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情人》Krantz

43、第 43 章

　　在WIND6解散的第三个年头，周竞曦出了张个人专辑。与此同时，前两年积压的剧争先恐后上星播出，网络反馈积极热烈，周竞曦一时风头无两。

　　就连一向严肃的周文远都乐呵呵陪着宁美心追起了剧，隔三差五还点评几句，美其名曰专业指导，然而每次对周竞曦的指导都以相同句式收场：你玩也玩得差不多了，赶紧回去把书念完……

　　周竞曦堵上耳朵不听不听，还趁热办了几场签售会。一霎围场生绿草，人面桃花相映红，周竞曦呼吸着春日特有的香甜空气，遥遥望着人头攒动。从前WIND6人气最高的时候，六个人加起来也没这么多粉丝到场，而今天来的这些粉丝中，又能有几人还记得WIND6。

　　从前在团里时，周竞曦心里总对那些队友颇为嫌弃，只想着赶紧忍耐过限定一年，把选秀和成团当作做演员的跳板。年华似水奔腾向前，周竞曦之前从没想过他会有一天怀念那时的懵懂冲动。

　　到场粉丝里有一位自选秀时就跟着周竞曦的站姐。周竞曦一眼看到了她，抬手跟她打招呼。签名队伍慢慢向前挪动，轮到站姐时，站姐趁和周竞曦握手的工夫快速说：“还没找到，你再等等。”

　　这位姐姐是资深盲盒玩家，几个月前周竞曦拜托她帮忙寻找当年那个大蒜娃娃。周竞曦不记得盲盒品牌，不记得盒子颜色，甚至连那大蒜长什么样都印象模糊，只记得是头蒜。姐姐虽然一口答应，找了几个月下来却也毫无进展。前两天姐姐还在微信里跟周竞曦说，曦曦要不你发个微博吧，就这俩月你微博粉丝数从四百万涨到两千万，人多力量大呀！周竞曦就回她，发微博怕被人看到。

　　周竞曦怕凌捍宇看到。

　　周竞曦更怕凌捍宇看到却不在意。

　　站姐愿意帮这个忙，周竞曦已经满心感激，赶紧笑着摇头，意思是没关系。

　　专辑宣传期过后，周竞曦紧赶着进了剧组。这两年来周竞曦接过多种不同风格的角色，但这些角色都有个共同点，就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感情戏。新经纪人建议周竞曦尝试感情路线，贩卖男友人设，打开女性市场。周竞曦说不用，还故作轻松地调笑说，从前为了红已经炒过CP了，也该换个路子了。

　　这次周竞曦在剧组待了四个月。快杀青时，剧组里出了件鸡飞狗跳的破事。

　　同组男演员和同组女演员搞到了一起，男演员的老婆来捉奸，大闹酒店，风度全无。周竞曦恰好住隔壁，看见了不能不管，正劝着正房，被正房一胳膊肘杵得下巴淤青。

　　事后，正房十分不好意思，客客气气地请周竞曦喝咖啡。咖啡喝了一半，话题又转回那对狗男女。正房一拍桌子，噼里啪啦地数落，“他俩这事早就有了，只是从前我没有证据，这次你猜怎么？”话说到一半，压低声音，“我找了个私家侦探。”

　　周竞曦差点噗地把咖啡吐出来。

　　正房见周竞曦不信似的，又神神秘秘地增添佐证，“我好几个姐妹都靠他抓的小三。我还有个朋友，他连我那朋友他爸二十多年前在外头生的孩子都给找出来了。”

　　周竞曦知道有人专门干这个，但以前从没接触过，“这么灵？”

　　“是呀！什么都能查！”正房眼神一亮，像是有心要弥补周竞曦被撞青的下巴一样，殷切地问，“要不我把微信推给你？”

　　周竞曦刚想说不用，脑海中转瞬闪过一个人影，鬼使神差地道：“好啊。”

　　私家侦探的头像是一片黑，漩涡一般，看起来颇为神秘。

　　周竞曦花了半个月才鼓起勇气，让私家侦探给他查查凌捍宇。

　　其实周竞曦并没和凌捍宇失联，微信和电话都留着，要是真想知道他的去向，问姜澜也一定能得到答案。周竞曦只是不敢问。

　　不敢让旁人发现他仍在意。

　　周竞曦与凌捍宇的微信聊天记录停留在三年前，录制《我是演员》第二期的那天晚上。录制结束，凌捍宇说，我们在外面等你们。周竞曦回他，来啦来啦。

　　那时的周竞曦以为，这只是一段再普通不过的对话，在这段对话之后，他们还会有许多其他对话，还会一起聊很多天，吃很多饭。只是当说着这些话时，周竞曦怎么也没想到日后情势会急转直下，打得他措手不及，难以招架。

　　私家侦探的动作比周竞曦想像得还要快。没过几天，对方回复说，凌捍宇近两年在上海，在巨鹿路开了家甜品店。住址也查出来了，离甜品店不远。

　　然后发了一张照片。

　　周竞曦看着消息蹦出来，以为私家侦探发来的是甜品店的照片，可当打开对话框，画面中新雪初绽，周竞曦一瞬间连心跳都快停止。

　　照片拍的，是凌捍宇。

　　在凌捍宇不告而别的三年之后，周竞曦终于再次得到他的消息。

　　上海几乎没有大雪，拍照那天只飘了一点点雪花。梧桐枝桠掩映之中，颀长身影站在桥下，半侧过来，恰好拍到左脸触目惊心的伤疤。

　　周竞曦颤抖着将照片放大。

　　腐蚀与灼烧破坏了原本平整的肌理，自眼角外侧至下颌都留下了令人难以忽视的痕迹。凌捍宇肤色苍白，疤痕却难得没什么明显色差，只是增生在所难免，看起来凹凸不平。

　　周竞曦用同样受过伤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抚摸屏幕，如同这样就能抚平凌捍宇经历过的痛。

