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希言Z然

108、第 108 章

　　冬日的阳光和煦，洒在山间，筛过层层叶林，光影映射到仍旧茂盛的草地上，随风不时变换明暗。

　　花山之上，一颗参天松树下，花眠和柳葵并肩而立，均是看向下方弯着腰在草丛间努力搜寻的女子。

　　“那小丫头的病还没起色吗？”花眠盯着那一身红衣的年轻姑娘，这般执着倒是和她那个爹一模一样。

　　柳葵知晓商舞影的身份，语气里可没有对她的同情：“摊上那么个爹，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要不是华谷主对我们有恩，又怎么会让那姑娘在此这般瞎折腾。”

　　花眠眼尾一挑，觉得好笑：“怎么柳姨比我还不待见那名剑山庄的人呐。”

　　说到这个柳葵可一股脑的抱怨没完没了，憎恶的讲：“你说为什么啊！当年要不是姓商的那家子人，你至于成如今这般模样吗！”

　　“我怎么了？”花眠抬起一只手臂，袖摆随风飘荡起来，“这不是好好的嘛。”

　　“你自个身子如何你不知晓吗？”柳葵剜了她一眼，还是不忿的道：“你这一身旧疾不就是拜他们所赐，姓商的就没一个好人！”

　　花眠垂眸，还是低声想反对：“你不要那样说她。”

　　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带大的孩子，柳葵气得抬掌就想去拍醒她，可终究还是没下得去手，挥下手臂叹息道：“你还想着她，这么些年你忍受的折磨我可都看在眼里，可她呢？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道义责任，抛下你伤害你，她现在是了无牵挂了，你为她落得这一身伤，指不定都活不过老婆子我呢！”

　　“这么狠心的女人，就你这个死脑筋还记着她！”

　　确实狠心啊，什么都没留下。花眠心口泛苦，多少午夜梦回都是那日她口吐鲜血素衣染红的样子，向来爱干净总是一身白净的人，怎么会把自己弄得那般狼狈呢？

　　一提到她，思绪就控制不住地开始游走，花眠闭上眼，克制那无限伸展被称为思念的触角，内心深处的画面，不敢轻易被触碰到，但嘴边还是不禁第一时间为她开脱。

　　“她本来就是一个正直，以救济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一个人呐。”心底的封壳还是被小小撬开一个口，那人仗剑白衣行侠救世的样子又出现在脑海里，花眠喉间都有些哽咽起来：“我……才是她的劫吧。”

　　柳葵拿她没办法，劝是劝不住的，都快二十年过去了，还是这么冥顽不灵。此时林游从山下而来，寻到华朝歌，柳葵看着那两人，又将之前的想法对花眠提了起：“月底那姓商的攻过来，人多势众，你真的不准备考虑下我的提议？”

　　之前几次三番试探林游的功力，也探寻到她对那些人的不屑，柳葵早就想拉她一起对抗武林众门派。虽说花眠调息闭关后功力又精进不少，可终究存在隐患，她所修炼的花谢流水掌，功力越深，反噬便越重，若只有一个商昭，拼一拼结果大概五五开，但万一商光也来了，那花夜教可就绝对不是对手了。

　　花眠知晓她的担忧，笃定道：“商光不会来的。”

　　“可还有武林那么多门派啊，哪怕你对付那姓商的，其他人呢？你顾不过来的。”

　　“她们是洛儿的朋友，况且柳姨你难道看不出洛儿喜欢古静那姑娘么？”花眠望着下方那即使辛苦却依旧谈笑的两个女子，轻声说：“这些恩怨是非，若非不得已，我不想牵扯到下一辈。”

　　“可……”

　　“好了柳姨，”花眠抬手打断她的话，不容反对的道：“叫洛儿来见我吧。”

　　顺着那古松根茎往下，穿过厚厚的石层山岩，来到山体洞内，古静爬在石桌上，安静的看着一边穿针引线的舒冉，她伸手摸了摸那料子，问：“这是文二小姐给你的吗？”

　　舒冉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回说：“对，临走前还专门去请教了下针法技艺。”

