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长明》之行春

5、第 5 章

　　“总感觉舒云至奇奇怪怪的，”何醉墨跟谢邀视频，手里是同事们新交的稿子，她嘟囔着，“你说他到底什么意思？说撩我吧，又停下了，说没撩我吧，你会跟你前男友求婚吗？”

　　谢邀也在忙工作，闻言手上的笔一顿，憋着笑问：“你管那叫求婚？”

　　“让我跟他结婚，可不就是求婚吗！”何醉墨理直气壮，烦躁地揉揉脑袋，如同思乡的李白，又如同非要人陪他夜游的苏轼，开始emo。

　　那头的谢邀放下笔，看何醉墨如此烦恼，耐心开解道：“说实话，我真的觉得他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就目前而言。”

　　“怎么说？”何醉墨撑着下巴洗耳恭听。

　　“你们以前谈了四年，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做了，想必各方面都比较合拍，不然也不可能苟四年——”她一顿，问，“你们为什么分手？”

　　看着谢邀的眼神，何醉墨就知道她多半又开始发散思维了，赶忙打住：“和平分手，不就是毕业了觉得不合适的那点儿事儿吗，还能有什么。”

　　“所以果真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谢邀细品，“这也就是中间三四年没再联系，你也试了跟别的男的处，分手理由反而更不纯粹，不如吃一口回头草？”

　　何醉墨摇头：“我怕他找我是为了报复我。”

　　“以我对他同窗之谊的了解，这人诉案是个正常人，”谢邀回忆道，“我们当年去踏青，他那时候还在追你，班里有女孩献殷勤，拒绝得非常干脆，一点机会都不给。”

　　“那你对正常人的标准太低了，”何醉墨挑刺，不再跟谢邀继续这个话题：“咱们苑苑什么时候回来啊姐妹？你订了几号的票？”

　　谢邀是代表全工作室来探望小张同志的，为此小张非常开心，非要何醉墨把他最贵的那套衣服拿出来，用最高规格接待。

　　两个女孩从大学起就关系好，毕业之后更是在谢邀的老家c市受了他们家人很多照顾。小张跟何女士逢年过节给亲朋好友寄东西时也从不忘给他们寄去一份，奈何平时忙，谢邀还从没正式来拜访过。

　　“下周吧，苑苑可能下周回来，从z市转机，我等上她一起回来，”谢邀翻着手机，虚伪地上演推辞学，“到时候千万别来接我，我知道去医院的路。”

　　何醉墨闻言挑眉：“啊？真的吗？那你自己来吧。”说完，故意快速挂了电话，手指一动，把谢邀发来的航班截图设置了提醒。

　　另一边的舒云至也在视频，不过是跟远在x市的家人视频。

　　“又是一周周五，大姐不在家，老幺也不在家，只剩中不溜的在家陪着空巢老人呀。”舒云至他爸手里盘着一副核桃，视线在两个视频窗口里装模作样地逡巡。

　　中不溜的那个刚好出现在画面里，一本正经地打断他爸：“所里有事，我先走了。”

　　轻快的女声响起，调侃道：“老牛可以的，非常有面子，这个中不溜的是怎么回事呢？”

　　老牛翻了个白眼，炮口冲着舒云至：“你上次问不结婚又是什么情况？怎么就不结婚了？找着女朋友了，对方不婚主义？”

　　“没有的事，听到了个社会新闻，看看你们的态度。”舒云至敷衍道。

　　老牛将信将疑，目光投向太太。太太只瞥了一眼屏幕上小儿子俊俏的脸蛋儿，摆手：“爱找不找，反正现在离得远，找了咱们还得大动干戈去拜访亲家。”

　　确实是这个道理，老牛就这么被太太说服，跟舒云至交代道：“不要忘记你爷爷的嘱咐，多去看看你沈爷爷。”

　　“知道了。”舒云至点头应下，拿过一旁的日历特意做了标注。

　　小张的手术安排在谢邀来的第二天，最近在医院接受前期治疗。

　　何醉墨迎着西北风到医院时，正好碰上查完房离开的一路硕博小林哥，两人打了个招呼，一个进一个出。

　　“介绍人发来消息，说小薛对你很满意。”小张小心翼翼试探道。

　　“可我对他不来电，”何醉墨不为所动，“他像是搞那啥的，疯狂给我灌鸡汤打鸡血，我又不是他员工，大可不必。”

　　小张心虚地摸摸鼻子，替相亲一号解释道：“是我提了一嘴，说你对继承家业很抵触，如果他愿意，可以替我劝劝你。”

　　何醉墨简直服了小张的脑回路，翻了个白眼：“我亲爱的爸爸，您成功了，我现在不抵触继承家业了，我更抵触结婚。继承家业和结婚二选一，您选一个吧。”

　　“不行，我胃疼，”小张打不过就跑，毫不恋战，“既然你有意继承家业，今天下午就去公司看看，我跟小田说一声。”

