委实是狮子大开口了。
　　你预感，自己的规则可能要因为各种补充解释，集成一本手写册。

　　大概讨厌了你，自闭房的意识并没有将你抛到下一个世界，你呼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就自顾自的玩起游戏来。
　　*

　　游戏中，本该顺利的搬迁出现了一点问题。

　　宅院的晚上和白天是截然不同的两套规则，以你自己来看，当然是更喜欢晚上的自由，所以每到夜里升灯，你都会操纵大小姐来到庭院去看。
　　只是今天出现了一点问题，升上去的灯笼没两几下就都灭了。

　　“消化不良？”你看着大小姐身上的不良状态，有些懵了。
　　一时间，诸多想法来到你的脑中。
　　‘有人潜入宅院？’不不不，好不容易进来，就为了让大小姐消化不良？

　　你操纵大小姐在宅子里到处走着，这么仔细一看才发觉，有些柱子粗些，有些柱子细些，你掀开粗柱子上翘起的皮，发现底下是完全不同的颜色。

　　这么说起来，这里的原址是一个大宅院吧，搬迁过来，新宅院和旧宅院形制、规格、房间排布甚至柱子位置完全相同，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你根本没考虑这种东西。

　　‘诶？我又套用游戏思维了吗？’游戏里，人物都是一键换装，但现实里，衣服是一件件穿上去的。
　　所以，为了真正实现将宅院原样搬迁的目的，它正在吞噬位于此地的院子。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以此为原料，随后将前庭拓宽、把每根大梁的位置变化、将后院的塔竖起来。

　　整个宅子像活起来的野兽，它舒展筋骨，位置不合适的柱子被拖动，强行带到后方。
　　它抖动皮毛，花草开始变化，幽静处的苔藓被抖落，成片的草丛蔓延开来。

　　它弓起背部，隐藏在身体内部的东西破土而出，一座祈福塔及后面的大片仓库顺着痒意长出来。
　　这已经不太像游戏了，反而像是现实发生的事情。

　　‘出去自闭房一定要找时间来这个山谷看看！’你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觉打游戏的手愈发慎重起来，‘喂喂喂，我该不会惹出大麻烦了吧。’

　　一个多月空白的记忆到底干什么去了，是窝在家里打游戏吗，一个不太好的猜测一闪而过，为了避免被自闭房捕捉到，你迅速找到父亲令人费解的信读起来。
　　——‘这一个多月，我该不会加入了什么组织，然后被抹掉记忆放回来当卧底的吧？’

　　还有水晶球，为什么早不发功晚不发功，挑了个三年后的时间奏效。
　　——‘我是否还有记忆是被封着的？’

　　这些都不重要，你对自己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不管是背后组织，或者是为了自己方便调查，你都得成为退魔部的一员。

　　‘安心，安心！’刚让心绪平静下来，自闭房的意识也绕到你这里了。
　　*

　　很快白光一闪，你突然头昏，等眼睛又能辨别物体，眼前就已经不是民居，而是被火光的舞动照满的墙。

　　口鼻处的呼吸很冷，左右有人类接触产生的热量，你快速环顾四周，发现这是某个依墙而建的露营地，旁边的几个女孩看起来是你的同伴。
　　‘是大学的室友。’

　　所以，这里是哪里？在你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段。
　　“——”旁边依靠着你的女孩被你转头打量的动作弄醒，被你迎面的问题弄懵，“这里是哪里？这里是XX县，我们不是商量了很久的毕业旅行地点吗？”

　　毕业，这个词于你来说无比陌生，因为当初你连毕业照都没拍，谈何旅行？
　　上一世是预设初中时，父母大争吵后没有和好直接离婚的支线世界，现在就是你顺利毕业的支线世界吗？

　　旁边几个女孩陆续因为动静醒来，你头脑有些空白的跟着她们将篝火搞得旺盛，山里露重，帐篷的下方铺了好几层防水布。
　　这里——是你没有追问、没有反向对前雇主发起调查的世界。

　　从室友的口中，你得知自己以优异成绩毕业，已经得到了大律所的聘用书，父亲突然继承了表亲的遗产，全家搬迁到东京的大宅里。

　　“豪华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庭院里有喷泉。”她们分享着去你家的见闻，时不时羡慕两声。

