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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   这是在“抛尸事件”发生后,诸伏景光和麻生三墓的第一次见面。一向秉持着有疑惑就直截了当问出口的原则的麻生三墓这一次却犹豫了好一会儿。

      在诸伏景光好像什么都了解的眼神中,他注视着那双似乎一直都温和地带着亲近感的眼睛,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问:“绿川先生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绿川先生,之前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也算是和他们作对了,绿川先生因此而受到了惩罚,那么为什么要为了不必要的事做到这种程度呢。”

      他好像经常把疑问句念成没有升调的肯定句。

      诸伏景光只是笑了笑,“为了不必要的事,麻生果然还是这样想的吗?”

      在麻生三墓的眼中,他是否杀死石森议员,这件事虽然是他和组织之间关于立场的博弈的具象化,但从表征上来看,他杀死石森议员所造成的后果完全不能和诸伏景光受到的惩罚相比。

      就算降谷零解释说只是一些“小惩罚”而已,但在组织中的“小惩罚”,绝对不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东西。

      “麻生,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当时,麻生应该是抱有着‘安室和绿川会想办法的’想法而在努力抗争吧?我没有在现场,不过根据那位我拜托帮忙的朋友的转述来看,麻生并没有在一开始就下手,而是在等着转机的出现。”

      “我从来不会等待未知。”

      “不是在等待未知,是在等待信任的回响,麻生。”

      “因为有人不希望我做那些事,所以我在等他们出来阻止我”。麻生三墓记得自己应该是和琴酒说过这么一句话。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呢。”诸伏景光弯起了眼睛。

      麻生三墓低头拉着衣领。“这是我的方式。”

      诸伏景光其实并不确认麻生三墓当时是怎么想的,他只是用肯定句说出了一种可能性,然后再从麻生三墓的表现中推测正确性。这是麻生三墓最常用的手段。

      “很好用呢。”诸伏景光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既然如此,我不论如何都不想让这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感消散,‘安室和绿川会想办法的’,麻生只要继续相信这一点就可以。”

      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条处于校园边缘的路上,南洋大学的占地面积使得他们可以继续将话题延伸。诸伏景光依旧是微笑着的模样,但是说出口的话却似乎带着不一样的语气。

      “我帮助麻生解决问题,不是单纯滥发好心,其实也是有着我自己的目的。”他偏过头看向麻生三墓,“我之前和麻生说过,因为麻生一直都缺少对‘死亡’的敬畏,所以我有和自己发过誓,绝对不能让麻生成为掠夺人性命的人。经过这一次的事件之后,麻生,就算对‘死亡’缺少敬畏,但在想要做什么之前,可以多想一想我吗。”

      麻生三墓抿了抿嘴,好像只是单纯地将他的话忽视了过去。

      -

      安理佳实的命案发生在三天前、政治经济学术院楼内的某一间洗手间内。没有匪夷所思的复杂手法,她的死因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失血过多——在学校的论坛中还有人偷偷传播着当时拍摄的照片:身形消瘦的女性半躺在隔间内,因为空间狭小而处于一种很别扭的姿势。脊椎凹成弧形,一条腿向后弯折起来垫在她的身下,一条腿向外撇开。而这一个隔间内几乎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因为除了尸体所占据的面积外的其余地方都淌满了半干涸的血。

      有人用刀割开了安理佳实的颈部动脉,她在本该去上课的时间里死在了最熟悉的教学楼的洗手间内。

      因为调查结束,案件发生地已经解除了警方的封锁。只是学校方面考虑到负面影响而暂停了这栋教学楼的使用,所有安排在这栋教学楼内的课程都被转移到了其他楼栋中,一楼的玻璃门紧紧地闭着,没有上锁,但是熄着灯的建筑内部明显表达出了“闲人勿入”的态度。

      在诸伏景光和麻生三墓径直向那栋教学楼走去时,正在旁边打扫着落叶的一位学生盯了他们一会儿后想过来阻止他们。诸伏景光余光看见了,但依旧是坦然自若地推开了门,顺便还和麻生三墓解释道:“南洋大学内公共区域的卫生问题都是交由各个社团解决的,为了避免校外人士的旺盛好奇心给学校带去麻烦,校方虽然没有封锁这栋楼,但也限制了出入,安排了一些学生做清洁工作的同时也在另类地‘监视’着这一栋的人员情况。虽然对我们没什么影响,但要是被投诉了,他们可以在校门口的监控中看到秋川老师和我们一起噢,要是调查起来,秋川老师可能就麻烦了呢。”