　　“也不晓得她们如何了。”古静有点儿怀念在塘丰的日子，文二小姐自是不用说，算是文家最淡泊无争又温柔和善的一个人。而对于文大公子，虽然不认同他对爱情的风流成性，但好歹对待朋友还是真诚无比的。至于勾结暗云楼的文家大房，古静也没来往，就谈不上什么想念了。

　　一路过来其实也听过些关于塘丰的传言，舒冉低眉捻线，想了会儿道：“据说房公子被判了绞刑，而文家商铺开仓发粮，低价出售各式商品，以弥补过错亏欠。虽回不到往昔繁荣，但毕竟家底犹在。而文公子的夫人好似生了对龙凤胎，倒也算是一件大喜事了。”

　　不由感叹文时鸣的好福气，古静失笑道：“只望文大公子当了爹，能收敛点他那些个玩闹心思吧。”

　　这话从古静口里说出来倒是惹得舒冉有点儿吃惊，没再多谈，手指绕过那缕缕青丝，一针一线皆是用心。

　　观美人刺绣倒也赏心悦目，古静托着脑袋安分待在舒冉身边，屋内点着香，盖住了些浓郁的中药味，混在一起倒是也不难闻，身后的商舞影更是安静，仿佛不存在一般。

　　时间便在这静谧的氛围中流走，直到两人回来，屋内才重新热闹起来。

　　看着收获不多的两人，古静悄咪咪瞥了眼华朝歌，却被她抓个现行。华朝歌耸耸肩，并不掩饰她的无奈：“寻遍了花山，也没找到几株，先用着吧。”

　　舒冉将布料针线收拾好，看着框里寥寥无几的鬼菌，望了眼林游，对方摇摇头也是没有办法。她和华朝歌寻觅了好几个时辰，实在是找不到更多了。

　　在几人踌躇之际，夜洛敲响了房门。

　　见他坐下后还吞吞吐吐的，古静凑上前戳了戳他的臂膀，道：“阿洛，你干嘛呢？有什么事你就说呗。”

　　刚从花眠那边回来，夜洛看着古静，又环视了遍在场的几人，坦白道：“若是武林门派围攻过来，你们要如何？”

　　古静奇怪的看了眼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林子要找青城派报仇，顺便还要跟宇文承权讨休书。”

　　“可此次是花夜教同武林的宿仇，你们若在这边和他们起纷争，那便是与武林为敌。”夜洛是真心把她们当朋友，经花眠提醒，这才意识到其中厉害，他看向华朝歌说：“华姑娘，我可以提供你所需要的鬼菌，有了它们你可以返回药王谷专心制药，而不必趟这次浑水。”

　　“静儿和舒姑娘都不会武功，我建议她们一起去药王谷，而林姑娘你可以留在花都，等待时机报仇。”

　　古静才不管那些弯弯绕绕，拍着桌子站起来凶道：“你赶我们走？”

　　夜洛明显被惊到，站起身解释说：“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样你们更安全。”

　　“我原以为，你是希望我们帮你的。”林游轻笑了声：“几大门派那么多人，你们应付的过来么？”

　　“这是我们教内的事，你们没必要如此。”夜洛凝眉，俊美的脸上尽是不赞同，“虽无全胜把握，但也要试试。”

　　听这说辞，古静就差指着夜洛骂了：“你这是没把我们当朋友嘛！”

　　“朋友不是非要那样当的。”

　　林游叩起食指敲了敲桌面，仰头道：“朋友也不是你这样当的。”

　　另一边的华朝歌也附和说：“药王谷素来不参与江湖斗争，我在这只是求药，有理有据，倘若他们出手，我也只是自保罢了，看谁敢乱说。”

　　舒冉却多想了些，摇摇头对华朝歌道：“可若是名剑山庄的人瞧见商姑娘在此，便更师出有名了不是么？”

　　众人将目光投向床榻那边，华朝歌思虑一番，朗声道：“这好办，若是商昭承认她是名剑山庄大小姐，那她便可当众撕下商昭的君子面具，我看到时候是谁更下不来台。”

　　反正就是说什么都不肯离开了，夜洛其实有猜想过眼下的局面，如今真的印证，心里难免慰藉，可为了她们安危，还是建议道：“既然你们坚持，我也不再多说了。只是以防误伤，你们还是离开花夜教比较好，我再找地方给你们安置。”

