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蔷薇》老可爱

10、10

　　时蜻上天台的时候，扑面而来一股烧烤的味道。

　　她不得不感慨，路至舟的口味和自己很像，次次击中她的味蕾。

　　吃饭的人并没有时蜻想象中的那么多，大眼一扫，也就是五六个，基本上都是工作人员。大家看时蜻跟在路至舟身后，不由多看了几眼。

　　路至舟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但不想让时蜻太难堪，“我工作人员。”

　　烧烤冒着浓烟，场子也热起来。时蜻坐在路至舟旁边，安静地听大家说今天拍摄的事情，从来不插嘴。

　　路至舟偶尔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比如，以后不太希望有今天这样的采访，感觉在无谓的输出。

　　“有好几个问题都是重复的，这种采访放出去，也没有增加大家对我的认知，我不太懂它的意义在哪里。”

　　“你最大的问题就是自己努力，很少给外界传递信息，路哥，现在舆论很重要。你得懂放消息给大家，这样才有流量。”

　　洪哥说话间，还瞄了时蜻一眼。作为路至舟的经纪人，他简直不要太敏感。

　　路至舟这些年很少和除了工作人员以外的女生交流，这个时蜻还没入职呢，他就差把惦记写在脸上了。

　　路至舟这个年龄，谈恋爱他不排斥，但现在他正当红，洪哥还是希望他能把重心放在事业上

　　“那个流量小生陈起，他没戏拍的时候，也经常上热搜，把各种人设立得死死的。话题度高，流量大，大家喜欢看他，对他评价也高，现在本子接得越来越好了。你看，现在直接去演电影了。”

　　陈启，这两个字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了，冷不丁地被人提起，时蜻一阵恍惚，只觉得胸口闷，一阵恶心。

　　手边是冰镇的啤酒，她皱着眉，打开易拉罐，一口灌了下去。

　　自己好像已经与这个世界脱轨了。

　　作为同龄人，陈启和路至舟已经是佼佼者，即便是高中同学，在这个年纪，至少都做到了事业上的小有成就，而自己呢，到底还要走多久。

　　时蜻头晕晕的，心里一阵难受，坐在路至舟身边更加沉默了。

　　路至舟一直注意着时蜻的情绪，从和时奶奶分别开始，她整个人就被笼罩在一种低气压中，仔细想想，这些天和她的见面，她没有一次让人感觉是开心的。

　　和他想象的蜻蜓完全不一样。

　　他侧身，靠近时蜻，浅浅地叫了她的名字。

　　她捂着脸，闷闷地应了一声，看起来很难受。

　　路至舟掂了掂她喝剩的啤酒，里面是空的。

　　一瓶，就醉了？

　　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在抽烟，技术也不娴熟，表情都是痛苦的。

　　他不明白她，一点都不。

　　“时蜻，还能走么？”

　　路至舟低声问。

　　时蜻点点头，整个人已经有些懵了。

　　趁着时蜻还没变成醉鬼，路至舟跟一旁的助理说：“小冷，送一下我们。”

　　他起身，自然地捞起时蜻的胳膊，让场面霎时安静了下来。

　　路至舟神色自若，“你们先吃，她喝醉了，我送她回家。”

　　洪哥接过话，“大家放心，我在这儿陪着喝啊。”

　　大家不是没眼色的人，顿时收回眼神，当做无事发生。

　　*

　　车窗里的画面从一路到华灯初上，时蜻报了地址后，一阵头昏欲裂，不由合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车早停在小区里了。

　　路至舟放下手机，问：“醒了？”

　　时蜻不知道他等了多长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嗯，谢谢，那我回家了。”

　　她从车上下来，跟路至舟打招呼，“我回家啦。”

　　虽然睡了一会儿，但时蜻还是头重脚轻，处于不太清醒的状态。

　　路至舟看着她虚浮的脚步，跟小冷打了招呼，跟在她身后。

　　时蜻沿着碎石小路，路过了她说的地址，继续往前走去。

　　路至舟想提醒，却看到对方在小公园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小公园的中心，有暖黄的路灯，一些老年人正带着孙子孙女玩，时蜻坐的地方，在一片昏暗中，仿佛带着自身的结界。

　　要不是他一路跟着，肯定发现不了。

　　路至舟站在了重重楼影中，没往前去。

　　送时蜻回家的路上，洪哥作为经纪人，给他发了很多消息。

　　他说让他以后注意点，要不是拿礼物堵住了工作人员的嘴，还不知道明天大家怎么传他的绯闻。

　　路至舟很坦荡，觉得送喝醉的朋友回家，没有问题。

　　洪哥说：“那你一天跑上，跑下，跑出，都没问题吗？对一个人有好感这种事情是藏不住的，他不从你的嘴里跑出来，也会在你的每一个细胞里咆哮。路至舟，这里是江城，回到北城一定要注意点。”

　　路至舟纠结了一路，自认为对时蜻没有那方面的喜欢，甚至是好感也没有。他爱过人，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至少会不由自主去想她，想起她会笑，忍不住想见她吧。

