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情人》Krantz

18、第 18 章

　　啃完了草，周竞曦站在姜澜办公室门口，忐忑地敲了敲门。

　　“进。”

　　天生高而饱满的女性声线，骂人时更是中气十足。

　　周竞曦进门，又反手把门带上。半晌，姜澜从电脑屏幕里抬头，生硬道：“《我是演员》给你拿来了。”

　　看姜澜这样子是没打算翻旧账。周竞曦顺杆儿就爬，不见外地往姜澜对面一坐，惊喜万分，笑得十足狗腿，“还真拿来了？厉害啊澜姐，晚上我请你吃饭！”

　　《我是演员》是一档演技竞技综艺，原本这季的嘉宾早已确定，可后来原定参演嘉宾爆出丑闻，无法按原计划参加，节目组就放出消息要人救急。周竞曦进娱乐圈本就是想过过演员瘾，遂让姜澜去帮他撕这张大饼。

　　姜澜抬了抬红框眼镜，冷笑一声，“晚上你还想吃饭？”

　　周竞曦往后缩了缩，故意缩着肩膀眨眨眼睛，做作地扮出一副鹌鹑样儿。

　　姜澜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平铺直叙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节目组把赛制改了，单独增加一场踢馆赛，三周以后录制，你去上海拍完广告回来之后正好赶上。”

　　周竞曦抱拳，抑扬顿挫地歌颂，“澜姐，您就是我的英雄，我的楷模，您是电，您是光，您——”

　　“你、凌捍宇、程维和裴子琪，你们四个上。赵清源和丁航下个月我让他们参加一个户外综艺，你们六个就算拉平了，我也没厚此薄彼。”

　　演员综艺那是正儿八经站在聚光灯下，户外竞技纯粹是去打杂遭罪，含金量一目了然。周竞曦打了个磕巴，笑容风干在脸上，“怎么还带他们三个？”

　　姜澜正色，“有问题吗？”

　　周竞曦脸色变换一圈，想忍来着，但没忍住，冲口而出，“带凌捍宇也就算了，我没意见。裴子琪我也忍了。但为什么要带程维呢？他天天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事儿我爸在背后也出了力吧，凭什么让他坐享其成？”

　　姜澜悠悠看周竞曦一眼，像是早就算准了他会有这番牢骚，“程维是队长，之前选秀他也是名正言顺的冠军。明面上来说他应该比你更有市场认可度，也不能老让你压过一头。你跟凌捍宇占过不少优质资源，他们四个大多捡你俩剩下的，程维也没跟我抱怨什么，只悄悄问过我一次。”炯炯目光从镜框上方投射过来，意味深长，“虽然WIND6有些资源确实是靠你拿到的，但是曦曦，你也稍微懂点事儿，顾全一下大局。”

　　周竞曦撇嘴，憋着气不说话了。

　　姜澜见镇住了这小崽子，满意地收回视线，“还有事么？没事走吧。”

　　周竞曦可怜巴巴地说：“有。”

　　姜澜看过来。

　　周竞曦说：“吃不饱。快饿死了。”

　　姜澜轻哼，“少吃几顿饿不死。你是不是太久没拍硬照，对自己都失去清醒的认知了？半个月后封面、广告、《我是演员》，到现在你还在吃上跟我讨价还价？出去。”

　　周竞曦痛苦地捂着胃，扶墙出去了。

　　茶水间里一片空旷，程维、赵清源和丁航不知人影，凌捍宇正在给裴子琪讲题。见周竞曦蔫头巴脑如同小白菜地里黄，凌捍宇招手叫他过去，“怎么？澜姐骂你了？”

　　周竞曦摇头。

　　凌捍宇纳闷，“那你还这副表情。”

　　周竞曦颓废地在长椅上躺倒，枕着凌捍宇的大腿，“饿的。”

　　凌捍宇笑着捏他脸，“饿两天就习惯了，又不是没饿过。”

　　节食确实是这样，一开始最难受，后来饿着饿着就不饿了。

　　“哎，”凌捍宇忽然想起什么，又说：“今天下午课程改了，小熊刚才说咱们等会儿上表演课。”

　　周竞曦边刷手机边无聊道：“是啊，因为过两天咱们得上《我是演员》。临时抱佛脚。”

　　凌捍宇惊愕，“真的假的？”

　　裴子琪也凑过来，“真的假的？”

　　周竞曦一个猛子坐起来，差点撞到凌捍宇的下巴，“我有个箱子里好像放着一板巧克力，很大一块儿自己掰的那种，我朋友送我的。当时我嫌包装丑，没吃，收拾箱子的时候就顺手塞进去了。等我回去找找！”略微一顿，“你俩刚才说什么？”

　　凌捍宇，“……”

　　裴子琪，“……”

　　晚上一回去周竞曦就开始翻箱倒柜，大概是被迫节食激发了逆反心理，仿佛一定得偷吃点儿什么才算完。从上海回来后行李箱还没收拾，周竞曦扔着烂摊子不管，非要扒拉扔在床下的旧纸箱子，凌捍宇就帮他收拾行李箱，东西安置整齐以后问他，“那个大蒜还有包子呢，怎么没看见？”

　　凌捍宇给过周竞曦不少沙雕玩具，都摆在窗边的五斗橱上。周竞曦抬头，看见凌捍宇正站在五斗橱旁，在排排站的玩偶中间腾出了两个位置。

　　周竞曦心虚低头，胡乱从纸箱中拿出一叠手稿，扔在桌上，“不在我箱子里吗？”

