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长明》之行春

3、第 3 章

　　下午四五点钟，z市的晚高峰还没正式开始，何醉墨顺利在z大接到文星晓。

　　“我订好了位置，就在迎春路那边，非常正宗的火锅，是你最不适应的川渝经典香油蘸料，”文星晓上了车就开始介绍，“所以我给你带了芝麻酱，主要突出一个体贴。”

　　两人上次见还是在上一个年节，何醉墨的工作室近两年做大，逢年过节更忙。好在谢邀是c市人，何醉墨得以快乐返乡。

　　文星晓是何女士好朋友的女儿，两人只差了半岁，一起长大，性格相投，一直关系都不错。她本硕博都在z大读，毕业之后顺利留校当了老师，分隔两地的两人顺利做起网友。

　　“带小米辣了吗？”何醉墨笑着问。

　　“那没有，我怕带小米辣去被人赶出来，他们小料里有，”文星晓又问，“张伯怎么样了？”

　　“精神矍铄，龙马精神。”何醉墨想起亲爹不着调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从外面看，这里根本不像是一家正宗的川渝火锅店。

　　白墙灰瓦，是每个外地人都有的江南梦。门口种了桂花树，只留了稀稀拉拉的几片叶子依稀可辨，单看满地落叶，倒是不难想象金秋十月的满地秋色。

　　“老板是正宗川人，去苏杭做了几年，生意勉勉强强，倒是爱上了人家的建筑风格，又跑来咱们这边继续做，专程找了个这样的房子。”文星晓给何醉墨解释道。

　　迎春路这边有个z市著名的别墅区，院子里有棵百年老榕树，整个别墅区都是小桥流水人家的白墙灰瓦，外面的商铺也是同样的风格，这家店就开在这里。

　　院内依稀可以听见流水声，没等何醉墨细品，粗犷的声音袭来：“哎呀，晓晓带朋友来了。”

　　是个膀大腰圆的大哥，看见文星晓非常热情。

　　“朋友好久没吃正宗川锅了，带她来尝尝鲜，”文星晓跟他寒暄几句，转身才小声跟何醉墨介绍道，“老板的老公，热情似火，就是看着凶神恶煞的。”

　　何醉墨理解地点头，甚至对这位老板有些好奇，无论开店还是选老公都这么性情中人，有点妙。

　　两人被安排在僻静的角落坐下，是张四人台，旁边是流水造景的源头，水冲石声配上满屋子的牛油香味，奇异又新鲜。

　　“看不出来张伯居然这么诡计多端，”文星晓听了何醉墨说相亲的事，捂着嘴笑起来，“我上次去医院看他，他老人家还说我还年轻，不要想着找男朋友结婚的事，要先考虑事业。”

　　小张住院这事老两口瞒得严严实实，不仅没告诉女儿，也没告诉身边的亲戚朋友。

　　文星晓会知道，是因为学校集体体检，她去拿体检报告时碰上了老两口，出来反手就把电话打给何醉墨。

　　“咱俩下回一起去，我倒要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何醉墨垂着眼睛倒水，没看见远远进来了两个年轻男人。

　　他们快走过时突然放慢脚步，后面的那个扭过头来，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何醉墨，跟文星晓打招呼：“文老师，真巧。”

　　正在倒茶的何醉墨手一抖，差点把茶壶给扬了。

　　这人穿了条浅色灯芯绒裤子，绕过不该看的地方，他穿了件淡蓝色羽绒服，里面是浅粉的毛衣，白色的衬衣，再往上，何醉墨看见他流畅的下颌线，以及下颌骨的那粒小痣。

　　他的视线落在文星晓身上，眉目清朗，睫毛阴影落在下眼睑，专注又温柔。

　　“巧了舒老师，你也爱吃这家啊。”文星晓笑着跟他打招呼。

　　走在前面的男人又退回来，笑着打招呼：“我们云至在学校多谢老师照顾了。”

　　这人何醉墨可太熟了，她伸手挠挠眼角，又悄悄扒拉两下头发挡住脸，当场许愿不要被认出来。不知是不是许愿奏效，那俩人很快离开，就在不远处落座。

　　等他们落座，文星晓往何醉墨的方向挪动：“老实交代，什么情况？”

　　太熟的朋友之间，秘密少得可怜，尤其文星晓这样的学霸级人物，更是观察细致。

　　“你先别说，让我猜猜，”文星晓摸着下巴，昂着头垂着眼，用眼风瞄何醉墨，又往刚才那两人身上瞄，“是不是咱们舒老师？他完全就是照着你的理想型整的吧？”

　　何醉墨心虚，忍不住偷偷摸摸回头，正对上另一人的视线，看见她看过来，还发送一个wink，吓得她猛地回头，糊弄文星晓：“这事儿啊，说来话长。”

　　那桌的两人也在讨论她们，此时客人还没上来，每句话都要小心翼翼地放低音量，生怕对方发现。

　　“前女友果真回来了，我说咱们舒老师怎么不对劲呢？”时驰笑得八卦兮兮，“怎么不打个招呼，你们也太生分了吧？”

　　舒云至瞥他一眼，镇定道：“你行你上？”

