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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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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蕊,你说我美吗?”第二天早晨,春蕊为她梳妆时,姚遥突然问了一句。
“那是当然!这城里谁能比得上小姐呢?连赵家姑娘都比小姐逊色三分。”
“那比起京城的女子呢?京城里的美人应该很多吧?尤其是卖唱卖艺的那些,是不是都很好看。”
“小姐问的奇奇怪怪的,您是大小姐,怎么把自己跟那些地位低贱的人相比?”
“也对,他看不看姑娘跟我有什么关系?”姚遥自言自语道。
春蕊:“嗯?谁?”
姚遥从昨晚开始,心里烦躁异常,有些事情搅得她睡不安稳。
因为退婚?因为赵淑晴的挑衅?还是因为那个男人无心的一句话?
就见过几面的人,姚遥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说不定真是一个色令智昏的大混蛋。
可是她回想起昨日被赵淑晴撞见后发生的事,男人向赵淑晴澄清的时候眼神沉稳、思维敏锐;被她拿匕首抵住时分毫不乱、不卑不亢;戳破她是女儿身时坦荡大方、举止得体。
他真的只是一个远游客吗?
关于这个人的思绪编织成网,将她罩住。
姚遥闭上眼睛,不禁露出苦笑,她想这些做什么呢?他只是一个游客,从她的人生路过。
今日她特意熟悉打扮,是要见一位画师。姚夫人为女儿的婚事发愁,行动力也很强,请了一位颇有资历的画师,想让她参与今年的选妃。
以前家里从未动过让她进宫的念头,这次或许是姚夫人受得打击太大,不知这个决定做的是脑子糊涂还是清醒。
虽然她没想过进宫,但也不抗拒,反正嫁谁都是嫁,要是真当了娘娘,说不定弟弟未来的仕途能更加好走一些,她也算是为姚家尽了分力。
只不过,要是这个决定发生在几天前该多好,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低落了。
韩良驾着马车来到姚府门前时,刚好撞见姚家送走画师。
姚遥站在父母身后,看到了韩良和他身后的马车,一颗心提了起来,扭身回府了。
韩良不知道她为什么慌张地跑了,跳下马来,对姚遥父母行了礼,说明自己是住客,今日退房启程,临走时专程来谢谢姚掌柜这些天的照顾。
说罢跨上马,继续赶路了。
“奇怪,她为什么一见我就跑了?”
徐温远坐在马车内,沉默了一会儿,说:“能赶上刚才那位男子吗?”
韩良总是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只要是他说的话,一律照做。
过了一会儿,在林荫道上,韩良成功截下了那人,看样子与他们一样,也是去往京城的。
徐温远拿过姚遥的画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将卷轴收起,却并不将画像还给画师,而是将一包碎银奉上:“你走吧,就当是这幅画的主人落选了。”
“这、这……”
韩良瞪起眼来,凶神恶煞的,好像他不答应就要杀人灭口一般。
画师于是收了银子,跑了。
韩良不解:“你这是何意?你不会是想……”
徐温远静静站着,仔细品味了这幅画,不得不说,画师很有水平,那股眉间若有若无的愁绪和骨子里的倔强劲儿都能画得跃然纸上。
是第一次见她平常的装扮,但与他想象的没有太大差别,总之,是十分好看的。
他看了许久,韩良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答时,却突然听他笑了一声:
“呵,或许正如你所想。”
他将画像收进马车内,定了定神,将思绪从儿女情长上抽离出来。
毕竟他与姚遥将来的关系,暂时不取决于他们任何一个人,而取决于姚家的政/治态度。
时间推回到前一天晚上,到处奔波的韩良回到客栈,将收集到的大大小小的信息汇报给徐温远。
“姚家我查过了,他们家的兵器既卖给民间,也供应朝廷练兵所需,可近年来军库充盈,轮不到进姚家的货,所以姚家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一旦有战事,军库告急的话,对他们来说倒是好事一桩。而且更可疑的是,”韩良凑近徐温远,小声说,“咱们的线人打探到,前一阵有一队姚家的人马拉着一辆车从皖洲出发,已经到城外了,不知道里面拉着什么东西,咱们的人正在跟着,没有打草惊蛇。”
“皖洲?”