　　“箱子里没有。”

　　“那包里呢？”

　　“包里也没有。”

　　周竞曦伸手将纸箱里的东西翻得扑腾作响，“可能是掉哪儿了吧，我也不知道。”

　　大概也只有这种可能了。出差匆忙，兵荒马乱，丢东西也不是头一次。凌捍宇惋惜道：“那颗大蒜我还挺喜欢的。”

　　周竞曦从来不会丢掉粉丝送的东西，就连凌捍宇粉丝送凌捍宇、凌捍宇再给他的东西，周竞曦也都留着。现在回想，昨天早上丢掉玩具纯粹是周竞曦六神无主时需要一个对象迁怒——知道自己快倒霉了，就怪凌捍宇为什么不拦着他出去胡吃海喝，凌捍宇如此过分，那就扔掉他送的东西出出气。

　　周竞曦又拍出一叠手稿，将脑袋埋进了纸箱里，“你要是喜欢大蒜就去院子里种一畦，以后想吃直接揪一头就完了，都不用买。”

　　凌捍宇走了过来，拿起桌上的凌乱手稿翻了两翻，“这是什么？”

　　周竞曦随口道：“我写的曲子。”

　　凌捍宇眼前一亮，“你还会写曲子？”

　　周竞曦显然没当回事，“写写而已。有什么难？”

　　房间角落摆着一台电钢琴，是周竞曦弄来的，周竞曦偶尔弹弹，凌捍宇也玩过。凌捍宇给电钢琴插上电，拉出琴凳坐下，将琴谱摆在谱架上，调小声音，开始视奏。

　　周竞曦习惯手写五线谱，写曲子的时候也是边写边弹，涂涂改改，所以手稿乱七八糟。凌捍宇弹奏得慢了些，似乎是在费力辨认音符，串完一页之后熟练许多，就又从头弹了一遍。

　　周竞曦打了个哈欠，“弹这个干什么？”

　　凌捍宇翻页，没停下手，“你曲子写得这么好，比赛的时候怎么不唱原创呢？”

　　周竞曦哼了一声。唱原创？像程维那样拿把吉他唱半吊子原创吗？

　　“因为不好听。”

　　琴声停了下来。

　　凌捍宇挑中的那首曲子没有曲名，周竞曦写时纯粹是按口水情歌的路数写，矫饰伪行的活泼温馨，写一半他自己都写不下去了。

　　见凌捍宇略带诧异的表情，周竞曦认真道：“就是不好听啊。其实我一直很不理解，为什么娱乐圈里那么多人不能正确认识自己的能力，随便哼个调子就敢说自己会作曲，而实际上琴都弹不明白。但即使琴能弹明白，也不代表写个曲子就多厉害。”

　　凌捍宇忍俊不禁，“你影射谁呢？”

　　周竞曦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可没说程维。”从箱子里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坐在床边，“前两天有个生活类综艺，一群上了年纪的扑街歌手哭诉自己多么多么坚持梦想，但他们的作品却并没有被许多观众看到。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努力还不火吗？”

　　凌捍宇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周竞曦理所当然道：“因为他们写的歌不好听啊！他们从技术上确实具备了写歌的能力，但他们压根没有写歌的天赋。你说他们图什么，就图唱作歌手这个名头好听？”

　　凌捍宇思索片刻，“倒也不能这么说。他们只是写出了他们想写的作品。如果头脑中有想法却没有写出来，那不也是一种遗憾吗？”

　　闻此，周竞曦让了一步，“不说他们，他们算好的了。就那些硬憋个旋律就说自己会作曲的，那是他们会作曲吗？那不都靠编曲撑着吗？可别丢人了。”

　　凌捍宇将手稿翻了一页，笑道：“你对这些人是有多怨念……你这曲子没写完？”

　　周竞曦俯身在箱子里随手捞了几把，胡乱朝那曲谱瞟一眼，“可能吧。忘了。”

　　修长手指再次放上琴键，“那我给你续上？”

　　掀起几本厚重的精装硬壳书，箱底忽然出现一个扁扁的长方形暗红色包装。周竞曦抬头欢呼，“找到了！”

　　凌捍宇回头。

　　周竞曦欢天喜地将不知被埋了多久的巧克力从箱底拿了出来，撕开包装，掰下一块塞进嘴里。可下一秒，清隽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苦。”

　　凌捍宇问，“黑巧？”

　　周竞曦一伸胳膊，将手里的巧克力晃了晃，“你尝尝。”

　　凌捍宇起身，“我去洗手。”刚摸过旧曲谱还弹了琴，不适合直接掰巧克力。

　　“哎呀你麻不麻烦，过来。”周竞曦招呼着，随手将原本整整齐齐的排块巧克力掰出一个不太标准的、尖尖的三角形，兴奋地朝凌捍宇举着。

　　凌捍宇走过去。周竞曦将巧克力往凌捍宇嘴边递，凌捍宇也不嫌弃，低头，缓缓张开颜色浅淡的薄唇，与周竞曦对视之间将巧克力衔住。嘴唇碰到指尖，周竞曦收回了手。

　　“苦吧？”

　　凌捍宇不易察觉地挑起嘴角。浓稠的黑巧克力在舌尖融化，厚重味道缓慢铺过整片味蕾，直达舌根，久久不散。

　　周竞曦正两眼发亮地看他，如同巴巴地就等着他说哎呀好苦。有苦同享，有饿同当。

　　凌捍宇笑了，“哪儿苦？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