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月亮》广木北花

46、第 46 章

　　封洵并不知道封泽当年研究的项目是什么，只知道他每次休假回来，都是满身疲惫却从来没有怨言，封泽在他心目中就像是一个制高点，是灯塔，是他前进努力的目标。
　　“不知道。”
　　封洵的回答让封奶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她慈祥的微微一笑，抚摸着封洵的头。
　　封洵渴望的眼神紧紧盯着封奶奶，只见封奶奶轻轻启唇，微笑着说道，“其实啊，奶奶也不知道。”
　　“奶奶！”
　　封洵气急败坏猛的站起身，责备的语气里尽是不满。
　　“奶奶你怎么能这样！”
　　封洵是真的有些生气，本以为过去这么多年，奶奶对爸爸的事总能松松口，谁知到头来什么收获都没有，还被奶奶耍了一顿。
　　趴在墙角的祁穆骁差点笑的喷血，尽管他也很想知道封叔叔到底是什么原因出的事故，但封奶奶这样的回答也太套路了，和她耿直慈祥的外表截然不同啊。
　　封奶奶见封洵急眼了，便拉着他的手继续说道，“你先听奶奶把话说完呀。”
　　封洵没有做声，但他用抱怨的眼神看了封奶奶一眼，表示愿意听她继续说下去。
　　“奶奶没有骗你，奶奶真的不知道原因，就连你妈也不知道，你爸当年负责的项目是签了保密协议的，我们即使是家属，也无权知道这些，你能理解吗？”
　　封洵看着奶奶不像是骗他的样子，原来爸爸当年负责的项目这么重要，竟还是签了保密协议的。
　　但他最关心的，还是那个杀害爸爸至今在潜逃的凶手，“奶奶，那你知道关于凶手的事吗？”
　　封奶奶在听到凶手二字后，脸色大变，不是恐惧也不是愤怒，而是带着悔恨和自责。
　　“你见过他的，只不过那时你还小。”
　　封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居然见过凶手，还是在小的时候。
　　封奶奶看了一眼封泽的遗像，接着说道。
　　“你爸爸读大学的时候和他是室友，也是很要好的朋友，之前你爸经常把他喊家里吃饭，挺好的一个小伙，白白净净，又懂礼貌，那双眼睛乌溜溜的，特别有神。”
　　封奶奶说着，一下红了眼，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我曾经还对他们两个说，小伙们毕业出去工作不容易，要互相扶持，互相关照，彼此有个照应。你爸跟我说，他家境不怎么好，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一直是哥哥和嫂子供他上学读书，他们两个这么要好，我也是把他当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希望他能感受到家的温暖，可没想到啊，你爸他刚被评为院士没多久，他居然就干出这种事！”
　　封奶奶越想以前的事就越难受，一切都发生的太戏剧，转折太大，让她几乎承受不了，说完这些，她也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呜咽了起来。
　　封洵抽了张纸给奶奶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心想这分明就是恩将仇报，狼心狗肺的人啊，爸爸和奶奶都看走了眼。
　　“奶奶，你能告诉我凶手的名字吗？”
　　封奶奶抬头看了一眼绷着脸的封洵，慢吞吞吐出了几个字。
　　“他叫方仕峰。”
　　一瞬间，这个名字像钉板一样的一字一字敲进了封洵脑袋里。
　　“方，仕，峰。”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了一遍，表情一下变得阴郁可怕，这是杀父仇人的名字，是这个狼心狗肺凶手的名字，他记住了。
　　一直蹲在厅堂外的祁穆骁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封叔叔一直是封洵的榜样，是他不断提升自己的动力。
　　他也知道封叔叔对封洵说过，想要他做个与众不同的人，所以封洵的愿望不仅是有朝一日能亲手抓到凶手，还有就是做到像封叔叔所期望的一样。
　　所以封洵才会这么拼命的学习，因为封叔叔太优秀了，封洵只有这样不松懈，自己将来才能超过他，变得更加与众不同。
　　“奶奶，对不起，又让您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封洵蹲在封奶奶的膝前小声说道。
　　封奶奶疼爱的摸了摸封洵的脸，回道，“告诉你也好，将来我要是一蹬腿走了，这些事好歹还有人知道，不然这些话呀，我除了讲给你爷爷听外，也没人可以说了。”
　　“爷爷都走那么久了，爸爸的那些事你都跟爷爷说了？”
　　“当然要说啊，从你爸小学开始年年拿三好生，再到大学里拿奖学金，到读硕士，读博士，再到出来工作，进国家工程院，还有娶你妈，生了你的事儿，我都告诉了你爷爷，之后你爸爸评上院士，我也高兴的跟你爷爷说，我记得你爷爷给我托梦，还说他的这个儿子真给他长脸呢。”