“是姚家夫人的娘家。”韩良回答,“有没有可能姚将军为了掩人耳目,特意从夫人的娘家出发运送军火,以掩人耳目?”
“可如果里面真是军火,只有一车也太少了。”
“那倒也是。”
“其他方面呢?有没发现姚家与他们有什么交集?”
“这个真没有,姚将军好像真的是个老老实实的朝廷旧臣。”
徐温远点点头:“那车东西听起来是有一些可疑,不过也就是说,如果查明里面与军资没有关系,姚家的嫌疑可以暂时排除了。”
“喂,那也不一定吧?”
“我们是一进这座城就遭到刺杀的,对方只派了两个刺客,显然是认为对付我们两个文人绰绰有余。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经过此地的时候只有两个人?为什么石大人派遣的护卫队正在下一个城市待命?我们这次的秘密出行除了圣上和石大人没有旁人知道了,我不认为姚家能掌握这些情报。”
“有道理。不过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你这个家伙还会武功。要不是你有两下子把他们打跑了,你可去不了边疆了。”
徐温远叹了口气:“可我现在确实在这里滞留了些时日,也如他们所愿了。”
“我看你也乐在其中吧。”韩良揶揄他,“我看你和那位小老板关系不错啊,茶馆老板,我可是听了出好戏。”
徐温远笑笑:“这戏还没完呢。”
“所以,下一步怎么做?”
“上路,去劫车。”
于是今天上午,徐温远和韩良将行李装入马车,又给了小二一块银子做房费,小二却不敢收:“客官,我们这儿的价钱没那么高的,您入住那天给的就足够了。”
“无妨,收下吧。”
马车哒哒远去,店小二捧着银子目送走了菩萨。
在徐温远的计划里,如果从那辆车中查出来什么不该有的,他将势必与姚家为敌;即是是没有什么,自己贸然惊动对方之后,大概也无法若无其事地在姚遥面前当一个普通的住客了。
离开客栈之后,可能与姚遥再也不会见面了,但是徐温远突然很不希望在多年之后姚遥能想起他时,只会记得他是个不正经的乱惹桃花的茶馆老板。
一贯会用各种手段周旋在权贵之间的他,早就习得了在必要时刻面不改色扯谎的这项技能,可是他现在十分后悔那天早上脑子不清醒扯了那样的谎。
本来他是想直接堂堂正正地告诉她自己真实的身份后再道别的,只是这世间的事,总是变化得十分快。
幸好徐温远决定去姚府道谢,不然等他们回来,姚遥说不定摇身一变,进后宫初选了。
他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了,但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
韩良驾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在第二天清晨终于拦住了从姚夫人娘家运来的那辆马车。
徐温远吩咐了不要伤及无辜,于是一直尾随着这辆车的手下们训练有素地与护送车辆的人们打斗了一个回合,将他们毫发无伤地控制住,韩良和徐温远才蒙着面,开始检查车里的东西。
厢门一开,里面是许许多多制作精良的大箱子。
徐温远稍稍放下心来,起码盛的不是军资。
韩良打开了其中一个盒子,被珠光宝气闪了眼:“娘啊,这都是些什么!”
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珠宝首饰,全是女人家的东西。又开了几箱,除了珠宝,还有一些金条银条。
要是再不知道是什么就太迟钝了。
徐温远拦住了还想继续拆箱子的韩良:“不必了,这件事跟姚家没关系。”
“你这么确定?这些金银难道不可疑吗?”
