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柯学的微表情行为学》过敏原人类

64、第 64 章

　　秋川胜则难得有些冒犯地在诸伏景光的脸上打量了一会儿，那样的眼神像是在探究诸伏景光究竟有什么特质才让一向独来独往的麻生三墓特别对待。诸伏景光放松地任由他打量，但秋川胜则当然没办法从他那张不动声色的脸上看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秋川胜则转回头和麻生三墓说道：“麻生老师竟然会说出这样的回答。”

　　麻生三墓看出了他脸上的复杂表情，想了想令他觉得难以相信的原因。“秋川好像在很久以前说过类似的话。”

　　意义并不明确的这句话却让秋川胜则猛地点头，“是啊是啊，也不是很早之前，也就是三年前吧，差不多是我刚和麻生老师认识的时候。”秋川胜则像是感叹又像是欣慰一般地说道，“虽然只是三年前而已，但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呢……刚认识麻生老师的时候，麻生老师可是超级冷漠的。”

　　他向在场唯一一位不知道那些过去的事的诸伏景光介绍说，“我在申请上博士学位的时候还有半年才硕士毕业，而那个时候麻生老师已经在莱特曼导师的实验室里学习了一年了。莱特曼导师当时只带了一位学生，所以麻生老师是我唯一的前辈。其实在见到麻生老师之前我就有听说过麻生老师的‘传闻’，还有一些本科同学在知道我选择了莱特曼老师之后很同情地告诉我，不管是莱特曼博士还是麻生前辈，他们两个都是无可救药的怪胎。好歹我也是学心理学的，我当时想的是——那么厉害的莱特曼导师和麻生老师，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也很正常。”他说着，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我考虑良久之后想到，都是日本人，麻生老师或许会比较喜欢日本人的礼仪方式，所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带了一份日式茶点作为见面礼，并且说‘希望能和麻生老师愉快相处’。我想我们可以在研究上互相帮助、生活中或许也能成为朋友。但是麻生老师那个时候很干脆地拒绝了我，说‘研究不需要朋友’……”

　　诸伏景光理解地笑了一声，“秋川老师很受打击吧？”

　　“超受打击，感觉一腔热情都被浇灭了，丧气的同时又尴尬得恨不得当场消失。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在反思，是不是因为我哪里做错了，让麻生老师对我感觉到了不满，所以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如此不友好。”

　　“嘛，秋川老师当时即将步入新的环境，也是处于不安心的状态中，难免会多想一些。”

　　秋川胜则赞同地点了点头。“但没过两天我就意识到了，麻生老师只是直白地说出了他的心理话而已。他完全不知道‘善解人意’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

　　“是麻生的特色噢，那些话只要按照字面的意思来理解就可以了。”

　　他们两个走在麻生三墓的左右两边，莫名其妙地就越过麻生三墓开始交流起了“如何和麻生三墓相处”的心得：“习惯之后倒是挺轻松的。”

　　“因为麻生是直来直去的性格，不用思前想后地顾虑太多，有什么事直接说出口就好——就算不说出口他也能轻而易举地看出来。”

　　“这下我知道绿川先生为什么能成为麻生老师的朋友了。‘有什么事直接说出口’，说起来很简单，但其实做到也相当困难。”

　　诸伏景光语气轻松地说道：“在面对麻生时，如果是对自己没有信心的人，大概会很惶恐吧，担心秘密被发现、担心思想被看穿什么的。我对自己有信心噢。”

　　“我在和麻生老师打交道之前还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呢。后来突然醒悟了过来，有一些其他人所认为的‘秘密’，麻生老师或许根本就看不上。麻生老师根本没有探究的想法，反而是有些人因为担忧而自己暴露了出来。”

　　“所以秋川那个时候为什么要送见面礼？”麻生三墓至今不能理解，方才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研究确实不需要朋友。秋川是为了心理学研究而决定进入实验室的，而不是为了交朋友。”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在秋川胜则正在想着足以说服他的话的时候，麻生三墓又自言自语地说道，“交朋友用来研究……其实也是可行的。”

　　“麻生老师……不要再说这种反社会的话了。”秋川胜则熟练地露出了胃痛的表情，“就算朋友够多了，但多少也在意一些自己在其他人眼里的形象吧。”

　　麻生三墓依旧是那样的语气：“其他人眼中的我如何，这对我造不成半分影响。”

　　“固执己见、思想偏激、不近人情、性格孤僻。”诸伏景光先是一连用了四个负面的形容词汇，然后在麻生三墓看向他时，他用“但是”拐了个弯，用笑容对着麻生三墓说道，“但是如果成为了麻生的朋友，就会有一种非常满足、非常被重视的感觉呢，而且非常有成就感噢。”

　　因为“不近人情”的麻生三墓对他的朋友们非常珍重。他不会说出来，可不管是谁都能感觉得到他的重视。

　　“除了你们之外其他人都无所谓”，大概是这样理所当然又不在乎的态度。

　　想到这里，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独占了“麻生三墓友人”位置的秋川胜则也唏嘘：“前段时间我和以前的同学联络了几次，有人告诉我，虽然大家从来没有明说过，但能和向来独来独往又成绩优异的麻生老师成为朋友，其实很多人都有在偷偷羡慕。特别是……”

