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情人》Krantz

37、第 37 章

　　周竞曦本已昏昏欲睡，听见程维问话，打起精神回答，“我跟裴子琪换房间了。以后我住这屋。”

　　周竞曦已经做好跟程维吵一架的准备，接受程维的讥笑和嘲讽，以及对于为何要换房间的猜测与质疑。然而出乎周竞曦预料，程维没说什么，只是又擦了几下头发，将毛巾扔回浴室，然后关了灯。

　　程维躺下之后，周竞曦反而睡不着了。

　　周竞曦不熟悉程维的呼吸声，不熟悉房间里的味道，甚至虽然两间房间朝向相同，可床的方向变了，这种感觉如同晕车，让周竞曦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周竞曦翻腾一会儿，怕闹到程维，程维再起来跟他吵架，于是抽开枕头，平躺成一个大字，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能再动。

　　丁航和赵清源现在之所以能留在队里，是因为元旦前后有些大平台的演出早已签了合约，不能缺人。等这些演出完成，周竞曦估摸姜澜会停掉这两人的通告。周竞曦盘算，那就暂且先苟过这个月，要是他俩搬出去，到时候就占他们的房间；要是他俩还在，那就再苟两天，苟到吴安娜的新戏开机，就不用再在这儿待着了。

　　头脑中的繁杂思绪让周竞曦憋闷窒息。周竞曦渐渐困倦，却觉得一整晚都没真正睡踏实，半梦半醒间陌生的闹钟忽然响起，周竞曦骤然睁眼，几乎惊出一身冷汗。

　　是程维的闹钟。

　　程维按掉闹钟，爬起来洗漱刮胡子，收拾过后一掀周竞曦的被子，让他赶紧起来。

　　周竞曦不想跟程维起冲突，一声不吭爬起了床，然后想起牙刷还在从前的房间里，只得回去拿牙刷。

　　裴子琪正哼哼呀呀地赖床，凌捍宇在一旁催他，吓他说快迟到了，来不及了。周竞曦对这一切视而不见，进洗手间拿了牙刷就走。

　　凌捍宇追了上来，“小曦。”

　　周竞曦置若罔闻，被凌捍宇攥住手腕拖进洗手间，锁上了门。

　　周竞曦抽回手腕，冷冷看他一眼，“干什么？要迟到了。”

　　凌捍宇早已穿戴整齐，而周竞曦刚爬出被窝，顶着一头乱发和憔悴的黑眼圈，连胡茬都在不遗余力为这满脸颓废加码。

　　凌捍宇喉结滚动，半晌，艰难道：“你别这样。”

　　“我哪样了？”周竞曦笑出了声，“你昨天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跟我……一起玩儿只是觉得逗我好玩。”

　　凌捍宇百口莫辩，急迫道：“不是——”

　　周竞曦眼神遽变，冷然追问，“不是什么？”

　　否认的话音停在半空，终究还是难以为继。

　　周竞曦又笑了，不仅是笑凌捍宇，也是笑他自己刚才有那么百分之零点零一秒之间，居然还在期待着凌捍宇给出答案。

　　“你昨天不是都听见了么，我想亲你只是因为跟裴子琪打了个赌，结果没想到你那么当真，吓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当然，从前你作为我CP，我能拿到的双人资源都没落下你，以后也一样。我们是利益共同体，镜头之前好好营业，镜头之后……镜头之后别人就管不着了。让开。”

　　周竞曦回程维裴子琪的房间洗漱，然后卡着点儿换好衣服下楼。裴子琪刚刚上车，按平日习惯，裴子琪旁边的座位是程维的。可还没等程维往前走出两步，周竞曦就抢前把程维撞开，率先上车，占了裴子琪身边的位子。

　　这么冷嗖嗖的单调早晨，周竞曦也没什么特别想法，就是特想和程维吵一架。

　　然而程维却跟灌了哑药似的，什么也没说。

　　一路安静得诡异，周竞曦枕着裴子琪的肩膀睡了全程，临到下车之前睡醒了，抹抹嘴角说今晚记得换房间。

　　裴子琪一脸为难，问周竞曦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竞曦说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暗恋程维很久了。是兄弟就该成全我，腾个位置吧。