      “没关系,”麻生三墓说,“是秋川麻烦了绿川先生来帮忙,这种小事交给他自己解决就好。”

      他们正提到秋川胜则,回到办公室查找名单的秋川胜则就从另一条路上走了过来,臂弯里还夹着一个不透明的文件夹。他步伐匆忙,边走边用慌张的语气叫着麻生三墓:“麻生老师!名单找到了,另外还有一个发现……”

      他的表情比话语更早告诉了麻生三墓,“秋川发现了重要的线索”。

      同样正向着他们走去的学生听见“老师”这个称呼后便停住了脚步。他们表现得太过于泰然,话中又透露出了他们正在进行调查这一信息,所以这位学生基于教授和学生之间的身份距离而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只是嘀咕了两句什么,拿着扫把重新打扫起了树叶。

      诸伏景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用拳头遮着嘴,一副想笑却又忍住了的模样。

      秋川胜则茫然地看了看他。

      诸伏景光拉开门,示意他往里面走。“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这种无意识躲避过陷阱的行为非常有趣。”

      “绿川先生……总是说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话。”

      麻生三墓似乎是在替秋川胜则向诸伏景光解释:“因为秋川是单纯的理论型,他的思维方式并没有经过太多的现实锻炼,就像看了很多遍YouTube上的做菜视频却连燃气炉也不会使用的人一样。”

      秋川胜则愤愤地替自己解释:“请麻生老师以普通人的标准来评价我!”

      麻生三墓不解却又理所当然地说:“秋川不是普通人,为什么要以普通人的标准?”

      秋川胜则顿了顿,“夸、夸奖……”

      他似乎是因为“竟然是突如其来的来自麻生老师的肯定”而感觉到了不好意思,手忙脚乱地将文件夹摊开到了他们面前,“总之先不说那些闲聊的话了。麻生老师,你看这个。”文件夹的内部夹着几张纸,最上面的一张是一份表格,左边一列是各个名字,再后面是性别、学院、专业、班级等信息,“我找到了之前打印的班级名单。这里,政治经济学术院的油本和音。油本之前确实选修了我的课程,但是这份是刚开学时打印出来的名单,前两周的试听课结束后,更新的名单里就已经没有油本和音的名字了,所以我才会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但这一点不值得他做出这样的表现,更重要的是,“除了油本和音之外,安理佳实其实也试听过这一节课。除了他们两个,我的学生,那位嫌疑人,京野井久当然也在这个班里。和案件有关的人全都在我的班级名单里出现了……”秋川胜则凝重地问,“这是不是暗示了什么?”

      那两张表格并排摆在文件夹的左右两页,正在使用的那份名单明显有使用痕迹,名字的旁边还用各种简单的图形做了记号。麻生三墓低着头比对着两页纸上的名字,沉思着。

      秋川胜则的脑中已经有了许多种猜测。或许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早已和油本等人产生过接触、或许她们两个中的谁曾试图向他这位心理学老师求救、或许在他的班级中发生过什么……

      然后麻生三墓慢吞吞地抬起头问他:“为什么秋川的退课率这么高?”

      “……麻生老师……”秋川胜则叹了口气。

      这一次是诸伏景光替他说了话。“我大概能想到一些理由。因为心理学是大家都会感兴趣的领域,但如果要用严肃的方式来学习的话,这种兴趣恐怕无法支撑他们参加枯燥的考核类课程。”

      “但是。”名单上的名字基本依照学术院排序,麻生三墓指着上面那一片政治经济学术院的名字说,“我是说这个学院的退课率,实在太高了。”

      在第一张表格中,属于政治经济学术院的名字足足有七个——一个五十人的班级中,七个已经是比较多的占比了。但是在第二张中却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

      “这确实不是常见的情况,比起说是秋川老师的课堂原因,或许更像是……”诸伏景光托着下巴想了想,没有将后半句有些冒犯的话说出口。

      “是这个学生的原因吗?”秋川看着麻生三墓手指的那个名字。那个名字的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形,“中寺里荣,因为名字像女性而本人是男性所以我在学期开始前对他有过特别的关注,总是担心自己会下意识地搞错性别什么的……可是根据我的了解,他的话,应该不至于成为大家都疏远的角色。”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值得放在心上的状况。

      诸伏景光示意着学生名单下的几份文件问:“后面的是什么资料吗?”

