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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领导插足办公恋情 ...

  •   成排的骑楼不再出租,无人居住,只有巷口二楼的房间亮着,钱适踏着新年的冷意上楼,家门前向来不贴春联,防盗门里的木门开了条缝,死白死白的光线从门缝中拖拽到地上,升腾起一阵灰。

      钱适开门,四处盖着防尘罩的客厅里站着个男人——

      钱嵩,他生物学上的父亲,从长相和信息素上都和他很像。半老的男人依然穿着前些天的灰色短袄,毛线帽在光亮处显得有些破旧。

      对方叼着没点的烟,抬头,瘦下去的两颊撑起颧骨,顶光打下来像个干枯的死人。

      “小适。”

      “嗯。”钱适向他点头,拉开一张防尘布,摆开一张板凳给他。

      钱嵩讪笑着坐下,夹着烟卷指沙发:“这,你妈留的家具,还在呢。”

      钱适还站着不动:“因为是妈妈留的。”

      “哦,你想她吗?怎么不去找她,我以为我当时走了之后,你会跟着她过。”钱嵩四处打量,“我跟你妈一直没有离婚啊,你应该由她来带。”

      “我找不到她。”钱适漠然道,“你们不用互相推卸责任,‘我长不长得大,要看我自己有没有生存的能力。’”

      钱嵩闻声笑笑,瞥了他一眼:“这是我在你小时候说的话吧?现在听起来是有点过分,但我看你不也是好好地长大了吗。”

      钱适无话可答,插着兜站到一边,清冷的黑瞳中倒映着客厅的影子。

      钱嵩直起了身子:“结婚了吗?那天跟你在一起的人是谁?”

      “跟你没有关系。”

      “你们在……接吻。”钱嵩的话音中隐约透露出一股不解和难堪,却又像是指责钱适一样说道,“真是的,你怎么变成同性恋了,看来我真的不应该不管你。”

      “我怎么样和你没有一点关系。”钱适和他隔了一段距离站着,声音冷冷地。

      钱嵩缓缓地呼出一口长气:“哎,反正我管不着。”

      钱适面色不虞地瞥了他一眼,钱嵩指指自己:“我病了,这里长了个这么大的肿瘤,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

      钱适闭上眼:“我又救不了你,找我做什么?”

      “想赶我走啊?”钱嵩几乎每说几个字就要喘一下,钱适注意到他的喉咙下方有一个小洞,连着一段短短的管子,呼吸的时候洞口的膜在翕动,令钱适有点反胃。

      钱适抿着嘴,紧锁眉头不去看钱嵩:“你本来就不该来,而且怎么能来公司找我。”

      钱嵩比钱适想象得要老了很多,继续用快断气的声音说:“我就想见见你,小适,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差不多了……我走这么多年,实话说,最对不住的是你。”

      钱适听得苦笑起来,钱嵩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有愧疚的情感?

      钱嵩曾经开着南山市最著名的制药公司,风光无限,同时却是一个变态的利己主义者,只要是能为他带来利益的事情,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做到,哪怕是牺牲自己的孩子。他又充满了表演欲,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捏造出无比正面的形象。

      在钱嵩身后的阴影里,窝藏着一个同样只由利益和名誉组建起来的家庭,为了名声,两个同性恋生了个没人想管的钱适,转身出门,继续成就伟大事业,享受家门外的隐蔽情人。

      而钱适苟延残喘地活着,如今再与钱嵩见面,多年独自挣扎苟活积累下来的怨气依然旺盛。

      钱嵩又道:“小适啊,我也没有什么能留给你的,只有那张卡,里面真的不是脏钱,是更早以前踏踏实实挣来的,你拿走吧,我心里能好受点。” 他咳着咳着,颇显可怜地捶捶胸口,咽下一口痰

      “我要你的钱做什么?拿走就是为了让你心里过得去吗?”钱适抖着手从手机壳里掰出那张卡,塞进他的手里,“我最苦的时候你不在,等我已经过得很好了,你才出现,拿这些东西说要弥补我。我自己有能力活着,不需要你的帮忙。”

      “我是真的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如果你对不起我,你就不该拿我做实验,当初开发信息素阻断剂的时候,你怎么忍心往我身上用药?”钱适愤然望着他,信息素很躁动,诱使着腿骨的疼痛开始弥散,“阻断剂开发受阻,你造假数据强行上市,把那种能害死人的药推出来卖。最后被发现了,药厂一停产,你就逃走了,你知道那是什么罪名吗?携款潜逃,卷走别人的救命钱,全世界追着我们一家骂,我来替你挡灾!你有想过我的死活吗?”