　　奶奶说着哈哈笑了起来，脸上的褶子虽深沉，却是幸福留下的痕迹。
　　“奶奶，爸爸真的很优秀，所以我也想像爸爸一样，做与众不同的人，尽管这样很累，但是我不后悔。”
　　封洵看着奶奶愈渐苍老的面容，不舍的感觉充斥了整个身体，他紧紧握着封奶奶的手，像是一种无声的承诺。
　　“喵！”
　　“啊！”
　　院内陡然传来的尖叫和猫叫，还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打断了祖孙俩的谈话。
　　封奶奶急忙起身走到厅堂外一探究竟，封洵也随即跟了过去。
　　“救命啊！”
　　祖孙俩一看，这什么情况，祁穆骁坐在地上捂着右手，伤心的哭嚎着，虽不是真哭一滴眼泪也没有，但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祁穆骁旁边还有一盆被摔得稀巴烂的吊兰盆景，不远处是一只橘色的猫蜷着身子躲在墙角的地方。
　　“怎么了这是？”
　　封洵上前把祁穆骁从地上拎了起来。
　　“手怎么了？我看看。”
　　封奶奶发现祁穆骁的异样，上前拉住他的手察看伤情。
　　祁穆骁的手背上有两道浅浅的抓痕，一端还冒着细细的血珠。
　　“我看这吊兰长的挺不错的，就拿手摸了摸它的叶子，谁知道从花盆旁边突然就钻出来一只猫，把我手给挠了。”
　　祁穆骁挂着嘴角可怜兮兮的说着他的遭遇。
　　封奶奶听了瞅了一眼那只
　　“这猫是只野猫，经常跑到我院里来，我有事没事会弄点吃的给它，你刚刚去弄吊兰，它肯定以为你要捉它，所以才挠了你，待会儿把血挤一挤，再拿酒精消个两三次毒就可以了。”
　　封奶奶说着转身进屋去拿酒精，封洵拍了下祁穆骁的肩膀，淡淡的说，“进屋吧。”
　　“年年，给穆骁上些酒精消消毒，我去做晚饭了。”
　　封洵接过奶奶递来的酒精，带着祁穆骁进了里屋。
　　“手伸出来。”
　　祁穆骁听封洵的话把手伸了出来，他看着封洵小心的把酒精瓶盖拧开，取了一只棉签沾了沾。
　　“封洵，我现在一想到你小名叫什么，年年？我就想笑哈哈哈，谁给你起的啊，羞哒哒的，啊！疼疼！”
　　封洵拿棉签狠狠的摁在祁穆骁的伤口上，心说这丫嘴皮子又欠抽了。
　　“你丫怎么这么阴啊！”
　　祁穆骁手上的伤口渗进酒精后越发的疼，这个时候他是不敢再打趣封洵了，不然还不知道他要怎么变着法的折腾自己。
　　封洵瞥了一眼祁穆骁，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你还是老实一点的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封奶奶一直往封洵和祁穆骁碗里夹菜，说他们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
　　“奶奶，您为什么不去北京住啊？”
　　祁穆骁吃的可香了，嘴里还嚼着饭就问起了封奶奶。
　　封洵啧了一声嘴，不满道，“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年年，怎么可以和客人这样说话。”
　　封奶奶佯怒的责怪封洵对祁穆骁的态度。
　　祁穆骁怕封奶奶误会，于是摇着头说道，“奶奶您别在意，咱俩经常这样，都习惯了，没事儿！”
　　封奶奶听了这话，咯咯的笑了起来，问道，“想不想听听我和年年他爷爷当年的故事？”
　　“想啊，当然想了。”祁穆骁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之后，站起身把板凳往封奶奶那儿拽了拽。
　　封奶奶笑着放下筷子，心平气和的对祁穆骁说道。
　　“我呀，是因为年年他爷爷才留在苏州不去北京的。当年我们两家是世交，我和他爷爷从小就认识，他爷爷在外人看来呀，就像个书呆子，木头桩桩，满脑子只知道学习学习，但是后来呀，他不知道哪根筋开窍了，忽然就对我说，要娶我，那时候他正好在北京找着工作，打算以后就留在北京了，可是我呢，不想离家那么远，而且我那时还不怎么喜欢他，觉得他太古板了。”
　　封奶奶见祁穆骁已经放下筷子听的极其入神，便又夹了些菜给他，让他边吃边听，要不然饭菜都凉了。
　　接着，封奶奶又继续说道。
　　“我就拿离家远为借口想拒绝他，谁知他个臭小子，这次学灵光了，跑到他爸爸面前说什么非我不娶的疯话，那时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不可违，于是他爸爸和我爸爸这么一碰头一商量，就把我给嫁出去了，但是我也留着心眼呢，我找了个机会跟他说，我肯定不去北京，就要留在苏州，不然就算是结了婚也不会再搭理他了。所以啊，他就把在北京的工作辞了，回苏州当了教书先生，后来一直到年年他爸爸出生，我们都是一直是住在这里的。”
　　封奶奶在说这话时，面容浮现的都是满满的幸福，就好像当年的那些画面一幕一幕像放电影似的重现在她的眼前。
　　“后来呢？”
　　封洵也听的出神，他从来没有听奶奶讲过以前和爷爷的事情，他对爷爷的印象也只有那张黑白色的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