徐温远怀疑韩良到底娶没娶过媳妇。
“我们把人家的嫁妆拆了……”
“这、这么多……”
“大概是本来要嫁的人家比较富贵,姚夫人把家底都掏出来了吧。”
徐温远一件件把箱子整理好,对负责运输的家臣们道歉,请他们继续上路。
他转头对韩良说:“吩咐他们,将我遇刺受伤的事情传给皇上,说我已有线索,请求搜查正四品太守赵青天之权。”
“啊?你不是说正事要紧,等咱们从北狄回来之后再秋后算账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嗯,我改变思路了。内忧不除,何以清外患?安静了这么久的北狄突然蠢蠢欲动,必然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抓住这条暗线才能斩草除根。”
徐温远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让韩良也安下心来。
“好,我这就去吩咐他们。不过你掌握什么赵家的线索了吗?”
“没有。”
“啥?欺君是要掉脑袋的!”
“没关系,合理地利用一下皇上对我的信任。”他坐进车内,“我们回客栈吧。”
“你还真把我当车夫用了,回城换你来驾马!”
“我是个刚痊愈不久的伤患,你忍心吗?”
韩良跨上马,任劳任怨地返程了。
回程时,即将路过与姚遥初见之地,韩良突然勒住缰绳,对徐温远说:“你看前面。”
徐温远掀起帘子,远远地看见姚遥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
“怎么办?”
“你先回客栈吧,不用等我。”
他下了马车,缓步接近她,姚遥感到身后有人,警惕地回头。
在姚遥转头看向他的那一刻,他在现实中初见她作为少女的容貌,比画像中更令人惊艳。
姚遥清透白净的面颊上,眉间的一朵红梅更显得她明眸皓齿,杏眼中波光流转,似有郁气,却反倒透出三分少女独有的骄横。
然后下一秒,姑娘好看的细眉一皱,一场风雨卷走了未发芽的旖旎。
她哭了。
徐温远微微皱眉,将右手伸了过去,关切地问:“怎么了?先起来。”
姚遥把手放到了他的手上,触到他温热的手掌,才发觉自己的手指有多么冰凉,忍不住哭起来。
徐温远有些无措,一贯妙语成珠的他此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脚……脚麻了,好疼……”姚遥边哭边说。
徐温远左手扶着她的背,右手往上拉,还是没能让姚遥站起来。
“你是蹲了多久,就不觉得难受吗?”他忍不住训了她一句,结果姚遥哭得更凶了。
徐温远有些无奈:“失礼了。”
他的右手松开姚遥的手,伸到腿弯儿处把她横抱了起来。
姚遥瞬间就不哭了,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侧脸,努力消化发生的一切。
徐温远把她放上了那匹正坐着休息的马身上,然而马感受到小主人坐上了鞍,就站了起来,姚遥是侧坐,坐得不稳,赶紧抱住了马的脖子,却碰到了透着凉意的鬃毛。
姚遥嘴一皱,又想哭了。
“呜……”
徐温远:“……”
此时他才意识到,对方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他温言软语地哄道:“别哭了,谁欺负你了?我去给你出气。”
“你!自从你来我们这儿那天我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我以为我救了个人,没想到请了个瘟神,你上辈子是不是跟我有仇……”
眼看姚遥越说越离谱,徐温远拿她没办法,随口说道:“那怎么办?我让你咬一口出出气?”他以前就是这么哄自家弟弟的。
“真的?”姚遥揉了揉眼睛,好像来了兴趣。
徐温远咬咬牙:“真的。”
姚遥止住了哭泣,上下打量他,似乎在考虑从哪儿下口。
天气寒冷,徐温远披着大氅,除了头,就只有手露在外面。
注意到她的目光,徐温远感觉不妙,反悔了:“还是算了吧,方才摸过不干净的东西,总是不太好……”
刚才摸过的东西?
被男人搂过的腿弯和后背明明处在寒冷的空气中,还残留着可疑地温热感。
姚遥又羞又气:“我今天穿的是新衣服!刚洗过的!”
“不是这个意思。”徐温远无奈地笑笑,“你怎么在这儿?还哭了?”
姚遥叹了口气,垂下眼帘。
“秋千,被人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