　　“不得不说啊小云，何醉墨长得真好看，以前我就在想，你们要是生了娃，大概出生就能原地出道，可惜了。”时驰又看一眼何醉墨的背影，偏偏她做贼一般扭过头。

　　因为舒云至的关系，两人曾经也算得上是朋友，时驰冲着她发射了个wink，果真看见她被吓了一跳，时驰闷笑出声。

　　女孩长发及腰，烫了柔顺的卷，头发水润有光泽，仔细一看，里面挑染了好几撮不同的颜色。她穿了件黑色衬衣，上了菜，伸手将头发扎成马尾，一双柔荑滑腻白皙，左手无名指上闪着细碎的光。

　　“你前女友结婚了？”拿着筷子的时驰一愣，小心翼翼地望向舒云至。

　　他总算有了反应，回头看了一眼，镇定道：“应该不会。”

　　话说得很虚，心底也无端生起烦躁来。舒云至拿出手机发消息：“我这辈子不结婚会被逐出家门吗？”

　　那头很快回过来：“不然你试试。”

　　为了听清两个女孩在讨论什么，时驰伸长脖子侧着耳朵，沉闷无比的一顿饭逐渐接近尾声，总算捕捉到关键词。

　　“小何最近在相亲，”时驰神神秘秘地低着头，脸都快滚到锅里了，“我听见了，她说有人热情给她介绍对象。”

　　这人就是何醉墨她爸。

　　不过吃顿饭的功夫，何醉墨将手机递给对面的文星晓：“看，这不就来了。”

　　先是一张照片，接着是基本信息，标准的相亲流程。

　　“长得还挺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照片哎，”文星晓点评道，“我觉得可以去见见，反正现在也是单身，感觉好久没听你认识新朋友了。”

　　何醉墨一手撑脸，跟文星晓解释：“弟弟前几天还来我家找我，想和好，烦得要死，都分手了还做什么朋友。”

　　说到前男友，文星晓的目光扫过何醉墨背后的人，压低声音八卦地问：“你跟我们优秀的舒老师到底为什么分手啊，他这长相，这身段，还有这能力，老师，求您给我讲讲。”

　　“太闹腾了。”何醉墨没说实话，随便找了条敷衍道。

　　“闹腾？”文星晓露出疑惑：“不应该啊，我们全院都觉得再没人能比舒老师更端方了，咱俩说的是一个人吗？”

　　何醉墨也被文星晓问住了：“你就说，正常人会在前女友拒绝同行时拿手机下载打车软件注册司机吗？”

　　文星晓没绷住，笑了：“看来是把舒老师逼得够狠的，他该不会是个精分吧？”

　　被勾起好奇心的何醉墨问：“那他在学校什么样？”

　　其实何醉墨也没想到舒云至毕业之后居然来了z大当老师。z大虽说是国内顶尖高校，不过是所综合性大学，建筑并没有他本科时的学校出色。

　　舒云至本科时在他们系已经很出名，不单是靠脸，还靠实力。

　　“我们学校你也知道，中文系能来这么个帅哥，校长还求他注册了各种平台的账号，企图拿他蹭蹭热度。”

　　z大是老牌名校，并不缺生源，平日里习惯闷声发大财。最近换了新校长，看着别的学校靠段子、靠老师颜值突然火那么一下，他老人家心动了。

　　何醉墨侧着耳朵，视线凝固了，问：“什么系？”

　　“中文啊，教古代汉语的。”文星晓不明所以。

　　“我现在合理怀疑咱们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了，”何醉墨镇定分析，“舒云至学建筑的，本科就拿奖了。”

　　“那肯定是一个人了，”文星晓一锤定音，“舒老师就是因为这个才被z大挖过来的，最近跟着在做训诂学课题，院长亲自带的，说他本科不是咱们专业的，才更证明他的实力不凡。”

　　……真是很有说服力的说法。

　　z大的中文系倒是全国顶尖，出过不少有名有姓的学者，这么一想，还真是……不愧是他。

　　“你说你们c大中文系也不错，他又是c市人，不知道z大给了他多少，”文星晓咂舌：“这就是学神和我们普通人之间的差距吗？”

　　何醉墨摆手，不想再继续和舒云至有关的话题，稍稍提高声音：“那我就答应小张找来的这个相亲一号了，要是有什么不妥，你到时候来救我。”

　　文星晓跑偏的思绪总算被拉回来，她点头，信誓旦旦道：“你放心吧，这还不简单，没有什么是我解决不了的。”

　　……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很不靠谱。何醉墨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文星晓，体贴地闭紧嘴巴。

　　客流量随着晚高峰的到来而逐渐变大，文星晓还有早课，两人吃得差不多，她去卫生间，只剩何醉墨坐在桌旁拿着手机发消息。

　　“你要去相亲？”温柔的声线响起，吓得何醉墨手一抖，抬头对上如水的眸子，她没说话。

　　“去相亲的话不如考虑跟我结婚？我现在也是单身。”舒云至又逼近几步，给路过的人让道。

　　何醉墨不由自主地跟着往里侧身，盯着舒云至的表情，看不出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只淡定地拒绝道：“我这人有个原则，就是从不吃回头草。”

　　他还打算说话，却被文星晓打断：“舒老师，你们也吃好了？一起出门吗？”

　　舒云至又看了何醉墨一秒，朝着文星晓礼貌点头：“你们开车了吗？”

　　“开了的，我俩邻居。”四人以一种诡异的气氛走出小院儿。

　　外面陡然寂静下来，偶尔刮过带了冬意的冷风，文星晓缩着脖子道别：“明天见啊舒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