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是妖？》神来之喜

26、第二十六章 伊人何处（七）

　　怜娘只知道自己生前也是风月之处的女子，不知因为何故死了，因为满身的怨念过于强烈因此被强行带去了孽城。

　　“我死之后，醒来只觉得恨，然而却不知因何而恨，只知道那种恨意变成一股力量，将我变得面无全非而不知缘起因果。如今我从孽城那个魔窟里逃了出来，说什么我也不会再回去的，就算原地消散也好过回到那个比起地狱还更加煎熬的地方……”

　　怜娘想起之前在孽城里的种种，仍然控制不住的浑身发抖。

　　她说：“逃出来之后，我找了一个神婆算了一卦，她说我生前死于劫杀，死后被弃尸于荒地，执念过于强烈所致。要想从孽城中真正解脱只要找到自己的尸骸将它入土为安自然就会消解身上的怨气。孽城会吸引过于强烈的恶念，只要消解了身上的恶念，我便可以就此解脱重获新生。”

　　“所以你才找上了我家公子爷？”羽鸦听完了怜娘的这番话，不禁微微的蹙起了眉头。

　　她上上下下的将面前的怜娘打量了一遍，眼神之中仍然是小心翼翼的谨慎。

　　毕竟面前这女人并不像她这娇滴滴的外表那样清丽无害，相反的，她是一只从孽之城里逃出来的恶鬼。即便当真如她所说，一开始她是枉死，可之后她去了孽城，那里可是各种恶鬼待的地方呢。

　　怜娘自然知道羽鸦在提防她什么，别看这丑丫头一副瘦不拉几没咸没淡的样子，心狠手辣又诡计多端的做派她也是见识过的。

　　为了打消羽鸦的疑虑，怜娘便对她说：“眼下地府里派出来的使者正在四处缉拿从孽城逃出来的孽鬼，大家既然逃出来了自然是不想再被抓回去的。我呢，既没有为祸人间，也不是李业那种丧心病狂的怪物，找上合爷更没有要害他的意思，自保而已，你大可不必揪着我不放。”

　　羽鸦不禁看一眼身旁的公子爷，见他安好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接着又是一番思忖，到最后终于叹了一口气，问她：“那些生前的事情，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

　　此时他们四人正围坐在福莱楼的一间雅间的茶桌上，沈紫合和巫歆二人正大眼瞪小眼，虎视眈眈着对方。

　　怜娘犹豫片刻缓缓的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可这是不可能的，羽鸦是知道“念”这种东西的，人在褪去了肉身成为了念之后，会在一段十分漫长的时间里他们的人形会随着记忆的消失而逐渐消散，直到最后化作如同蒲公英的种子一般的尘埃，风一吹就飘了起来，他们被风带去了任何的地方。落在了土里长出了绿芽便成为了树，落在了湖中就变成了鱼变成了虾，若是落在了刚出生的婴儿身上它们就又重新变成了人，世间万物如此再次进入崭新的轮回。

　　于是，人的思想，人的意志，人的记忆便称之为“念”唯有“念”彻底的消失，人才算真正的消失。可怜娘的情况却显然是有悖的，她失去了生前的记忆，唯独留下了恨。

　　羽鸦挠了挠脑袋，什么头绪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她想起了身旁的沈紫合，四目相对间，彼此仿佛像是拥有默契般，沈紫合告诉她：“今日我正是为了此事才去的史馆。”

　　接着沈紫合便从怀中拿出一张素纸，他一边小心的摊开，一边说道：“一开始我也犯了难，不过无意间却在怜娘身上发现了一枚十分奇特的纹饰。我见这纹饰十分特别，并不像是我大南国的样式，于是便照着临摹了下来，一大早的就去史馆找了李伯邑。他身为史官早年间游历各国，见多识广，对那些异国的文字、纹饰什么的都颇有研究。”

　　羽鸦接过沈紫合临摹的图样，上面画的是一只人面兽身的怪物，这怪物张牙舞爪威风凛凛的出没与丛山峻岭之间，手中还握有象征着权利的权杖。

　　“这个……”羽鸦将这幅画颠来倒去看了半天，总觉得画里的怪物有些眼熟，但又说不上来像什么。

　　羽鸦：“你问了史官怎么说？”

　　沈紫合：“李伯邑告诉我纹饰上的怪物大概是位于河西蔓渠山一带某个村落里信奉的神明。”

　　羽鸦一听是蔓渠山眉头不自觉的就皱了起来。她说道：“怪物就是怪物，怎么又变成了神明？”想想又觉得怪怪的，于是又问：“这李伯邑靠谱么，人面兽身的怪物传说当中可有不少呢，他又是如何得知是在蔓渠山？”

　　南国以一条大古河划分出了整个地域，那蔓渠山就在河西的边界处，与芥山比邻。羽鸦一想起芥山就感觉微微的头疼。

　　沈紫合也颇为犹豫。

　　“你倒是说嘛。”羽鸦催促道。

　　沈紫合告诉她：“不瞒你说，我也问过他相同的问题，他告诉我，在他年少时恰巧到过那个村子。那村子里人人姓白，所以又叫白家村。白家村三面环山，村民多以打猎为生。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所以这个村落里的村民都信奉这山上的山神，正是画上的这只怪物。”
　　羽鸦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

　　羽鸦又看向怜娘。

　　怜娘最是不爽羽鸦那双盯着人看的眼睛，“看什么看。”