      秋川胜则从中寺里荣的回忆中回过了神来。“是之前让他们提交的测试,我觉得麻生老师可能会用得上就一起带来了。”

      那一叠大小不一的纸张上面,不同的字迹写着不同的长段文字。

      “测试……”

      “也不算是测试,只是在前几节课中让他们回答了一些‘对自己的认知’之类的问题,本来是想要等课程快要结束的时候让大家再来回答一遍以此来进行对比,但没想到提早派上了用场。”在麻生三墓翻着那些纸张的时候,秋川胜则对诸伏景光说道,“之前,麻生老师帮他的导师解决过一起案件。在FBI毫无头绪的情况下,麻生老师通过一个记事本锁定了嫌犯。”

      “是通过记事本上的记录吗?”

      “是嫌犯的文字。用词、语序、长短句偏好之类的。我大概能知道其中的理论知识,但要实操起来果然还是……”

      麻生三墓很随意地就将那一叠纸翻完了,秋川胜则迫不及待地问他:“麻生老师,看出什么了吗?”

      麻生三墓回答说:“因为是作业,所以大部分学生都在努力地修饰自己的语言。”

      “啊……意思是作业上的文字并不能作为判断的依据,吗?”

      在秋川胜则失望的眼神下,麻生三墓抽出了一张作业。“但有的时候,想要掩盖的意图反而会更加暴露出特点。”

      那一张的作业纸看起来平平无奇,以诸伏景光的角度来看,没有任何特别的书写习惯,也没有可以作为证据的污渍等。

      “喜欢一个人生活、不喜欢热闹的氛围。”麻生三墓的手指着的是这么一句话。

      秋川胜则就算不看名字也从字迹辨认了出来,这是中寺里荣的作业。

      “他有三个句子都用了‘我’的主语,但是却被划掉了。日语中有一个很特别的习惯,在话语中会尽量弱化‘我’的存在。特别是在和长辈、上级、尊敬的人面前,如果多次在句子中提到‘我’的话,在一些人的眼中这甚至是很不礼貌的表现。中寺先生有这样的了悟,所以他在下意识地写下‘私は’之后又划掉了。原本并不能说明太多的问题,却因为他的修改而更加让‘我’的特质凸显了出来——他在特别关注这一点,所以才会三次写下多余的‘我’,三次划掉。”

      与“弱化自我意识”相反,这是强调自我意识的表现。秋川胜则所学的基础理论中就有这么一条,罪犯是最渴望获得关注的一类人。他明白“强调自我意识”有着什么样的潜在意味。

      “中寺这么做可能只是不想给我留下不好的印象而已。”秋川胜则忍不住替中寺里荣辩解了两句,“他之前说,如果我过两年开始招收修士的话,他会想要申请加入我的实验室。所以他可能只是单纯地在修饰自己的语言。”

      “是在写下之后立即进行的修改。”诸伏景光指了指那些划掉的“私は”前后的字,“在重新落笔时,会有水平线的偏移,而且每次划的线都有不小的差距,这一处是两道平行横线,这里是两个圆圈。看得出来他不是在写完之后重新回顾时进行的修改,而是写完之后立刻意识到了不对、立刻划掉。而且这里很多地方都用了强调的语气噢。”

      “只是提出一个可能性而已。”

      “可是中寺……”

      “秋川。”麻生三墓看了他一眼,“他们只是选修了你的课程的成年人。”

      秋川胜则说“因为油本和音在试听课后就退选了他的课所以他才会对油本和音没有印象”、“因为名字容易误判性别所以多加以了一些关注”、再加上名单上的那些小标记,就算不用对秋川胜则的表情进行分析也可以料想,这位新任教授对于自己的第一批学生有着比其他老师更多的热情。

      “唉。”秋川胜则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了,他又露出了胃疼的表情。

  • 作者有话要说:  hiro:zero最近似乎在看心理学方面的书籍,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zero:什么?
    hiro:如果向一个正在摇摆的人重复灌输某一个观点,他会被说服吗?
    zero:(托下巴沉思)好含糊的描述……但应该会吧。
    hiro:(托下巴沉思)
    于是麻生:(托下巴沉思)什么,我很信任绿川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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