      “有啊。”钱嵩说得理所当然,“再说我可没搞什么携款潜逃,我给你留了那么多东西,够你活一辈子了,能‘携款潜逃’的只有你。”

      钱适的眼皮在跳动,目光落到钱嵩身后那些覆盖在防尘布下的家具上。

      钱嵩随着他的视线起身,捏着烟卷的手松开,慢慢抚上那架木沙发:“当年这栋楼,装修是我搞的,每一片地板都是红豆杉,每架沙发都是金丝楠,每张床都是黄花梨,你睡的那个小床啊,我当时三十五万收的。小适,你从小跟我长大,你都知道,钱不一定都是藏在银行里的纸。”

      “我不能花。”钱适隐忍地咬住下唇,“全是赃款,你和妈妈把这种卖不出去的房子整栋留给我,就是为了让我帮你们守着!”

      钱嵩的神情忽地一变,慢慢地弯起嘴角,露出了耍猴似的笑意:“喔——你明白的嘛。”

      麻意一阵阵地上涌,刺激着钱适的背部,他几乎被愤怒冲击得喘不上气来,急剧激愤的情绪扰得信息素再次波动,深入骨髓的隐痛随之出现,他一边愤愤捏着胀痛的膝盖一边指着钱嵩道:“凭什么这样对我?我第一个用药,最后一个停药,我比所有人都用得多,被你当成小白鼠,又被每一个人咒着去死,还要替你犯事,这不公平!凭什 么!?”

      钱嵩摇了摇头,面带同情地走到钱适因痛苦蜷缩的身前:“你是我生的,当然要帮我,一家人,同在一条船上……你觉得我犯罪了,那你,也是帮凶。”

      钱适几乎反驳不出半句话。

      钱嵩高高在上地摸摸钱适的头,似是安慰,却掌控欲十足地捻起了他的头发:“我不会把你送去坐牢的,我是要死的人,总得给自己积点阴德……我这次,只想请你帮个忙,事后,你拿着这笔钱呀,出去过好日子吧,在外面永远不要回南山,就不会有事。”

      钱适像具僵硬的死尸一般抬起头,钱嵩换了方言道:“这几天准备好八千纸币,用红纸包,初八送我到沔江玉角港,凌晨三点有船去滨岛。”

      钱嵩咳出一滩带着腥味的唾沫,钱适愤然抬头,两人相视无言。

      “我说了,我时间不多,不想死在牢里,滨岛那边没人抓,知否?”钱嵩居高临下地朝钱适抬抬下巴,使唤人的态度让钱适幻视到平日里张扬的自己。

      翻腾的血液齐齐冲向脑部,钱适感到有些晕眩,他才感觉到自己匍匐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好像先前的种种风光都一点点从他身边被夺走,职场和家庭关系一并落入深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恨意涌上心头,钱适忍着腿疼扶沙发起身,不和钱嵩做一点告别,一瘸一拐地走出门。

      钱嵩依然在叮嘱他:“记好,三点,别迟了。”

      嘭!门被狠狠地摔上。

      ‘

      工作日照常滚动到眼前,办公室的人又少了几个,多了几个眼生的面孔。

      两个实习生嘀嘀咕咕地围着李岸鸥讲八卦,李岸鸥啃着鸡爪道:“看到什么了?”

      其中一个实习生大惊小怪道:“元旦的时候钱哥和副总一起看夜场电影!”

      李岸鸥不以为然:“看的是《阮阿嫲的奋斗岁月》?还是《创业先锋》?还是《华南街之狼》?”

      何桦听见也凑上来:“什么呀宝宝?钱适这么卷?下班了还去精神文明建设?”

      实习生疯狂摇头,强行压着兴奋的声线:“是《红藻》!!”

      李岸鸥质疑地“唔”了声,何桦的嘴在脸上转了半圈:“哇噢。”

      又有同事趿拉着拖鞋问道:“谁去看《红藻》了?”