　　裴子琪捂住胸口，如犯心脏病。

　　晚上周竞曦逃了一小时舞蹈课，提前打车回去收拾东西，免得当着凌捍宇的面收拾再出现诸如今早“你别这样”、“我哪样了”的尴尬对话。就算周竞曦想当演员，也不打算生活得如此戏剧化。分分合合互相拉扯那都是电视剧为了凑集数的注水戏码，生活当中谁还不是能爱就爱，能谈就谈——反之亦然。

　　周竞曦动作很快，赶在五人回来之前挪走了所有行李。这一整天周竞曦都憋着劲儿想和程维吵架，可就连进门满满当当被周竞曦的行李占的快没地儿下脚，程维也只是嘴角抽了抽，没说什么恶毒言语。

　　真是奇了怪了。周竞曦想。

　　对于周竞曦搬来同住，程维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宽容大度，具体表现就在于不说一个字也没问一个字。几天下来相安无事，可周竞曦仍不太适应。后来周竞曦想明白了，大概是因为从前和凌捍宇住在一起总会讲很多话，但跟程维他没什么话想讲。

　　不止程维，周竞曦跟任何人都没什么话想讲，就连每天在车上的那段不短的时间，周竞曦面对着裴子琪也只想睡觉。

　　天气越来越冷，近日下了好几场雪，但好在终日晴朗，那冬日晴雪就在化作的雪人笑脸里显得分外讨喜。

　　又到了听圣诞歌的季节，往年的这个时候周竞曦常跟随父母去欧洲。宁美心总是有种“无论到哪里旅游，最终目的都会变成购物”的本事，拖着周竞曦在大街小巷或者高级商场四处穿梭，周竞曦就收集七龙珠似的，听遍了许多语种的无数喜气洋洋的圣诞歌曲。逛了两天受不住了，周竞曦也会逃跑，跑去跟着爸爸滑雪或者逛博物馆。这样一直悠闲玩闹到圣诞节，一家三口就聚在圣诞树旁过圣诞。

　　宁美心年轻时留学过，时至今日仍保留着西方式的个性奔放，以及对圣诞气氛的热烈憧憬。所以即使有哪年圣诞不出门，周文远也会在家里准备好圣诞树，四五米高，竖在大厅顶天立地，变着花样儿地精心布置。

　　周竞曦回想这些，难免哀叹出道着实凄惨，没有圣诞假期和圣诞树不说，还得连轴转着营业——也不对，圣诞树有。

　　就凌捍宇摆在五斗橱上的那迷你一棵。

　　平安夜那天下午的演出之后，周竞曦请现场所有粉丝喝奶茶。凑出这些奶茶费了不少工夫，周竞曦提前好几天就预定了场馆附近的所有奶茶店。然而除自家粉丝外，许多唯粉并不领情。散场以后，以场馆为圆心一公里内的垃圾桶都被没有开过封的奶茶塞得满出来，环卫大妈叉腰在旁边念叨着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正主发话规束粉丝确实能起到一定作用，但这不能阻止她们以其他方式表达不满。

　　后来环卫大妈和垃圾桶被路人拍到，传上微博，引来诸多大V转发以及批判，说选秀明星造成如此浪费究竟意欲何为，而队友粉们就在评论里阴阳周竞曦炫富，财大气粗。

　　周竞曦哪有什么意欲何为，只告诉小熊把接下来几天的奶茶都取消，然后若无其事地拿了一桶薯片，靠着床头看新一期《我是演员》。

　　周竞曦自觉这是经历过的有史以来最惨平安夜，不想下楼去客厅看电视，以免撞上凌捍宇，就只能关在房间里看投影——室友还变成了程维。

　　从前赶上节日或者只是某个想热闹一下的周末，周竞曦或裴子琪就会牵头，六个人在客厅一起看看电影玩玩桌游什么的，顺便偷吃一些姜澜严禁他们食用的高热量食物。虽然周竞曦和程维互看不顺眼，但这种时候一般都会相互忍耐，以假装对方不存在作为对对方的最高礼遇。

　　果然只有高热量食物能让人心情愉悦。周竞曦边吃薯片边想。

　　节目中的程维和周竞曦已经表演完毕，弹幕冒出一堆站周围CP的邪|教粉。房门打开，正出现在屏幕上的人又出现在门口。

　　程维刚下楼拿外卖，带了一身寒气。纸袋里装着几只锡纸盒子，程维将盒子放在桌上，背对周竞曦叫他，“过来。”