　　“行，”这个何醉墨倒是答应得快，准备陪小张吃完午饭就行动。

　　可小张是一点儿都不打算消停，得寸进尺地摸出手机，鬼鬼祟祟地展示给何醉墨看：“二号，你看看？”

　　“一号不是还对我满意着呢？怎么就二号了？”何醉墨接过手机，调侃她爸。

　　“一方面是你说的，一号这个人功利心好像是有点强，另一方面我觉得他那个职业是不是好忙？昨天和你赵姨聊天都半夜了，说刚刚下班。”

　　何醉墨精神一振，火速拿出从谢邀那里学来的话术忽悠他爸：“现在的电视台不如以往了，高强度工资低，像一号这种精英级的，都要给手下的小朋友们画饼，不然留不住人。”

　　小张将信将疑，何醉墨火速转移话题：“二号呢？这回总不能又是个忙成狗的吧？”

　　“这个是个高中老师，可能比上个好点吧，”小张如实交代，“爸爸是教育局的，妈妈是国企中层干部。”

　　何醉墨对老师有点过敏，低头看着爸爸的手机，嘴上已经开始输出：“老师好啊，以后孩子的教育就不愁了，你看咱们院的洪阿姨家小海，爸妈都是z师大的老师，高中都考不上。”

　　小张再次露出迟疑的表情，何醉墨趁热打铁：“而且你别天真地以为老师就很好，觉得老师顾家、智商也不低，智商这东西是随机排列的，我以后生小孩，大概率考不上x大的。”

　　“你也不要觉得我在瞎说，这些可都是有科学依据的，”何醉墨一本正经道，“你和我妈能生出我这样的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在小张怀疑人生的欲言又止的目光里，何醉墨挥一挥衣袖，没给何女士问她到底给她爹灌了什么迷魂汤的机会，赶紧起身跑了。

　　零下的天气，太阳倒是不小，可惜过于遥远，尚不足够驱散翻山越岭而来的冷空气。

　　“小田，最近怎么样？”何醉墨来公司这事只通知了她爸的助理，是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因为领过公司的奖学金，毕业之后拿着金光闪闪的履历，非要来这么一家日薄西山的公司。

　　看着小田欲言又止的表情，何醉墨就知道不算太好。

　　张家有个老宅，是绵延百年、上了新闻的那种老宅。在这个老宅里，张家祖上打下一份基业，创过学堂，教过书法，最终留下来的只有一些书法、篆刻手艺。

　　信息爆炸时代，提笔写字的人少了，用私印的人更少，篆刻也逐渐式微。

　　小众行业除了站在金字塔尖的那批以外，其余都不算好。张家的家族企业囊括出版、篆刻这些传统行业，也和当地密切合作，算得上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小张没什么野心，比起开拓，守成已经足够，导致如今生意更为萧条。

　　“李总在不在？”李总是主管出版那块的，跟小张合作了二三十年。

　　可是小田没说话，何醉墨心里一个咯噔：“他卷钱跑了？”

　　“那倒没有，”小田赶忙解释，来了个大喘气，“但也差不多了，公司里的师傅被他带走了好几个，出版那边又一直半死不活。”

　　何醉墨点头：“那没事，张总的情况你也知道，咱俩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打算回来接管他的家族企业，咱们直接把出版切了。”

　　小田目瞪口呆，犹豫着说：“市里协会的刊物还在咱们公司出着……”

　　“我知道，”何醉墨拿过小张办公桌上的专业杂志翻了几页，安慰他：“这个以后再谈，李总不安分，咱们就算起来了，也要被他拖死。”

　　话音未落，门被拧动。小田早有准备，直接上了锁。

　　两人对视一眼，小田这才起身开门：“李总好。”

　　“哎呀，大侄女来了，你爸爸怎么样了呀，我最近有点忙，一直顾不上去医院看他。”公司的门面是小张，李总形象不算好，负责台下八面玲珑。

　　何醉墨没驳了他的面子，笑着回答了：“还好，他前几天还在念叨着要赶紧回公司呢，担心您身体支撑不住。”

　　即便何醉墨这么说，李总依旧了呵呵：“我也很想他，等我过几天得空了就去看看他。大侄女，你这趟来是？”

　　“我打算来学习学习，闲着也是闲着，反正自家公司嘛，行业也有点重合。”何醉墨开门见山。

　　大冷的天，李总憋出了一脑门子汗：“最近有几个师傅离职了，咱们生意也大不如前，我还说那些石头怎么办呢，既然大侄女来了，你看着办吧，这些我都不懂。”

　　他敢说，何醉墨就敢接，点头答应了：“行，我爸做完手术我就来走马上任，让李叔看看我们年轻人的风采。”

　　一旁的小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李总渐渐攥紧的拳头，疯狂冲何醉墨使眼色。

　　“小田不舒服啊？”何醉墨看他一眼，顿时明白了，装模作样地说，“李叔，我看小田不舒服，先带他去医院看看，您忙。”

　　小田带着何醉墨往楼下走了一趟，看着冷冷清清的办公室，何醉墨为难地挠了挠眉毛：“这四舍五入就是重新开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