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很礼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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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秦遇抱着几包医用绷带和零星的几样生活用品继续往前走，韩修跟了上去。
“工资不是已经打给你了吗？”
韩修愣了愣，“我，我没看见。”
“你，你没看见。”秦遇重复他的话，然后看着他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欺负老实人。
他顿了几秒，换了个语气，“你从哪跑过来的——”
后面的话他没继续说，因为此刻的韩修看起来真够惨的，像一只落了水待风干的小狗，嘴唇泛着翘起的皮，面颊带着缺氧的红色，眨巴着无措的眼睛，含着湿漉漉的水光。
“我出发前给你发了条消息，工作没有结束，我肯定会回来的。”
秦遇从兜里掏出手机，除了屏幕的裂痕，其余功能还算完好，只是信号格接近为空，通信陷入了停滞。
在地震发生的一瞬间，秦遇刚好在家里的院子，地面开始晃动，他立刻冲进屋子里把小猫捞在怀里，然后跑到空旷的地方。
乡村土屋建设多为砖和水泥为基础的砌筑，在剧烈的晃动下轻易出现裂缝或出现结构的崩塌，地面浮起呛人的尘土，石块也在地上震动击打，空气中出现轰隆的震动，像是膨胀又像是强烈的挤压，天色骤然变暗，卷动乌色的云，仅仅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原本朴素的小山村一片灰败。
晃动结束后，秦遇给他父母发了条短信，这样信号短暂出现的时候能报个平安。
他打开手机锁屏，左下角有好几个红点，通话记录都是来自韩修。
“不确定有没有余震。”秦遇收起手机，“你怎么过来的？”
接近临时搭建的帐篷，碧波救援队的人看到了韩修，“你别乱跑啊，带你过来都算违规了！”
韩修也看过去，脚步加快走上前，“还没给您钱，谢谢带我过来。”
贺聪表情有点难看：“带你过来也不是想要你的钱，你这么一搞我们也算违规。”
韩修不说话了，贺聪看向后面的秦遇：“你上司？”
“嗯。”
贺聪扯扯嘴角：“行吧，找到了就行，等会儿你们一起去安置点，就在镇上，没受伤吧。”
韩修扭头看过去，秦遇没什么表情地答：“没。”
贺聪上下打量着秦遇：“你在当志愿者吗？”
秦遇点了下头，侧身路过，估计是要送东西，韩修目光追随过去，贺聪往另一边指了指，“那边转运车。”
韩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谢谢。”
“哎对了。”贺聪喊住韩修，“你朋……你上司的脚看起来有点不对劲，要是崴了或者骨裂都需要及时处理。”
韩修再次看过去，秦遇的背影在破败的背景下莫名有种萧肃感，有种不好接近的感觉，走路的动作仔细看确实有点奇怪，微微侧偏，每一步都会略微停顿一下。
韩修跟到帐篷门口，秦遇正弯腰把抱着的东西放在桌面上，并顺手捞起的旁边蜷着的小猫。
小猫明显和之前看起来不太一样，无精打采的，秦遇捋着它后背的毛，它也只是蔫巴巴地喵了一声。
见韩修一直站在门口，秦遇皱眉：“外面不冷吗？”
“还可以。”
是真的还可以，几乎是跑了一天的路，除了疲惫，酥麻的热意黏在了衣服里，手有点僵，攥起来有种浮肿的感觉，但确实是感受不到什么寒意的。
秦遇看他一眼，把羽绒服拉链解开，然后把小猫放进去，又拉上拉链，“进来。”
韩修听他这么说，便走了进去，里面还有两个负责排查物资数量的工作人员，见韩修进来，询问了几句他的身体状况，然后叮嘱了秦遇几句便匆匆离开。
秦遇把旁边的板凳移过去，韩修坐下，秦遇又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一递一接，韩修默默地拧开瓶盖，冰凉的水顺延流过喉管，干涸的感觉被压了下去，一瓶喝完，秦遇又递过去一瓶。
“你刚刚要往哪跑？”秦遇问。
韩修停顿了几秒，错开他的视线，“山那边。”
秦遇脸色一沉，声音变得又冷又硬：“你是一点常识都没有吗？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哪有地震往哪跑，跑过来了又往山里跑，生怕山体滑坡压不死你是吗？”
韩修没吭声，脑袋也是垂着的，秦遇见他这个样子更生气了，“你能别总是给别人添麻烦吗？”
“对不起。”
很轻的回答，是一种很平稳的语气，与质问承接极度自然的三个字让人觉得有种无所谓的轻飘飘。
很礼貌，但让人感觉不到礼貌。
在秦遇衣服里的小猫发出一声喵呜，韩修立刻想到点什么，抬头：“第二针疫苗打了吗？”