　　如果说第一个世界，你完全能以第三人称的视角来看待，到了这里，你突然发觉——好平和，原来当时放过那个事情，会变得这么顺利吗？

　　不由自主的，你就陷了进去，或者说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危险状态，只是不停地好奇着，‘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作为实习律师，你来到了在中心商圈占据好几层的大公司。
　　在屁股刚坐稳的时候，就拿到了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辅助你的秘书说，为了让初入公司的律师生活得更宽裕，他们会在第一天就发放当月的工资。

　　领导很平易近人，同事们也很聪明值得信赖，适应之后，催促你不停下来的，变成了成就感。
　　“先生——”

　　三年后，再度听到这个敬称，麻意从脚底板蔓延到头顶，你想起自己第一次被称呼为先生的时候，当着对方的面笑了出来。

　　也就是从这个敬称出发，你感觉自己在做着改变别人命运的重要工作。
　　律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自由职业者，没有固定的打卡时间，做完就可以下班。

　　但同样的，做不完就会加班加点，熬到凌晨简直是家常便饭。
　　原本一直在玩的游戏也在某天卡住，你又日夜颠倒的查资料，之后竟然慢慢不那么沉迷。

　　支撑你做下去的，除了帮助当事人解决麻烦的责任感，还有你对于解开谜团天然的兴趣，你喜欢井然有条、一环扣一环的线索链，喜欢将一团糟的讲述顺序梳理成能说服人的样子。

　　你没有正式作为律师工作过一天，但摸到办公桌的那天，你发觉内心早已演习过无数遍——要和同事如何打招呼，打开电脑时的声音是怎么样的，如何邀请同期一起吃饭。

　　恍惚间，一个季度就这么过去，你拿到了律所的最佳新人奖，由合伙人亲自发到你面前，聚餐时大家开始取笑你和某个男同事。

　　一切都过得如此顺利，你甚至已经忘了自己定下的期限，直到某日返回父亲‘继承’的大宅子，碰到了那个人渣。

　　“哟，这房子不错吧。”他脱罪后看起来气色很好，你脑中一个激灵，突然惊醒自己是在自闭房的第二个支线世界里，你竟然沉迷了如此之久！

　　他和颜悦色的快走过来，就要上前拥抱你，“感谢你之前为我所做的，表......妹？”
　　时隔多年，再度见到他的脸，你整个人都要炸毛加上生理性的呕吐了。

　　“别过来！”大喊着跑进屋内，原计划关起门来，好好分析下这个没有被判刑的人渣要如何解决，却看到了冲击性的一幕。

　　爸妈并上弟弟倒在屋内，全部没了生息。
　　“诶？”你猛地想起背后那个人渣，刚要转头，身边场景全然变化，你被当做了嫌疑人，现在正和律所的前辈对话。

　　“邻居家听到上个月你们关于财产的大吵，目前就利害关系看，唯一幸存的你能继承这笔大额财产。”

　　你刚转醒，立刻抓到了关键词，“那个人渣，他当时从屋里走出来的！”
　　律所前辈用着可惜的语气回复，“没有，监控摄像只拍到了你一个人。而且公/安那边质疑，你为什么从上个月开始，走没有监控的小路回家？是否在借此和其他人传递信号。”

　　“等等，所以现在并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来推断我是有罪的”，你迅速找到突破点，警察的说法意味着他们并没有找到你犯罪的证据，也无法从时间上推断你有作案时间，所以就把重点放在你雇凶上面，“现在是第几天？”

　　“严格来说，距离案发27个小时，你昏迷了整整一天。”日本警察在逮捕可疑者后48小时内，要将相关证据提交给检察厅，由法院确定是否将48小时的调查延长为10天的拘留。

　　“法官同意延长期了吗？”你接着问。

　　“现在结果还没有下来。”

　　你看了看表，急促的拜托前辈，“前辈，能帮我查一个人吗，是我的表哥，名叫井水西......”

