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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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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的隔音不算差。
元绛虽然是心惊胆战的不得了,但还是以看手机新闻的内容转移了一些注意力,手心全是汗,后背也是够热。
客厅里的暖气没开,高平罅烧完热水后便站在通往外景不错的阳台的玻璃门前,电话那边的母亲一切安好,她最近在忙一个书法展会,得了空,犹豫了不少时间才给自己的孩子打电话。
高平罅的语气在一如既往之上尽可能的温和了一些,她听出来了,这一个尽可能,“刚才那位比你好太多的温和了。”
“妈...”
她感受到了孩子情绪的波动,“怎么了?你好像,有些紧张。”
高平罅故作镇定的说:“我和他在一起了。”
她沉默了,高平罅觉得这是如此的冰冷又漫长,那一刻,他如此的感受到末声。
“和我聊一聊...怎么称呼他好呢孩子?”
高平罅在心底松了口气,平静的说:“元绛就好。”
“元绛...”她仔细想想,“是杨绛先生的绛吗?”
“是。”
她又想又说:“让我猜猜...他是个性情温和的年轻人,还是为教书的先生。”
“是。但他又不全是,比如我曾惊讶于他是个...酒士。”
她说:“也许他比你更懂生活。”
高平罅认同说:“有他的生活,确实打破了旧生活。有时间,我想带他回去见您。”
“我会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开门声与关门声一同一入声,走神的人在昏缓中看向走进来的男人。元绛收好手机,高平罅则伸出手探了他的额头,“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
元绛还没来得及看一看他,高平罅就抱着他一同躺进了被窝。元绛翻身贴近了高平罅硬实的胸膛。
“元绛...”
元绛些许迷糊了,“嗯?”
“以后呢?”
元绛想了想,小声说:“像现在这样,如果可以,我比较希望是一辈子。”
空想主义是人生活中无处不在的,是对明天,以后,以至未来长远的期待。有了期待便有了想象,而这一想象又有着多种元素存在。人对好的贪恋是空想主义的一部分,哪怕这只是一时间的,也会让人存在空想主义。
那是一个依旧寒冷的夜晚,他实在是太困倦了,冬天总让人出现生无可恋的没盼头。若不是想到那个人,也许这一天晚上一定会同以前一样,怀着没有盼头的抑郁感入睡,醒来时对一切都提不起任何的动劲。
这个夜晚有些奇怪,在校门口的远处,元绛看见了一个落寞且带着永别感的背影。
今天夜里值班的警官随意的看了一眼,发现队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除了一些文件以外还有位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队长。
早已清凉透的咖啡余被遗忘在一边,高平罅在这轻微的外界声中醒来。副队长杜宕见他醒了,关心说:“哥,回家睡吧。”
高平罅沉沉的应声,“嗯。”
市局的门口冷冷清清,冬天的眠和清冷不只是季节、空气、环境,更是人的精神热度。人虽然不是需要冬眠的生物,但也会因冬天而困倦。
高平罅刚要踏出市局门口,就接到了元绛的电话来电,他的困倦被这一不算惊喜的惊喜一扫而空,面部逐渐放松了不少。高平罅刚一划过接听,便听到了元绛同以往一样懒洋洋的声音。
“平罅,你今天晚上又不回来了吗?”
高平罅否认说:“不是,我睡过头了。你先去休息,别折腾了。”
元绛笑了笑,“晚了,我也刚回来不久,做了宵夜式晚餐,路上小心点,开车,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高平罅走出了大门,向停车的地方走去,“好。”
可就在他刚拉开车门,就接到了一通紧急的电话,
“队长,他自杀了!”
钟惜折患有中度的精神疾病,最近他的病情一直稳定不下来,今天晚上好不容易收到病况稳定的消息,结果警方一去到。留给他们的只有一具在轮椅上安详死去的尸体。
高平罅和元绛说明后,便同副队长杜宕一同前往了精神病院。
与此同时,元绛接到了某位领导的电话来电。
“元老师,麻烦明天你来一趟德育处。”
元绛还没来得及问原因,对方先说了出来,
“元老师,你的班上有一个同性恋。另一个已经被停学了,你班上的自己主动承认了。”
“……”
次日,元绛正急忙忙的赶往德育处,在路上撞到了一位心情愉悦的女老师。
“抱,抱歉。”
“没事。”
小插曲一结束,元绛在德育处看到了那次在杂物间没有去看清的学生之一,那是一个穿着冲锋衣外套,约一米七高,面相干净秀气的男生。但是在此时此刻的情况之下,他是多么的不安与狼狈。
他们不给元绛和那男生任何的机会,一顿教育过后直接被判了“刑”。元绛想要说点什么,结果被副校长驳了,“这件事的影响非常的不好,早恋本来就是明禁止的,更何况是同性恋,恶不恶心,害不害臊!”
“幸亏有老师及时发现并检举揭发。”
“元老师,”
元绛的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是讦,“在...”
“待会儿你来跟他家长说明。”
男生突然扯上了他的衣角,元绛觉得经久不变的冰冷,在这一刻突然有了生命炽热的温度,也许这只是一个开始,年少的决定,年少是喜欢的人,稚幼中的迷茫与无措,只要是未成年,那么他们的决定都充满了泥泞与不堪。
挣扎是没有用的,在这所谓的不被理解`稚气未脱、泥泞`未知中,请试着平静的去面对。
元绛点头答应了,他的手缓缓抬起,抚摸了男生游玩的头发,苦涩涌上心头。
“余闲,最终的坦白与机会得交给十八岁以后的你。”
季余闲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元绛,当元绛的双眼对上他的双眼对,他慌忙无措地躲开。
“老师...”