　　这些都没有。

　　路至舟看着路灯下的人，把手放在左胸膛。

　　嗯，心跳稳健正常，没有那种加速狂飙的心率。

　　只是因为她是蜻蜓，只是因为他理解她的一部分，所以才更有同理心。

　　整理好心态，路至舟走到时蜻面前，居高临下，双手插兜，带着探求的眼神去看她。

　　风一吹，树上的粉色花瓣也落了下来。

　　时蜻仰头，眸光中带着讶异。她缓缓起身，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路至舟的脸。

　　凉凉的，有触感，不是幻影，是真人。

　　路至舟别开脸，“干嘛呢？”

　　动手动脚的，都让洪哥误会了。

　　只是一瞬间，时蜻突然抿唇，眼泪大颗大颗掉落下来。

　　只落泪，不发声，委屈得双眼通红。

　　路至舟愣了，他没带纸，慌忙拿手背给时蜻擦眼泪，触碰到她温热的脸颊时，声调比刚刚也降了一个key，“好好好，我刚刚没凶你。”

　　“是不是离开家难过了？”

　　“不是。”时蜻小声回。

　　她努力稳定情绪，却还是抽噎道：“我在这里三年，这是第一次有人路过我身边停下。”

　　时蜻高中的时候几乎没什么朋友，回到江城以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也没一个人可以互诉衷肠的。她如果不加班，就会到这里呆着，一坐就是到半夜。很多次，看着四周的热闹，她都期待有一个人可以坐过来，不用说真心话，哪怕只是说说话就好。

　　可期待一次次落空，她荒芜的心，无人光顾。

　　都哭成这样了，不安慰一下似乎也说不过去。

　　路至舟：“还是因为你爸妈，所以不想回家？”

　　时蜻醉酒的状态下，倾诉欲极强，她承认，“因为很讨厌我爸，又很心疼我妈。”

　　爸爸总是说出诘难的话，妈妈总是求着自己别离开。

　　“你要是今天不想回家，就跟我回酒店，我给你开一间房。”

　　时蜻摇头，“机票是明早的，我得回家收拾行李。”

　　她偷看了一眼路至舟，又补充：“还得跟我爸妈道个别。”

　　路至舟：“你父母为什么不同意你去北京，就因为你被封杀了吗？”

　　“不是，我没有告诉他们我被封杀的事情。可能就是对我不抱什么期望，才不同意的吧，他们只希望我能够完成这个年纪应该做的事情，比如结婚生子。”

　　他去找她的时候，确实从时奶奶那里听到她在相亲的消息。

　　“因为，在这个年纪完成这个年纪应该完成的事情，在父母的眼里才叫做成功。我这样的，在他们眼里，统一归类为一无是处。也是我点背，回来的三年，始终没做出什么令他们骄傲的事情。”

　　“你都写小说了，也卖版权了，还是一事无成啊，你爸妈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我没告诉他们我卖掉小说的事情。因为我觉得，即便我没写小说，没卖掉版权，也应该得到他们的尊重。我挺努力的了。”

　　时蜻就是很在乎很在乎这种小细节。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努力学习，维持班级前三的好成绩，但从来没听到过父母的一句夸赞。

　　她只是想要一个支持，表扬的话，但是从没得到过。

　　“路至舟，你明白这种感觉吗？还是，你得到表扬其实很容易吧。”

　　这个世界，对男人就是很仁慈，尤其是帅哥。

　　路至舟靠在长椅上，认真回答身旁这个醉鬼的话：“也不是，就因为我是大明星，所以在我最光鲜亮丽，风头正盛的时候，会听到所有的夸赞，但却不知道哪一句是真的。”

　　时蜻握住路至舟的一只胳膊，像抓住最后一根解释的稻草。

　　“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想要在我即便还是普通的时候，我爸能夸我一句，因为这样我会觉得他是真的爱我。我会知道，即便我什么都做不成，我在我爸眼里是不一样的。如果我跟他讲，爸，我的小说卖版权卖了一百万，比你所有家产加起来还多……他到时候再夸我，我不会高兴了。因为，我不需要这样的夸奖。”

　　“我宁愿什么都不说，再给他一点时间。”

　　时蜻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回去之前，我真的真的很需要一个鼓励，继续走下去。”

　　路至舟看了看四周，这个昏暗的角落果然是世界上最无人在意的角落。

　　鼓励，行。

　　他朝时蜻要手机，时蜻毫无防备地递给他。

　　只见他点了录音的这一项，眼睛看着自己，十分真诚：“时蜻，我，大明星路至舟，很为你感到骄傲 。”

　　时蜻愣愣地看着路至舟，一把扑到他的怀里，同样认真地回：“我会加油，绝对不让你失望。”

　　她的头贴在他的有胸膛，头发上的香气混着春天的气息，一起钻进了路至舟的心里。

　　然后，路至舟就感受到了心跳的速度。

　　他慌了。

　　从入圈开始，洪哥就一直跟他普及要为人谨慎，因为这个圈子里的人太狡猾了。

　　时蜻这个人，能在他不红的时候一脸无情地教唆他去陪睡，等他红的时候，又一股脑钻他怀里，该不会是安什么心思吧。

　　在网络上经营一个特别出众的人设，私底下什么都来的人多了去了。

　　她没地方去他可以收留，她回不去北城他可以帮她，她哭了他可以安慰，但越界的事情，他不做。

　　想到这里，路至舟一愣，扶着时蜻的肩膀，一把推开她，说：“休想套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