　　周竞曦舔舔手指，“买了什么？”

　　“小龙虾。”

　　“我想吃大龙虾。”

　　程维回头横他一眼，周竞曦这才趿拉着拖鞋晃悠过去。

　　程维从周竞曦手中的薯片桶里拿了两片薯片，扔进嘴里，“我还没看呢，倒回去。”

　　周竞曦回到床头找遥控，将刚才那段表演又倒回去。

　　两人吃着小龙虾，安安静静看完表演，最后周竞曦险胜程维，出了投票结果后对着台下开心地比了个耶。

　　镜头切换，凌捍宇笑着对周竞曦竖起大拇指。

　　弹幕立刻又被宇宙CP疯狂占据，飘过一片“啊啊啊啊我死了”，“宇宙IS REAL”，邪|教粉瞬间偃旗息鼓，被制压得毫无反抗可能。周竞曦恍惚看着屏幕中的凌捍宇，忽然觉得这样的凌捍宇已经离他很遥远了。

　　微博上，程维与周竞曦家的粉丝早已掐成一团。程维家说周竞曦不要脸，带资进组；周竞曦家说程维输不起，风度太差。周竞曦随便看了两眼，扔开手机，继续塞小龙虾。

　　在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后，周竞曦莫名获得了从前从未有过的钝感力。周竞曦变得什么都不在意：粉丝扔掉奶茶无所谓，有人辱骂他也无所谓。大概就是因为这种爱谁谁的气场十分高冷且具有震慑力，这段时间周竞曦才得以和程维和平相处。

　　睡觉之前周竞曦刷了会儿朋友圈。凌捍宇发了一张迷你圣诞树的照片，小彩灯忽闪忽闪，又萌又热闹。在评论里凌捍宇写了一句，圣诞快乐。照片发送于两小时前，点赞狂魔裴子琪竟然没点赞，程维他们也都没点赞，于是这热闹的照片也显得寥落凄凉，无人问津。

　　圣诞当天照旧是普通的营业一天，下午参加公司的圣诞歌会，晚上参加视频网站的圣诞晚会。周竞曦近日疲乏，精力只够支撑住模式化的精确笑容，在到达晚会场馆下车之后，更是被人群炒起来的热浪轰得脑子发晕。

　　怎么这么多人？

　　人多的地方就有镜头，有镜头的地方就得面带微笑。周围的闪光灯此即彼伏，周竞曦在现场安保的开路之下神游天外地往前走。出席圣诞晚会的明星众多，在外堵车的各家都有，凑个热闹罢了。近处周竞曦看见了几个WIND6手幅，总算自家也有些排面。

　　走到半路，喧闹的拥挤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利呼喊，叫着周竞曦的名字，声音如同扯碎声带。

　　周竞曦下意识向声音来源处看去。

　　闪光灯晃眼，无色的未知液体兜头朝周竞曦泼来，周竞曦本就走神，此刻更是大脑一片空白，竟然忘记躲避。

　　“小心！”

　　如同只在万分之一秒内，凌捍宇抢前半步抱住周竞曦，硬是将他按在怀里护好头脸，同时半转过身，以背部抵御突如其来的袭击。

　　人群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哭喊如沸。

　　周竞曦乍然回神，猛地从凌捍宇怀中挣脱出来，只看一眼，便霎时全身冰凉。周围的声音如同变得无限遥远，像是隔着厚重的介质，化为脑海中无处安放的嗡鸣。

　　凌捍宇的小半张侧脸被泼得发红，自左侧太阳穴旁至下颌骨中央，连修长脖颈也没能幸免。凌捍宇肤白，那红遂愈发刺眼，液体残酷流淌，像极了撒旦的诅咒。

　　周竞曦抖得厉害，颤颤地伸手触摸凌捍宇的侧脸。手指触到的瞬间，一股钻心的火辣与疼痛让周竞曦睫毛一扑簌，干脆利落掉下一滴泪来。

　　周竞曦预设过最坏的答案，但周竞曦就是非要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印证猜想。

　　泼在凌捍宇脸上的液体，是硫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