      《红藻》是一部悬疑片,讲述某个留守少年被卷入一宗谋杀案。案件死者的身上都长着“红藻”,而“红藻”最初是由少年饲养的章鱼带来的。高智商的章鱼能够变化人形,不断蛊惑少年以求活命。最后少年瞒着警方放走了嫌疑章鱼,回家时却得知真正的凶手已经落网,恍若做了一场噩梦。

      但影片的结尾,少年打开锁紧的厕所门,却发现每一寸平面都被红藻覆盖,画面被红色笼罩,少年的心里已经长满阴暗的藻类。

      照理来说,同事,尤其是上下级,一起在下班后看电影,应该是在观摩正能量励志风宏大主题叙事大片并探讨公司未来发展方向,而不是这部小众题材的暗黑风悬疑片。

      听完介绍后,李岸鸥表情抽搐:“我靠太怪了吧!还不如看隔壁叁批文艺片。”

      实习生依旧在添油加醋:“这片比叁批还炸裂,简直是一部下三滥的三角三级片,预告还有主角和章鱼翻云覆雨的片段,怎么会有人在深更半夜两两相伴看这个!?”

      拖鞋哥鼓掌摇头:“牛牛牛——这都能上架,审核是制片亲妈。我说啊,看完的情侣是怎么忍得了不上床的?”

      何桦:“宝宝,不要内涵钱哥和副总。”

      拖鞋哥无辜道:“我没有!我只是客观评价三级片对情侣关系造成的可观影响。”他反手一个甩锅,“何桦,你坏!竟敢代入钱哥和副总。”

      “啊你要怎样啦?”何桦跳着喊,“你们肯定也这么想了……吼,所以嘞?他们为什么去看三级片?”

      李岸鸥扶额:“为什么钱适不是和那个助理小哥去看……”

      “呃……”几人一听,心里都凉了几分。

      钱适一来就被围住了,何桦贴着他的胳膊,贱兮兮地说:“喜欢看什么电影?”

      钱适抬抬眉,以为他们在聊公司要进军影视行业的事:“哦?你们也知道黄导的合作了?”

      “啥?”李岸鸥显然没懂钱适在说什么。

      何桦同样不明白,但还是追着钱适问:“管他什么黄不黄的,你就说说喜欢什么类型的?文艺片还是科幻片?《情书》还是《恋恋风尘》?”

      钱适脱口而出:“动画片。”

      “嗯……如果是情侣一起看的话,你们看什么呢?《千年□□》?《同级生》?”

      钱适懒洋洋地说:“《喜羊羊与灰太狼之兔年顶呱呱》。”

      “骗人。”李岸鸥坐在桌上说,“昨天才看见你和嫂子一起看《红藻》。”

      何桦没想到李岸鸥先捅开了篓子:“嫂子!?”

      “嫂子?”钱适眼下挂着青黑色,疲惫的样子显然没心情和这帮人开玩笑,摇摇头道,“随便看看而已。”

      何桦蹲在一边又问:“你看电影,那那小哥呢?”

      “分了呗。”钱适乏力地应和着,走到桌前时才发现桌上放着几袋礼物。

      何桦大惊失色,钱适戳戳他的手臂,中断了几人的快乐八卦:“这些是什么?”

      何桦回过神来:“哦,这,这是那几个模型老哥给的谢礼,人离职前特地拿来的。”

      钱适有些不解:“离了?”

      何桦摊手:“对啊,陈英说一嘴就给送走咯,给的n+1也不亏。”

      钱适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原来他自以为舍己为人做了多伟大的事,却发现什么也不能改变。那几个模型师本来只需要道歉,现在却直接离职了,陈英做这些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他知道谁才是这件事的操控者。

      一群人见钱适说分手,倒也不好意思追着开玩笑,各自散去了,不再被遮住的办公室门前站着小芹,着急地冲钱适招招手。

      钱适过去,只听小芹说:“傅哥去医院了,想请你去看看。”

      “你说傅平怎么了?”钱适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吃面包和橙汁,中午吃茶点,我吃虾饺、炒牛河、金钱肚、凤爪、萝卜糕、杏仁糊、流沙包,晚上吃鸡杂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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