　　特别是有下河洋二在先，大家都知道麻生三墓的行为学造诣不止是理论知识，他是真的能看得出谁在撒谎、谁在谋划不利、谁值得相交、谁又是在虚与委蛇。

　　秋川胜则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

　　他在知道下河洋二的事情之后便忍不住联络了学校里的同学，关于那些在他认识麻生三墓之前所发生在麻生三墓身上的事，某几位交友广泛的同学知道得比他多上许多。但这种举动似乎有违他和麻生三墓之间一直以来的“不过多参与对方生活”的默认约定，秋川胜则立马解释道：“抱歉，麻生老师，我只是有点担心……”

　　麻生三墓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非常肯定地回答他：“不会。”

　　他们的对话半遮半掩，但诸伏景光也猜到了那些因为默契而没有说出口的话。

　　秋川胜则在担心麻生三墓会因为下河洋二而陷入不好的情绪之中，但诸伏景光却对此毫不担忧。他相信麻生三墓，更加相信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那两个烦人又喜欢自作主张的家伙。

　　况且，从“我不需要朋友”到“我的朋友够多了”，这可是潜移默化之中的不小的转变。

　　走到了停着的车旁，诸伏景光帮忙打开了后车座的门示意他们进去。“先把秋川老师送回家吧。”

　　-

　　秋川胜则租住的一户建地理位置不算太偏僻也不算太热闹，是一处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能有机会向邻居求救、但是居民不多不容易浑水摸鱼的住宅区。

　　这里是降谷零听诸伏景光简述过要求之后找到的，确实非常适合秋川胜则现在的处境。在秋川胜则住进来之前，降谷零还负责任地巡查过这间房子，给秋川胜则留下了一张列满了“求生手段”的纸条，上面一一说明了该怎样做才能防止被闯空门、什么样的迹象说明了家里有人埋伏、遇到危险该如何躲避等等。

　　这两位“普普通通的烘焙店店员”经验如此丰富，让秋川胜则肃然起敬，对米花町市民水深火热的生活有了全新的认知。

　　他们在路上讨论着安理佳实的案子，不知不觉之中，秋川胜则已经开始相信起了诸伏景光的推断能力，所以他将所有知道的线索都告诉了诸伏景光，想要知道他的意见。

　　“京野井久被列为嫌疑人是因为油本同学在回来找安理同学的时候看到了京野同学。那里是女子洗手间，京野同学如果只是经过也就算了，但油本同学是亲眼看到了他从洗手间里出来。警方只是想询问他一下，但是没想到他竟然驾车逃跑了……”

　　“所以警方认为他是畏罪潜逃吗？”

　　“是的。但是很奇怪吧，油本同学看到安理同学的尸体的时候，安理同学应该已经死亡有一段时间了，不应该在那个时候碰到凶手。”

　　“嗯……可能是想要确认尸体的情况、或者是正在处理现场。”

　　“唉，警察也是这么说的。”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证据吗？秋川老师之前说警察手中有决定性的证据可以证明京野是凶手？”

　　“我没有和绿川先生说起过那个证据，就是因为连我也不清楚那个证据具体是什么。我只知道除了目击者之外，警方还在京野同学的寝室里找到了他的生活手账，里面记录的一些事成为了关键性的证据，只不过警方并没有向我们透露，所以我也不知道那里面究竟写了什么。”

　　“手账……”诸伏景光有些怔愣。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麻生三墓问：“日本人很喜欢记日记吗？”

　　“虽然很多人有这种习惯，但是……”

　　“秋川，京野先生是会写日记的那种人吗？”

　　“诶？是从什么角度来说？”

　　麻生三墓低着头分析着：“不管京野先生是不是凶手，他会出现在案发现场、又在被警方怀疑时驾车逃跑，这都说明他是一个‘行动派’，他的行为模式并不是深思远虑的类型，反而容易被冲动引导。”

　　“确实是这样，他很容易和同学发生冲突，性格比较……不受拘束。”

　　麻生三墓得出结论：“他不是会记日记的人。”

　　“听他的室友说，似乎也不是一直都有记日记的习惯，应该是最近一段时间才有的。”

　　诸伏景光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从性格特点来说应当不会有记日记的习惯，但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写起了日记吗……”

　　秋川不解地问：“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确定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系。”诸伏景光从后视镜中和麻生三墓对上视线，他们都想到了一个人，“不久之前，我们也遇到过一位这样的人。”

　　坂道金一，那个在和诸伏景光以及麻生三墓见面后不久就被杀害了的受害者。

　　“在那之前，还有一位。”麻生三墓怔怔地看向诸伏景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他都感到难以相信的事，“下河真由子小姐，她会在画中表达她的思想和感情，不应该再另外选择记日记这种方式——应该说，可能性相较来说非常低，他们三位都是。”