　　这是他的凌捍宇啊。

　　比谁都温柔，也比谁都狠心。

　　私家侦探说甜品店生意不怎么样，估计撑不了几个月。周竞曦茫然地问为什么，私家侦探回答，餐饮生意都不好做，开不下去比能开下去正常多了。

　　周竞曦被这话闹得半宿没睡着觉，第二天醒来后联系了朋友圈里的几个网红，央求她们帮忙，说这是朋友开的店，想让她们过去打卡宣传。

　　然后直截了当地要来卡号转钱。

　　几个网红姐姐妹妹被周竞曦的手笔惊着了，说曦哥不用这么多……你朋友的店我们去光顾一下支持生意都是应该的，真不用这么多。

　　周竞曦说，那就拿这钱再帮我找几个你们的朋友，要长居上海、美食向的网红，带货能力强的，钱不够跟我说。

　　网红宣传虽然能帮甜品店迅速打开知名度，但对于网红真正的带货能力，周竞曦其实不太了解，心里没底。思来想去，周竞曦又联系了两个常住上海的选秀男团。选秀爱豆虽然糊，不出圈，走大街上都没几个人认识，但他们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号召力奇强，甚至远远强过那些粉丝躺平的中年大腕。而且甜品不比奢侈品，价格够得着，是粉丝最容易且最乐于GET的爱豆同款。

　　一番布置下来，周竞曦仍不放心。私家侦探说凌捍宇不太常去店里，周竞曦就安排这群卧底挑着凌捍宇不在的时候光顾，连后来他们准备上传的照片和文案，周竞曦都一一过目，给他们排好日期，以免营销痕迹太过明显。

　　营销这种事情，让人发现本没什么，但周竞曦怕凌捍宇发现。

　　以凌捍宇的个性，要是知道他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估计不会愿意接受。

　　周竞曦坐帐指挥，运筹帷幄，甜品店坐了火箭似的一路飙红，很快成了时尚潮人打卡胜地。短短两三个月后，当周竞曦无意说到他想去尝尝，私家侦探回答，别去了，不好排队。

　　周竞曦心里一甜，握着手机在床上蹦着转圈，最后转晕了躺成大字，看着旋成万花筒的天花板开心地想，我可真厉害。

　　很快又到花明柳媚之时。周竞曦赶着春日正好，接了一部古装权谋剧。这次一进组就是八个月，周竞曦老觉得剧组很像传说中樵夫无意闯入的山洞，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凌捍宇的店火了几个月后，客流开始下降，但也渐渐趋于平稳，足以健康维持。离开剧组前，周竞曦的站姐带来一个好消息：大蒜娃娃找到了。

　　找了将近两年，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站姐有位朋友也喜欢盲盒，还是个盲盒博主，天天在抖音发拆盒视频，家里的盲盒娃娃堆满了十来个展示柜。之前周竞曦托站姐帮忙寻找，站姐也问过那位朋友，可她家的盲盒娃娃实在太多，就没想起有这头蒜。前两天站姐去朋友家做客，好巧不巧，一眼看到，就拍下照片发给周竞曦，问是不是这个。

　　周竞曦看了一眼就立刻认出，是它！

　　八瓣脑袋，耷拉着嘴角，表情幽怨。

　　周竞曦打算买下来，但站姐那位朋友怎么都不肯收钱，说要送给他，并且当天就发了快递。周竞曦喜不自胜，恨不得当即赶回去收快递，但这还在半途的大蒜娃娃就好像给了周竞曦勇气，周竞曦犹豫一下，让小熊订高铁票去上海。

　　之前周竞曦还想着，等什么时候出差去上海，就可以名正言顺尝尝凌捍宇家的甜品。但拍戏耗时，进组动辄好几个月，往年周竞曦因工作关系常去上海，如今一年过去，好巧不巧，竟硬是一次都没赶上机会。

　　可这大蒜估计能开智，周竞曦忽然想明白，就算不借着工作，他自己也能去。

　　周竞曦订了静安一家酒店，还在车上时就下了外卖订单，最后在酒店门口巧遇外卖小哥，提着外卖盒子办理入住。

　　最近天冷，纸壳盒子都能摸出寒气。尽管只是几份甜品，周竞曦提在手里却莫名紧张。

　　已经四年了。这是四年之中，周竞曦距离凌捍宇最近的时候。

　　小时候周竞曦最喜欢冬天，因为周竞曦怕热，而到冬天能滑雪，还有圣诞节。可后来周竞曦却最厌恶也惧怕冬天，因为就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冬日里，一瓶硫酸毁了他的凌捍宇，也让他们的关系彻底分崩离析。

　　这是周竞曦的心结。

　　周竞曦心里始终迈不过这个坎儿，是凌捍宇先放开他的手。凌捍宇怎么忍心，让他在人海孤独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