　　但前辈立刻长叹一口气，拿出一份报纸，旁边并列的受害人名单里，赫然放着人渣的头像。

　　你的手微微抖着，耳边前辈的话如羽毛般飘远，“所以，我刚刚的措辞，唯一的继承人指的就是这个，现在有资格继承这笔财产的，只剩你了。”

　　那个家伙，竟然搞金蝉脱身，话说到底是为什么，这次你并没有选择追查，反而按部就班的毕业工作，再说了，即使要针对，也应该是你这个半知情人啊。

　　你猛咽了两口唾沫，对自己真实世界里发生的事情产生了疑惑，‘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在庆功宴的时候，将真相说给你听？’

　　那之后，原本应该被退魔部判定为同伙的你，因为对表哥疯狂的反扑以及调查中提供了诸多现成证据而被认定为是无辜者，包括水晶球也是。

　　传闻中可以实现愿望的东西，为什么会放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
　　仅从事实上来看，他这么做了之后，你脱罪了，并且在三年后和水晶球又搞上了关系——‘师父一直说水晶球是被封印掉的，万一那只是对外的宣称......’

　　为了防止自己的想法被掠夺，你停下了深思的脚步，转而重拾刚刚的路子——人渣就是要栽赃你，并使出了金蝉脱壳的技法。

　　于是你张开干涸的口腔，梦游一般的对前辈说，“我可以申请并案调查吗？
　　一年前，我曾经为表哥的脱罪打下手，那件案子是这样的——

　　人们因一场喜事聚集在家里，结果除了未到达现场的儿子，其他人都死了。

　　这些人死亡时间千差万别，死亡的原因也没有一个重复，有的甚至是好几天前就去世的，但不知因为什么，他们竟然倒在了同一个地方。

　　当时的辩解思路，是推论这是一系列巧合的结果。
　　像剥洋葱一样，最先拨开的，是死亡一天的人如何到达现场。因为当时搬出了被炉，A心脏病突发后滑落到被炉里，持续的加热令蛆虫迅速生长，影响了尸检结果。

　　虽然法医列出了其他证据，但因为法官偏向结果不采纳，于是这个问题就破解了。
　　在A死亡的同时，B和C在庭院清扫，B不小心滑倒，C在找人的过程中不小心掉到了河里溺死。

　　然后屋子主人D和E将两人收拾好，既害怕又担忧的情况下，D和E用不同的方式自杀以证清白。
　　其他人也是同理。”

　　当你说完这一系列描述后，律所前辈看了看旁边的单向玻璃，“因为案件还是初始的调查阶段，我不能透露本案的相关细节，但这个需求我会向他们提的。”

　　所以，你暗忖，这个案子也是同样的问题，你的爸妈和弟弟，死在同一个现场，死因却完全不同。

　　“或许——”你突然想到了一个可疑的点，但时隔多年，加上你当时没接触过怪谈这种阴暗面，也并未留意，能提出的只有一些小细节，“或许，你可以查查他信仰的东西，我记得他好像在默默拜着什么......”

　　律所前辈在纸上写着这点，你能辨认出‘异常的宗/教、献祭’等，心里却将这些不确定的词擦去，你的印象逐渐清晰起来，仿佛自从你决定当退魔人之后，记忆力就突飞猛进的增长。

　　那个信仰和天照大神的第三子素盏铭尊有关，很奇怪，在你决定要好好回忆这些的时候，一个个画面就不断地涌出来，仿佛他们只是被封起来罢了。

　　素盏铭尊，又称须佐之男尊，司职为——风神。
　　风，那不是大小姐的母族吗？

　　而游戏又和水晶球有密不可分的联系，难不成——你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人渣信仰着风神，并接收到一个‘任务’，那就是靠近他早就不联系的表妹，把水晶球给她，并保证她不被围绕着水晶球的漩涡影响到。

　　你抖了一下，半跳起来似的问前辈，“我的手机在哪里？！”

　　随后不等他回复，你恢复冷静，单向玻璃后面就是盯着你的警员，必须要找个好理由来解释你突然的慌张。

　　在前辈不赞同的表情中，你又坐下来，“没事，我不确定当事人的资料有没有发送成功，晕过去前，我正在传资料，根本没有发送成功的印象。”

　　“没事，那个案子已经移交给其他人了，现在专心为自己脱罪想办法吧。”

　　你镇定的点头，将自己刚刚发散出去的思维收回来，现在只想着一件事，自闭房里的内容，退魔部里有人会监视吗？还是说全由自闭房自己来判断？

　　它能看到的，到底是身为骨架的模糊经历，比如什么时候上小学，什么时候发生了哪些大事。

　　还是说，它能看到所有的细节，因此能设计出如此精妙且真实的世界。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两更合成一更了，因为剧情不好断，感觉前面不包含剧情转折点，就合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