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蔷薇》老可爱

4、04

　　三年后。

　　四月末，春天的江城，路边的植被争相鲜艳起来。

　　晚上十点，写字楼的人还没有走完。时蜻写完短视频的脚本出了楼，天已经黑透了。

　　她站在公交站台前，盯着路中间的植被，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上传到微博然后写道：“花开了，春天的到来总是悄然无息。”

　　而自己呢，像是进入到了漫长的冬季，无论怎么努力，都走不出这一方冰天雪地，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人生已经很久没有好事发生了。

　　2019年，进入短视频时代，MCN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时蜻回到江城，就找到了一个为短视频写脚本的工作。

　　起初无论是脚本内容，还是工作节奏都让她很难适应，但过了三个月，她就幸运地做出了一个爆款，找到了捷径，加薪不说，还受到了公司的认可。

　　老板大江很认可时蜻写内容的方式，有的时候，即便是不符合大数据的桥段也会让时蜻去尝试。

　　有一次，他们和一个美妆品牌合作了小清新的品宣，竟然意外地在短视频平台走红，甚至上了热搜。有很多记者要过来采访，大江趁机做了一批公关，品牌传播度十分高，各方都很满意。

　　这算是一件好事，但时蜻不稀罕。

　　具体要什么，她不清楚，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那时候，时蜻晚上下班坐公交，总是不由自主地盯着窗外发呆。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并不适合做编剧，北城的那段时光对于她来说，不好的回忆远远比好的回忆多。反而在江城的生活更得心应手。

　　工作顺利，顺着父母的性子相相亲，也一直呆在父母身边，至少父母是开心的。

　　离开北城，回到江城，是不是就是正确的决定？

　　36路公交车从不远处拐了过来，时蜻不知道第多少次迈进这个车厢，生活也不知道第多少次重复了三年。

　　尽管写了一本书，做了几个短剧爆款，但她还是开心不起来。

　　她靠在窗户上，望着眼前熟悉的城市发呆，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路有北影视公司宣传赵小画发来的消息。

　　“蜻蜓，明天有时间吗，我们老板恰巧路过江城拍广告，顺带像见一下你。当然我们都尊重你的意思哦～”

　　时蜻看了明天的工作量回复道："不太确定 ，等明天再具体告诉您。"

　　过了一会儿，赵小画直接发过来了一个地址，说："明晚八点，我们会在这个地方见一见我们购买版权的作者们呢，到时候您有时间的话，欢迎过来。"

　　经历过北城的生活，时蜻对这个行业已经不抱希望了。

　　她不太喜欢餐桌文化，更讨厌社交，尤其是和娱乐圈相关的。

　　如果是以前珍惜机会的时蜻，一定会说保证准时到场，即便对方目光猥琐，不怀好意。可是，现在的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欲望，因为在三年前，编剧梦就被自己亲手掐断了。

　　吴盟在行业里名声大，一句话就轻易封杀她了。离开贞达后，她试过很多影视公司，到最后都迫于淫、威，推开了她。

　　从那以后，她才回了江城，退居到小角落里，过自己的生活。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半，爸妈早已入睡，时蜻洗了个澡，打开窗户，坐在阳台边抽烟。

　　她不经常抽，只是在想起往事时，心里有点熬不过去，才抽一个。

　　这三年不是没有改变她的习惯，比如经常性地失眠，每天晚上都要吃安眠药才能睡觉，否则总是会做噩梦。

　　以前爱吃甜的，现在只吃辣。以前挺开朗的，现在都懒得和任何人交流，把话全留在了互联网上。

　　一切看似都正常，但她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

　　直到有一天，时蜻发现自己似乎不会笑了，赶忙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她各项指标都正常，没什么心理疾病要治疗。