　　下河真由子当时正处于心理创伤中，并不能简单地从逻辑上来进行分析，所以之前麻生三墓从未在意过这一点。

　　三个都是如此，三个似乎都和组织有所关联。

　　只是巧合而已吗？诸伏景光从来不相信巧合。

　　“我会让安室帮忙调查一下的。”

　　麻生三墓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之中，眼神没有聚焦地散落在了某一区域上，毫无自觉地将脸埋进了衣领里。

　　秋川胜则虽然不明白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但他听到了“下河”这个姓氏。“麻生老师……”他有些担忧地叫了一声。

　　秋川胜则只是看出了麻生三墓的心不在焉，但诸伏景光却猜出了他的内心活动。“麻生大概是在想，下河小姐的死亡是确确实实的意外、还是他弄错了什么。”

　　“啊……”秋川胜则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关系，不管真相是什么，我们都会调查清楚的。”诸伏景光用温和但是极为坚定的语气保证道。

　　-

　　在秋川胜则寻求诸伏景光的帮助之前，曾经有人闯到了他的宿舍中埋伏他，在秋川胜则打开门的一瞬间就有人拿着刀向他冲去，那副想要杀他的架势让秋川胜则到现在还有些胆寒。如果不是因为刚好有老师敲了门叫秋川胜则的名字，恐怕现在秋川胜则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停尸房了。

　　正因为有这样的事发生在先，他才会担心自己会给宿舍楼里的其他老师带去危险。

　　除去麻生三墓的朋友的身份之外，也因为秋川胜则的这一想法，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都很乐意抽出空来帮助这位善良的教授。

　　“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的。”秋川胜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从口袋中拿出钥匙。

　　诸伏景光方才说要先进去帮忙检查一下房间。

　　“不用觉得麻烦，秋川老师。既然答应了，那么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帮助秋川老师的。”

　　诸伏景光这番话给了秋川胜则莫大的安心感。

　　在他正拿着钥匙开门时，诸伏景光就突然阻止了他的动作。

　　“秋川老师，”诸伏景光伸着一只手拦在他面前，“这里的门锁，之前应该没有过划痕吧？”

　　在诸伏景光的提示下，秋川胜则先是看向了钥匙孔。他在住进来之前就换过锁了，那里非常干净，并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就在他疑惑地想要询问的时候，视线瞥到了金属门锁和门板相接的地方。门锁是长方形的钢板形状，四个角用螺丝固定在木门上，据说这是安全性较高的一种家用锁，很难用寻常手段撬开。而现在，钢板旁的木门上留下了一道两指宽的刮痕，像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顺着门锁和门之间的缝隙硬|插|了进去，刮掉了一点保护漆。

　　秋川胜则瞪大了眼睛后退一步，“竟然真的有人找到这里来了？”

　　诸伏景光皱了下眉毛，然后又无奈地舒展开。他拉上外套的拉链，休闲的模样就变得干练了起来。“看来是这样的，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他对麻生三墓和秋川胜则点了点头。

　　“要、要不报警吧。”秋川胜则对“普普通通的烘焙店店员”很是担忧，“对方上次对我下手时就带着一把刀，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麻生三墓却问：“报警会不会不太方便处理？”

　　“嗯，牵扯上警察的话可能确实会比较难以处理。”诸伏景光拧下门把手后，还很没有警惕感地扭头安抚他们说，“虽然我不是很喜欢近身搏斗，但勉强也还算有些自信。不用担心，交给我吧。”

　　在他进入到房间里后，他又关上了门，明显是不想让他们进去。

　　秋川胜则一脸的焦急，但是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和麻生老师在这种情况下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只能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听着门板内传来的噼里啪啦的闷响，他心跳一下一下地加快，就怕门打开时看到的是被捅了一刀倒在地上的诸伏景光。

　　他捏着手机碎碎念着：“不管说得再怎么潇洒帅气实际上就只是一位烘焙店店员而已，到底怎么让人放得下心啊……”

　　“砰”的一声响，然后是“铛”的一声，像是金属制品掉在地上发生的声音。

　　不过三分钟而已，诸伏景光很快就重新打开了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门口，诸伏景光一手搭着门把手、带着一脸和煦的笑容，门内卧室通向玄关的门口却有一个戴着兜帽看不见脸的人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秋川胜则好像突然明白了“报警不好处理”指的是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问麻生三墓：“麻生老师，绿川先生真的只是烘焙店店员而已吗？”

　　麻生三墓敷衍地“嗯”了一声。

　　“普普通通的烘焙店店员……”秋川胜则一脸恍惚，“人类……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景光：普普通通烘焙店店员一枚。
秋川：（惆怅）还是得靠麻生老师和天才心理学教授秋川老师。
景光：三分钟痛殴歹徒。
天才心理学教授秋川老师：（震惊）（瞳孔地震）（恍惚）（思索）我也去找家店打个工吧……
-
感谢投出地雷的宝宝：云默。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宝宝：41720076、22311288 10瓶；苍烟落照 6瓶；猫言成书 5瓶；27激推人 2瓶；麻酱宽粉配汽水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