秦遇站起来，郁气更盛，尤其是看到韩修那张淡然又懵懂无害的脸。
韩修继续仰头：“如果没有的话，今天打是不是应该还来得及。”
秦遇吐了口气，掀开门帘往外走，正好撞见进来的工作人员，“转运车又空了，安置点在旁边的小镇，那边安全一点，你们先离开吧。”
秦遇回头看了一眼，朝工作人员点点头直接离开了，工作人员见里面还有个人，便朝他招了招手：“你们一起，现在运力够，去到那好好休息。”
韩修把未拆封的矿泉水放回原来的位置，说了声谢谢，也走了出去。
他先去了碧波救援队的车子旁边，刚好有一个平头年轻人正倚在车边抽着烟，见他来了朝他晃晃烟头。
“我来拿一下我的行李箱。”韩修跟着平头走到车门旁，斟酌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还好吗？”
平头眯着眼睛，吐了口烟雾：“目前都是重伤或轻伤，震级比较小，这边居民区离山远，没受到太大影响，具体数据统计还要等几天，毕竟救援现在才刚刚开始。”
韩修沉默点头，平头也叹了口气，“经历一场肯定会有心理阴影，活下来只是第一步。”
直到坐到转运的大巴车上，韩修依旧在想着平头说的话。
秦遇的座位和他的离得很远，平日里顺泽的头发此时看上去也有点炸毛，乱糟糟的。
黑色是沉默，是抗拒。韩修看着秦遇的头发，然后想起了自己还没做完的图。
不知道转运的安置点有没有可以伏案的地方。
-工资不是已经打给你了吗？
韩修拿出兜里的手机，已经快没电了，他点开了手机短信，里面有很多红色小点，往下翻，找到了银行卡进账提醒。
对着数字数了两遍，又用指尖点着数了一遍，然后韩修点进秦遇的聊天页面，发起了一个转账。
信号不好，没有转过去，他顿时有些焦虑。
旁边坐着的基本都是没有什么伤，或是轻伤的村民，大家的声音都很小，多是在低声交谈，并表达自己的担忧。
“呦，这么多钱啊。”韩修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依旧不太适应陌生人的触碰，差点弹了起来。
他看向声音来源，是一个面上堆着笑的男人。
“我听人说王桂枝已经转到医院去了，腿和胳膊都断了，你没去看看。”男人的语气带着不合时宜的熟稔，估计是看韩修一脸漠然，男人继续说，“上次王桂枝不还要给你送衣服吗？”
是早市的面摊老板。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在安静的车厢里尤为明显，村民都看了过来，韩修没有否认，因为这个男人说的是事实。
“你是干什么工作的？不是本地人吧。”
韩修不是很想和他继续进行对话，但还是疏离道：“不是。”
男人啧啧啧了好几声：“王桂枝好像还没和她男人离婚呢，不过也不怎么沾家，你多大年纪？”
韩修抿紧嘴唇往里靠了靠，男人又啧了几声。
“你能别说话了吗？”韩修尽量用很礼貌的语气，“我很想吐。”
男人脸一绿，闭上了嘴，但韩修是真的很想吐，颠簸的路让他觉得头晕脑胀，车窗都在关着，逼仄的空间弥漫着闷滞的味道，他试图屏住呼吸，但反而会在几秒后大口喘气。
更难受了。
下车的时候大家都往门口拥去，车门打开，冷空气瞬间挤了进来，韩修等车上的人都下去了才拎着行李箱下去。
宽敞的空地架着好几个大帐篷，烧着柴火的大锅正咕嘟着饭菜，热气和冷空气撞上，升腾起浓白的炊烟，暖意围绕了一圈。
引导员把各位领到临时安置点，由于时间紧，均是刚刚设好的大通铺，一个房间并排放着五张床。
秦遇进了走廊最左侧的一间，韩修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估计是格格不入的行李箱滚轮声引起了秦遇的注意，他回头淡淡地看了韩修一眼，推开门进了屋子。
一起进来的还有别的村民，估计是前面的位置占满了，在车上和韩修对话的男人也走了过来，占了个靠门口的位置就和其他人一起去吃饭了。
秦遇把小猫放到床上，小猫估计是有点应激，精神不振，蔫巴巴的，完全不见往日的跳脱。
韩修在一旁默默地把行李箱打开，取出里面的物品，放到了秦遇旁边的床上。
秦遇把小猫放进被子里，尝试往外面打电话，信号不佳，打不通。
外面传来排队吃饭的讨论声，韩修坐在床边没有动作，秦遇出声：“你能别盯着人看吗？”
韩修想了想问：“你的脚还好吗？我行李箱里有一盒气雾剂。”
是隋先塞的，他最近在拍一个武侠片，剧组发了很多。
秦遇看过去。背着光，韩修神色不清，但偏偏他能看见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但明显带着疲惫，眨眼的速度变得很慢，却依旧在打起精神等着他的回答。
“不要。”
很令人讨厌的一张脸。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很礼貌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