　　可时蜻总觉得自己被包裹在一团迷雾中，她努力往前走啊走，始终走不出来了。

　　后来她想，实在不行就算了。走不出来就走不出来吧，大不了一辈子就这个样子。

　　写写小说，有人觉得写得不错，有点闲钱，买得起当季的一些新品，父母健康地在自己身边。

　　其实蛮好的。

　　人不能太贪心，她安慰自己，打开窗户散了烟，吃了一粒安眠药，躺在了床上。

　　*

　　路至舟落地到江城的酒店时，已经晚上十点。

　　由他主演的古装权谋剧《城棋》大火，路至舟最近的广告通告单如流水一般，商务经纪恨不得一个人长成三头六臂。

　　这次来江城也是配合品牌代言的广告拍摄，他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广告牌，靠在车座里看手机。

　　特别关注的小说作者蜻蜓更新了一条微博，路至舟打开看着图片，像往常一般，点了个赞，没有发言。

　　她说，春天到了。

　　他扭头看向路边的花丛，果然就像她说的那般，在无人在意的角落绽放。

　　“春天到了。”路至舟若有所思地重复。

　　前排跟了他四五年的经纪人洪哥，一脸得意，话有所指，“你说你事业的春天啊。”

　　路至舟一笑而过，看着人间烟火气十足的江城，没再多说。

　　过去的三年里，他不断演戏，档期基本无缝衔接，疯狂在观众面前刷脸，由于演的角色比较经典，观众缘很好，已经晋升为一线，接起了男主戏份。

　　男人的长相分两类，一类是年轻时帅得惨绝人寰的，一类是越年长越吃香的。路至舟就属于第二类，25岁前，他的长相在娱乐圈只能算作中上等，过了25岁，可能是心境的后天塑造，竟然有一种逆生长之感，29岁的人了，看起来像男大学生，却又多了一份难得的成熟气质。

　　资源好，口碑在线，不作妖，在娱乐圈已经属于难得一见，再加上长得帅，路至舟彻底被看到，被网友们称为新晋四小生。

　　有娱乐记者在采访中问过他，你觉得四小生中谁能排第一，其他小生都礼貌谦让，说一些感谢网友的官方话，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路至舟鲜少接受采访，但大媒体的面子也要给，在一次现代剧播出小红后，接受媒体采访的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吧，因为我年纪最大？”一句玩笑话搪塞了过去，没成想却成为了一个梗在网络上流传。

　　感兴趣的粉丝开始扒路至舟的过去，发现这个人鲜少有绯闻，而且谈恋爱会在微博公开，给足女朋友安全感。

　　那段时间，太多人沿着路至舟的微博去搜他的前女友，结果越扒越深，还有人自称知情者，说路至舟那时候不火，女朋友也不红，最后绿了路至舟，和大佬在一起了。

　　一时间，大家觉得路至舟是美强惨，社交平台上一片怜爱的声音。

　　洪哥很无语，被绿可是一个大黑料啊，很耽误商务广告的谈判，尤其是高奢的。他急着全网删帖，但都无济于事，反而被大家称作是做实传闻。

　　无论如何，三年的努力之后，路至舟已经火成了热搜常客，积累了一大批路人缘和忠实粉丝，在赶行程的时候，经常被粉丝接机包围。

　　这次到江城也不例外，剧大爆后，路人更疯狂了，将机场堵得水泄不通，差点造成路段的交通瘫痪，这才又冲上了热搜。

　　路至舟不是很赞成粉丝接机送礼物这一套，觉得自己没理由接受，也不赞成粉丝给自己写信，因为基本没时间看。

　　随着自己粉丝群体的壮大，路至舟在一开始就提过要求：第一，不要线下花钱追活动；第二，不要花钱接机；第三，不要送任何礼物；

　　官方粉丝团在微博一再提醒粉丝群体，却还是耐不住大家的热情。越来越多网友点开热搜，围观这件事，从一开始的堵机场，讨论到了饭圈追星的疯狂，有人觉得路至舟理智，也有人觉得路至舟太清高，粉丝喜欢他是给他面子。

　　还有人觉得他狗，有点姿色，有点个性，有点幽默，就特立独行，不接受粉圈这一套。但是吧，他确实事业心强，没有花边新闻，有一种狗子的忠诚和执着。

　　于是，美强惨单身狗成为了他的新标签。大家依然对他被绿的事情津津乐道，怜悯大帅哥。

　　路至舟看到这个称呼不屑一顾，他吐槽，自己就算是狗，也是阳光帅气大奶狗。

　　哪里来的绿？

　　坐在身边的死党兼艺人章之北撇嘴吐槽，“你是大老狗吧你。”