　　双方各退一步，也没再继续争论。

　　华朝歌搓了搓手掌，试探的问了句：“那鬼菌……”

　　“哦，你放心，已经备好了，你需要可以随时去取。”

　　悬着的心落下，华朝歌顺了顺胸口，冲着夜洛感激的笑笑。

　　气氛没有适才那般凝重，屋内却无人发现，床榻上商舞影早已睁开了双眸，那绿色的瞳孔幽幽的散着算计。

　　翌日，趁着华朝歌去取鬼菌的时候，商舞影独自一人凭着记忆摸索到之前那间石室，可惜里面空无一人，她微喘着气，没时间给她耽误，咬着牙继续沿着通道小心翼翼地探寻着，却在转角碰上了正烦心的柳葵。

　　被毫不怜惜地推到地上，石板冰凉的触感从手掌间渗透上来，商舞影缩了下肩，仰起头看向前方斜躺在榻上的女人。

　　花眠懒洋洋地掀开眼帘，道：“听说，你找我啊？”

　　她哆嗦着身子勉强站了起来，向前几步却被柳葵拦下，商舞影揪紧了衣衫，吸了口气有些急切的说：“我想你救我娘亲，你能救救她吗？”

　　对于那个异族女人，说实话花眠没什么感觉，无冤无仇也无交往，她嗤笑一声：“我为何要帮你？”

　　商舞影也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什么，气息声越来越大，“我知道商昭带人正往这儿来，所以……此时此刻，名剑山庄没有人啊！”

　　一句话似点醒了花眠，她眼神凌冽一闪，收起了懒散坐起身盯着面前孱弱的小姑娘，示意她继续。

　　“你带我回去，救下我娘亲，你也可以趁机摧毁名剑山庄啊。”

　　果然还是个小孩，花眠起身走近她，道：“我只想要商昭一人性命罢了。”

　　那是她最敬重最珍视的家族门派，花眠又岂会亲手摧毁呢。

　　“而且你莫不是被关久了，此时此刻名剑山庄内，你那二叔可还在啊。”

　　商舞影生怕她离开，伸手就去抓花眠的衣摆，却被无情拂开，重新跌落在地，捂着心口她思绪混乱，可她明白，若错过这次，很难再有下次机会了。

　　“商念！”

　　瞧见花眠眼中的厌恶和逼近的柳葵，一个名字在脑中一闪而过，商舞影冲着那高高在上的女人大声喊着：“你可以去找她的墓！”

　　花眠愣在原地，柳葵恶狠狠的瞪着那小姑娘，拎着她骨瘦如柴的胳膊就要往外拖。商舞影被拽得生疼，她强忍着拼命争取着：“商昭不在庄内，你错过这个机会，哪里还能进入名剑山庄，你难道不想再见她一面吗！”

　　“柳姨……”

　　柳葵心下叹息，知晓她被说服了，松开了钳住对方胳膊的手，疾步走到花眠跟前，心疼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那个商念，又何尝不是她的劫呢……

　　商舞影背靠石壁，舔了下干涸的唇瓣，全神贯注的盯着花眠，不敢有一丝懈怠。

　　花眠朝柳葵安抚的笑了下，错开她走向商舞影，“你为何不找她们帮忙？”

　　她们是谁不言而喻，商舞影目光坚定，“她们没你厉害，我也没有第二次机会。”

　　“关于商念……你知道些什么？”哪怕是提起她的名字，花眠心都会颤一颤。

　　其实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华朝歌那知晓了女子间的爱意，结合之前所见所闻，她放肆的赌了一把而已。

　　“你喜欢她。”

　　花眠抬手阻止了想上前的柳葵，勾起抹笑，使她本就娇艳的脸更生动起来，“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然后再去名剑山庄？”

　　商舞影反手撑在石壁上，支起身子挺直了背脊，咬着牙道：“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而且我不怕死，但商昭一定要比我先下地狱！”

　　明明是这么一个弱小的身躯，花眠却在里面瞧见了强大的灵魂，体内流淌的血液染上兴奋的因素，花眠突然伸手掐住了商舞影白皙又脆弱的脖子，将她拉到跟前，瞧她挣扎的模样，眼角升起妖冶的弧度。

　　“看看，商昭养了朵多么有意思的花儿啊。”

　　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