　　无缘无故被怜娘淬了一口，羽鸦面无表情的将视线移开，说：“你对那个白家村可有什么印象没有？”

　　怜娘虽然将讨厌羽鸦全写在了脸上，可关系到自己，虽不情愿也还是摇了摇头。

　　她将原本就挂在身上的一枚玉佩拿了出来，上面的图案赫然正是沈紫合临摹纹饰。

　　“这枚玉佩在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随身佩带在身上，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了。”怜娘抚摸着这枚玉佩，用手指描绘纹路，动作莫名的熟稔。

　　孽是人死后□□消亡留下来的意念所化，虽然比起一般的念，孽的存在是更加强烈的恶念，但是其存在的本质都是不变的，都是由意念所化出的人形。

　　相貌，衣着，全凭意念显现，所以同样的，怜娘身上的这枚玉佩同样是因为意念堆砌。即便是她忘记一切，但这枚人面兽身的玉佩却依然纹样清晰的佩带在身上，可见，这枚玉佩对怜娘而言必然是存在了某种意义。

　　“也许那个村子能打听出来一些线索。”巫歆突然拍了一记响亮的巴掌，整个人就跟满血复活一样精神显得格外的兴奋。“我们现在就出发去那个村子，怎么样？”

　　巫歆两眼冒光，可在坐的其他三人却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开口。

　　巫歆见三人无人附和，于是又说：“怎么，这不就是追本溯源的道理么。现在怜娘记不起自己生前的事情，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更不知道自己死了被扔在了什么地方。既然对怜娘而言这枚玉佩意义重大，而这枚玉佩上面的纹饰又和白家村有关，我们去一趟白家村也许就可以打探到一些关于怜娘生前的线索也说不定。”

　　羽鸦先是挠了挠头，接着又翻了翻眼。话是这么说的倒是没错，可去白家村这件事情，却并没有人打算把巫歆这么一号人物带上。

　　羽鸦不着痕迹的看了沈紫合一眼，一番眼神交流，二人十分默契的将巫歆排除在外，接着沈紫合看向了怜娘，怜娘同样一个眼神就心领神会。

　　可巫歆也不是傻子，这三个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他怎会不知道他们正打着什么算盘。

　　“我可告诉你们，若是打算撇下我，这事情可难保会生出什么意外呢。”巫歆刚刚那亢奋的心情取而代之的是咬牙切齿的阴恻。

　　“怎么会！”羽鸦连忙安抚道，“有了二皇子的协助，这事只会更加顺利才是。”

　　羽鸦难得的谄媚，巫歆听后仅仅只是冷哼了一声，但唇边却隐隐又浮现出来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羽鸦见巫歆这家伙竟然三言两语就被安抚了下来，心里不免生出诡异，不过这家伙本就难缠，就算是暂时的哄住了他也是好的。

　　此时四人一间雅间，看似相处还算和睦，而在与之不远处的铃铛巷却又再次发现了命案。

　　“古大人，你看这……”一旁的衙役捂着鼻子，那浓烈的恶臭味道让他说话时舌头都不利索了。

　　尸体是被几个玩耍的孩童发现的，就埋在柳树下面。恐怕是昨夜里叫一群野猫刨了出来，这才暴露了。

　　古若临看着面前汤汤水水流了一地的尸体，肚子被利器刨开了，身体也有被野猫野狗啃噬过的痕迹。

　　古若临盯着面前的尸体显得格外忧心忡忡，眼看四周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避免多生事端，他连忙让人将尸体搬回衙门再说。

　　圣都府衙

　　沈紫合闻讯赶来，迎面就看到古若临面色不佳的样子。

　　“怎么，听闻又发生了命案？”沈紫合连忙问道。

　　古若临看着沈紫合欲言又止，似乎正在犹豫着什么。

　　沈紫合见他目光闪烁，面色有异，不禁又问：“难道其中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古若临告诉他，“刚刚在铜铃巷子里的柳树下发现了一具尸体，肚子被开了膛。”

　　“什么？”沈紫合听闻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低头快速思忖了一番，“你是说……”

　　古若临点了点头：“仵作正在尸房里勘验，若是心脏缺失，极有可能是李业所为。”

　　李业的案子才刚刚结束不久，按照他之前到处杀人取心的做派，这具尸首不论是被开膛的死法，还有尸身腐烂的程度，都很像是上一案的李业所为。

　　“话虽如此，那李业从孽城逃出来，来到现世到处杀人，执着于杀够一百人掏足一百颗人心。照理说他杀了那么多人，其中漏了几个没被发现也不是不可能。可之前的李业杀人向来都是不遮掩的，可这次发现的尸首却被人埋了起来？”

　　其实，上一案虽说已经随着李业的彻底消亡而终结。可在沈紫合看来却仍存在许多无法解释的疑点。

　　譬如，关于李业归来之后究竟杀了多少人这件事情。

　　因为在李业的案子里，前后一共有十四人死于开膛。

　　照理说有十四个人被开膛那就应该有十四颗人心，可最后却在李业处仅仅只找到了十颗。

　　然而并不仅仅只是在数量上存有疑点，那李业生前一共杀了八十四人，吃了八十九颗人心，他的目标是一百颗。倘若这十四个人都是他杀的，照理说他已经杀够了一百人，取得了一百颗人心，甚至已经超过了这个数量，可为什么，他却仍然执着于“最后一颗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