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月亮》广木北花

62、第 62 章

　　“嗨！”
　　封洵停下脚步，转身向身后看去。
　　来者是两个男孩子，年纪差不多与封洵相仿，其中一个栗色卷发，鼻梁高挺的对封洵说道，“请问是封洵吗？祁穆骁的朋友？”
　　封洵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声音沙哑低沉，听起来有些不悦。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祁穆骁今晚喊我们来他家聚一聚，哦对了，我叫欧恩，祁穆骁初中时的同桌，现在也是铁哥们。”
　　卷发男孩儿笑着自我介绍道。
　　站在栗色卷发旁边的男孩儿随即也附和道，“你好封洵，我叫培迪，也是祁穆骁初中时的同班同学。”
　　欧恩和培迪都很客气的和封洵握了握手，正当他怀疑这两人说的是不是真话时，突然一个略显慵懒却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
　　“嗨欧恩，培迪！”
　　封洵看着祁穆骁和一个金发碧眼，五官深邃硬朗的男生向他们这里走了过来。
　　“这么巧，在家门口碰到你？”
　　祁穆骁看着封洵幽幽的说到。
　　封洵并没有搭他的茬儿，只是面无表情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两位应该都认识了吧，欧恩和培迪，都是我好哥们，我身边这位。”他顿了一下，把站在旁边的金发小哥往自己身边拽了拽，继续说道，“叫格里菲斯，我舞社的社长。”
　　说罢，金发小哥很主动的向封洵伸出了右手，“我叫格里菲斯，很高兴认识你，封洵。”
　　封洵应付的伸手握了握，客套的回了句，“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之后，祁穆骁勾肩搭背的拥着这三个小伙伴，头也不回的从封洵面前经过，进屋了。
　　封洵嗤笑一声，看祁穆骁嘚吧的样子，差点以为这仨是他请的托。
　　今晚祁斌和沈媛因公务繁忙又回不了家，整间屋子瞬间成了祁穆骁他们的天堂。
　　保姆帮他们做好晚饭后就回了房间，封洵也无心吃饭，只扒拉了几口就不吃了。
　　“你们吃吧，我吃饱了，玩的开心。”
　　“你吃的好像很少啊，不会饿吗？”
　　格里菲斯看着封洵，一副关切的神情。
　　封洵刚想回复他，就听祁穆骁在一旁不冷不热头也不抬的说道，“你随他去吧，他这人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就算他现在坐下来再扒拉几口饭，也是心不甘情不愿，何苦呢，咱就别自讨没趣了。”
　　格里菲斯抿了抿嘴，双手一摊，无奈的和培迪他们对视了几眼。
　　封洵皱着眉头，轻抿嘴唇，他很不喜欢祁穆骁用这种腔调和自己说话，但这个表情只在脸上一闪而过，只是一瞬间，没有人注意到。
　　他没有做出回答，只是自顾自的收拾了自己的碗筷去了厨房，然后留下一个沉重的背影转身上了楼。
　　“你朋友挺高冷啊。”
　　培迪无意的说了一句。
　　没有人搭话。
　　夜幕降临，祁穆骁他们也吃的差不多了，等把格里菲斯他们送走，保姆收拾完桌上的狼藉，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祁穆骁没有立刻洗澡进房间休息，而是独自一人出门坐在了家门口的台阶上。
　　街上已经几乎看不到行人走动，路灯发出的昏暗的光芒投射在平整的沥青路上，偶尔会有汽车从灯光中快速穿行，凉风袭过屋后的树木发出“唦唦”的响声，撩拨着心底那一段段不可复制的回忆。
　　祁穆骁今晚有些微醉，他坐在台阶上，目光怔怔的直视着前方，思绪乱成一锅浆糊，那些想记起和不愿记起的回忆都无法克制的瞬间充斥进大脑。
　　“骁骁过来，妈妈想抱抱你。”
　　……
　　“我真的好累！你放过我吧！”
　　……
　　“骁骁，妈妈去给你买糖了，你在家乖乖的，要听爸爸的话，知道吗？”
　　……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她！”
　　……
　　“爸，妈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是吗？她是不是根本就不爱我？”
　　……
　　“你看看你现在还有没有个人样！整天在外面鬼混，跟个没人管的野孩子似的，就你现在这样，我不揍你你妈都要揍你！”
　　……
　　“你怎么好意思提我妈？要不是因为你！我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
　　“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你妈自己要走！我没必要拦着她！”
　　……
　　“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反省过你自己！”
　　……
　　据说人在夜晚的时候特别容易多愁善感，听到一首意义特别的歌，或是看到某个似曾相识的场景，便会触碰到心里的那片柔软，想着想着，就红了眼眶。