　　路至舟喝了一口咖啡，说：“嗯，那我也是你爸爸，狗儿子。”

　　章之北这才想起来自己有求于路至舟，立刻捏肩揉背，说：“听说咱们买的IP的作者大多数都在江城，反正你要在江城呆一周，咱们约着见个面？小画和我说，明天大家都闲，就约明天好了，不过话说回来，得有一个现代戏由我当男一。”

　　路至舟靠在座椅上，十分闲适：“随你。反正你投钱就行。”

　　章之北和路至舟同岁，两个人是在一部戏里遇到的，路至舟演男二，章之北友情出演。那个时候路至舟就给章之北标注了男八。

　　章之北的演绎道路比较坎坷，出道十年，归来仍是男八，其中演过男一，扑得比纪录片还低。他或许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进行了各种投资，没想到财富运这么好，投一个中一个，人称娱乐圈聚宝盆。

　　路至舟又悄悄把他的昵称改为了聚宝盆。

　　路至舟和章之北在一次聚会中交心说了未来的人生规划，两个人对开一家影视公司的事情一拍即合。这样一来，章之北能演男一，路至舟也可以慢慢转做幕后。

　　就这样，去年两个人就一直在筹备这件事，注册来了一家叫做"一路有北"的公司，趁着影视行业的IP大潮，两个人也买了一些IP，类型不多，一类是较为热门作者的甜宠文，一类是路至舟喜欢的文。

　　路至舟事业有起色之前，曾有过一段漫长的迷茫期，看中的戏总被抢，努力似乎毫无意义。他觉得自己的心态有点崩，跟洪哥说了之后，请了一个月的假去调整。

　　那时候，他百无聊赖地上网，看到了《社畜图鉴》的帖子，便随手点开，只见在小说的开头女主角就无法忍受老板的愚蠢，在大家的面前公开进行了一番吐槽，爽点满满。路至舟情不自禁地被吸引，看了进去。

　　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这本书的文字犀利中带着幽默，女主在没有工作的日子里，虽然迷茫过，但足够坚定，给路至舟喂了一口好大的鸡汤。

　　而且女主完全没有谈恋爱的意思，一心搞事业，最终用实力打得老板落花流水，追悔不及，阅读体验简直一气呵成。

　　路至舟被感染了，开了小号，默默关注了帖子的原作者蜻蜓。

　　路至舟就是那时被蜻蜓吸引的，不为别的，他就是觉得，她帮他走出了阴影。

　　于是，蜻蜓出书，他就帮忙宣传。蜻蜓发微博碎碎念，他就点赞，很少评论。

　　当他和章之北决定一起做影视公司后，脑子里第一个想改编的书就是《社畜图鉴》。

　　大概是三个月前，他、章之北还有团队的人选了一些作品进行版权购买，他们给的价格不低，购买过程还算顺利，除了蜻蜓。

　　她问路至舟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内容如何改编，故事的走向是什么。团队想保留更多的改编空间，蜻蜓没答应。

　　本来和她的合作都要谈吹了，是路至舟问起来的时候，才知道蜻蜓的改编权出现了问题。

　　他用自己的微信号加了对方，断断续续和她聊了一个月，才签了合同。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路至舟拥有了蜻蜓的微信，而蜻蜓一直以为他只是一路有北公司的一名工作人员。

　　对方没有把他当明星，路至舟觉得这样挺好的。

　　这次来江城除了工作外，路至舟还想见见蜻蜓，他挺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人，会喜欢日落，会喜欢大雨，会在周末的时候开房一个人呆着，又会在夜半时分，突然中二地把签名改为：无论如何，我会回到正轨。

　　又丧又治愈，矛盾又神秘。

　　然而，赵小画给路至舟发了消息：“明天除了蜻蜓外，其他作者都会来。”

　　路至舟问章之北：“有一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就是你越想见谁，越见不到谁。”

　　章之北不知道路至舟的意思，显摆着说：“最好的永远留在最后！”

　　路至舟笑，“算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