“嗯?”
季余闲抿了抿唇,手一直在发抖,“您不和我家人坦白吗?”
元绛弄了一下安慰的话,想到头却说不出口,人在缺乏安全感的时候,最需要的是给予承诺的行动。
“不和。”
季余闲试着放松下来,却怎么也做不到。恍惚间,元绛惊觉自己的手被季余闲发抖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再然后,他忽然向前倒了去,元绛赶忙拉住他。手碰上季余闲的额头时,是一片滚烫。
又是在医院,元绛再次被冰冷的孤寂困住。
季余闲高烧到了40多度,他的父母一到学校便和元绛火急火忙的把孩子送到了附近的医院。趁着好不容易有的空余时间,元绛没有提及任何性别有关的字眼同季余闲的父母说了那事儿。
看夫妇的表情,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元绛轻微的松了口气,以后的事情还得看季余闲的造化。同夫妇告别以后,元绛打车回了学校,在路上正要进入短暂的休眠时,高平罅打来了电话。
元绛头脑昏沉的接听:“没,还没吃饭。”
“你听起来像是要睡了。”
元绛:“对,我刚和学生去医院回来。”
最终也不过是几句,在日常不过的话,元绛收好手机以后便直接进入了睡眠。
高平罅这边刚结束完案子不久,张尘余的死因是自杀式的他杀,他让钟惜折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因为那是他可以在心脏病的生命时间里活着的最后三天的第三天。
钟惜折收藏了张尘余留下的信,在这封信里,是这一个案子的真相;而张尘余,亦又是钟惜折自杀的真相。他们是彼此的恋人,也是彼此生命的终结者。
“这就是所谓的互相殉情?”留着干净方便短发的年轻女警看向一旁看完公务的同事。
同事池际无奈说:“这实在是不好说。”
杜宕刚坐下就被女警凌悦“捉”住了,他无奈的问:“怎么了?”
凌悦一脸充满求知欲的看着杜宕,“队长最近下班挺快的啊,是不是有情况了?”
一无所知的杜宕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凌悦摆手说没趣了,“话说,队长去了哪里?”
杜宕:“副局那。”
池际问:“是不是又有任务了?”
“应该是。”
他们对有一个奇怪的规律,只要是副局找他们队长,就有一半的可能是跟任务有关的事情,而每次这样的任务往往是明目张胆的大危险性。
高警官在这些任务中有七悲,有事比没事的次数都让他本人习以为常的准备好一切后事了。对于这所谓生后事,高平罅本人也没改过几次,连书信都一样差不多。
相对无言的两人让空间陷入了一场休眠,窗外的寒风声小的微不足道。副局一年四季都不爱开空调,特别是冬天,用俗老的话来说就是矫情。
宽大但骨节分明,微用力,便可见手上青筋的手合上了在纸上的任务资料,最终是狂暴的风,打破了空间的休眠。
十八年前,
1998年,春,仲春,
是万物复苏,新生命活跃快活的季节,也许会想到湖边垂垂杨柳树,莺鸣草绿。
但,他的春天,只有冰冷的湖与阴冷的地下室,为什么,因为这是他的最后一个春天。
可恶可恨的毒/品,在他还有着生息之前,被一针又一针的注入体内,他在精神折磨与自我逐渐迷失中,拼尽全力与所剩无几的理智使他得到了一件,能让他自我了结的物品。
罪魁祸首没有所谓的心慈手软,看到这想要自我了结的一幕,罪魁祸首阻止了,以把他的左臂活生生的砍掉为阻止方式;罪魁祸首露出了笑容,青面獠牙的怪物,罪魁祸首,是一个“青色的,没有貌的”怪物。
冰冷的湖,阴冷的地下室,
1998年,春,仲春,
阴冷的地下室——左臂,双膝。
冰冷的湖——不完整的,失去了生息的,他。
十八年,
十八年了,
整整十八年,
你不想亲自报仇吗?
你不想亲手了结吗?
你不想让彻夜挂念的英魂彻底的安息吗?
想!
他想。
我必须要彻夜挂念的英魂彻底的安息!
敬光明与正义,
敬和平年代,
敬每一位生于平凡却造就伟大的人类!
“你是为了这个才当的警察,如果可以,我宁愿失去。前面有高升坛弃军从警,后面有你高平罅为父弃军从警,你们高家可是七代从军,当年你父亲,你们家公认的独秀一枝。”
“祖父和曾祖父给父亲取名升坛,寄以厚望。而父亲给我名平罅,母亲说是父亲希望我有所作为,但无需大作为,只为求个一生平安,无大灾大祸罢了。”
“我现在该庆幸你的主妇与曾祖父早在你出生之前就故去了,否则你就是高家最挨千刀的。”
“说名字意义,气我?就算我不同意,你也有办法!”
“嗯。”
副局气急败坏的说:“嗯,又是嗯!难得见你多说话。”
高平罅站起来,向他敬了礼,正色道:“公孙局,再会。”
公孙础冷漠的点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叹,
“再会,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