　　有些人，有些事，结局一旦发生便永远也改变不了，就像被海浪磨平棱角的礁石，再也恢复不了原来的样子。
　　“咱们是男朋友！我是你男朋友，你是我男朋友，懂没？”
　　不知道怎么回事，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自己曾竟对封洵说过的话，一句现在听起来是有多么打脸的话。
　　祁穆骁轻叹一口气，目光涣散的看着稀稀疏疏点缀在夜空的星星，这些星星就好像是萤火虫发出的微弱光芒，以夺目的方式宣告黑夜的降临。
　　他知道自己是那种越安静越容易想很多的人，就像现在，四下无声，很安静，除了风声，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其实一直到现在他都是犹豫的，他知道自己和封洵根本做不了朋友，彼此相互喜欢着，哪怕多看一眼都想要占有对方，更别说以做“朋友”这种残忍的方式在他们之间划清界限。
　　可是他不知道封洵会坚持多久，他可以不顾一切，但是封洵会不会为了他不顾一切，无从知晓，他很害怕当初的闹剧会重演，自己会重蹈覆辙，和妈妈一样最后凉透了心绝望的离开。
　　他想过和封洵的未来，想过那些美好的场景，但现在，他想都不敢想。
　　人都是矛盾的个体，当心中有所顾忌因而把爱的人拼命往外推时，抵抗的心理有多么强烈，渴望拥有的心理就同样有多强。
　　楼下的人思绪万千，楼上的人辗转难眠。
　　封洵本以为自己打了几个哈欠就能很快入眠，可当身体接触到床的时候，困倦的感觉忽然褪去了一大半。
　　辗转反侧后，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踱步到飘窗前，即使是夏夜，裸露在外的皮肤与氤氲的空气接触后，也还是会觉得有些阴冷。
　　屋外不时刮过的凉风卷着树叶，在空中转了一圈又落下，擦拭干净的玻璃窗上映着棱角分明的面容，落寞的身影被窗外点点的光亮照射到地板上，空气中似乎都飘着潮湿的雾气，渗进心肺，流窜在遍布全身的血管里。
　　未来的路会怎样，他想迫切的知道，自己一步步迈向的堡垒，会不会在某一刻崩塌，这一切他都想快点知晓。
　　事业和情感，表象是多么容易理解，但实质却如此的折磨人心，他曾经无数次觉得自己足够坚强，经历过丧父之痛后还有什么是他扛不过去的呢，可现实总是这样残酷，总是变着法的给他
　　施压。
　　祁穆骁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再坚持下去，当初自己对祁斌沈媛说的那些话，撒的那些谎，是不是都该在那时收回，也许当时的他保持沉默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一个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自尊也是有底线的，当这两样东西被反复蹂躏践踏的时候，即使不爆发，也终该放弃了。
　　这时候的封洵，还只是单纯的以为分开也许是最好的决定，虽然背弃了当初的承诺，但总算是可以逼迫自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以后的生活。
　　只是他永远也不会想到，未来的某时，在他快要拥抱住幸福的时候，一切都在一转眼间轰然倒塌，剩下一堆残骸。
　　楼上楼下，各怀心事。
　　这晚，祁穆骁和封洵都失眠了。
　　回国前一天，封洵又去了幼儿园，停留的时间不多，只是一小会儿。
　　“这次回去，如果被理想的大学录取，以后可能就没机会来美国了。”
　　简认真的听封洵说着，眼角带笑。
　　“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和打算，人不能总是活在回忆里。”
　　“嗯……”
　　封洵点了点头，一时语塞，道别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两人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简笑着鼓励他说，“虽然认识你只有几天，但我真的很开心交到你这个朋友，你是一个有想法有抱负的年轻人，只要你认真，甚至拼尽全力，你一定会是最耀眼的。”
　　简顿了一下，摩挲了一下嘴唇，又接着说道，“但是我希望你能放下仇恨，即使它深埋在你心头不时的折磨提醒着你那段痛苦不堪的回忆，你身边围绕着很多种爱，希望你能用心去接纳，即使你会被爱伤的千疮百孔，但你要知道，爱的力量永远要远比仇恨大的多。”
　　简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双眸熠熠生辉。
　　封洵看着她的眼睛，郑重的答应道。
　　“好。”
　　第二天，封洵和祁穆骁就回国了，祁斌和沈媛把他们送到机场，各自叮嘱了几句后便凝视着他们的背影，缓缓离开。
　　很多时候，转身只要一瞬间，背对背也只是一瞬间，但让转身变得决绝的，是心头滴着血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