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谲定终身》墨月深

6、006、初遇

　　武指和贺辰旸又演示了一遍，这回狄颜学聪明了，事先打开手机相机，把过程都录了下来。
　　其实全程挨打的温跃动作并不难，无非就是意思意思挡两记，然后被摔出去。狄颜照着录像比比划划学动作，像头笨手笨脚的熊。
　　伯乐导演大约是昨个儿的武戏拍得爽快，今个儿心情就很好，大着嗓门朝俩演员道：“试试呗？”
　　贺辰旸点点头，狄颜作为男四号，生怕自己拖剧组后腿，见男二号点头，也赶紧冲导演应声：“行。”
　　……行个屁。
　　自己比划着摆姿势和正面对上高手能是一码事么？！
　　一记带着风的横踢飞过来，所有动作全部忘光，狄颜呆呆站着连叫三声“哎哟”，还是贺辰旸转身接右后蹬的时候发现距离不对，赶紧自己刹停。
　　许成蹊惊疑交加：“就这进度昨天半天能拍七场？”
　　跟在他身后给他撑伞的苗苗说：“昨天的对手戏全是专业的武行群演，哪像狄……”话到嘴边她突然意识到不该在背后说其他艺人坏话，只得又把嘴给合上。
　　不过她没说出来的话，伯乐导演举着大喇叭替她接了下去：“那个狄颜，你经纪人不是说你学过散打吗？还常年健身，怎么接不上招啊？”
　　狄颜简直欲哭无泪，散打那也是“学过”，又不是擅长，况且对手那么气势逼人，他一上来猝不及防的，也反应不过来啊。
　　常年跟在伯乐导演身边，被惯得脾气上天的武指叉腰朝狄颜啐道：“小旸又没使上劲，你哎哟个啥子嘛，就摆摆样子而已，这都不行。”
　　那么大风声居然还没有使上劲吗？！许成蹊站在几米开外都惊呆了，他还以为狄颜挨的那几脚都够断几根骨头，没想到压根就只是装样？
　　……那你到底哎哟个啥子嘛！！！
　　“算了，你再去边上练练吧。”伯乐导演也很无奈，没想到带资进组的两个还算过得去，这个男四号看着形象不错，水准居然这么差。
　　眼见狄颜惶恐地叫了贺辰旸去旁边请教，许成蹊觉得有些无趣。虽然那大长腿打起来好看得他满心冒粉红泡泡，但完全没体验到一下午干七场的痛快嘛！
　　都怪狄颜！
　　他嘟哝着回到方家别墅内，让自己放空别想那么多，专心酝酿晚上的初遇戏。下午的打戏不顺，他可不想也跟着狄颜一起挨伯乐导演骂，晚上得好好拍才是。
　　四点多时，外头终于传来消息，贺钺和温跃对打的几个镜头都拍完了，休息半小时吃晚餐，然后马上开始走初遇戏。
　　许成蹊两点钟刚吃的午餐，完全没有饿的感觉，苗苗端着个蒸海鲜的蒸汽小电锅在旁询问他要不要随便吃点，他想了想，说：“送去给那个贺辰旸加餐吧。”
　　小少爷的私人小灶用的都是些高端食材，端出来能羡慕死周围一群人。许成蹊想着先讨好讨好人，拍摄的时候尽量别失误，少拍几条，争取一次过，也能早点收工回去休息。
　　苗苗应声端着小电锅跑出去了，几分钟后空着手回来，说武术组那群人欢天喜地接下了锅，然后开始边捞海鲜吃，边唱《好日子》。
　　许成蹊：“……”
　　这个剧组是打算把《好日子》都传唱一遍是吗？
　　太阳开始下山，天渐渐黑沉下来。导演在监视器后就位，许成蹊换了身家居服，沿着方家别墅的走廊慢慢往前走，演一个听到动静喊保镖无人回应壮着胆子出来看情况的小少爷。
　　导演拍了两个脚步特写镜头，很顺利，接着就让许成蹊站到一处窗口边，说是贺钺待会儿就从这个窗口翻进来。
　　许成蹊望了眼窗户，感到有些莫名。
　　他之前拍戏时看这种带点前冲动作的镜头，都是会先用一块绿布包裹的缓冲海绵，把窗口挡住，演员穿上威亚，从海绵和窗户形成的夹角滑进来。原理与其它威亚镜头一样，速度慢，落地稳，保证演员安全，方便控制面部表情。
　　但现在这窗户整个都是空着的啊！
　　没有海绵，没有威亚，甚至都没有人影。
　　伯乐导演举起他的大喇叭：“好，action！”
　　Action什么你就action！
　　许成蹊内心崩溃，情绪混乱，压根没进入状态。刚想说节奏不对重来，就见一道人影矫健地从窗口翻入，大猫般稳稳落地，半垂着头，犀利的眼神从额发之间透出，扫得他目瞪口呆。
　　许成蹊：“……”
　　伯乐导演不满道：“方不言怎么在发呆？”
　　许成蹊忙双手合掌拜拜：“对不起对不起导演，我看呆了……”
　　草，好熟悉的一句道歉。
　　他怎么到最后还是走了下午狄颜的老路啊！
　　好歹是带资进组，伯乐导演忍下脾气道：“重来。”
　　许成蹊振奋起精神，心想管他到底是怎么翻进来的，先把自己的戏演好！绝对！不能！像狄颜那样！
　　他小幅度晃了晃身子，试图酝酿情绪，却发现贺辰旸并未退回窗外，而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又苦于不善言辞。
　　镜头后的伯乐导演见贺辰旸站那儿不动，一改刚才的不满情绪，柔情似水地问：“怎么了小旸？”
　　许成蹊深刻怀疑他们这位中年直男导演要不是顾及颜面，很可能会哈拉着脸百般恭维道：“旸旸我的宝贝疙瘩怎么了快跟爸爸说说？”
　　贺辰旸抬手往许成蹊后脑勺那儿比划：“这个位置会撞到。”
　　许成蹊不明所以，随着他的手转头望去，这才发现自己脑袋后方不及五厘米处就是块凸起的墙柱。若站着不动，倒也不会撞上去，但若刚才的戏接着演，捂嘴的时候肯定会下意识往后退，正正巧巧是那块凸起。
　　……还好刚才看呆了没动弹！
　　“是嘛。”伯乐导演从监视器后走出来看了看，又环顾四周：“可这个位置是最合理的，不然从窗口跳进来以后很难往下接戏。”
　　许成蹊忙表态：“我现在知道后面有个柱子了，我自己控制着点？或者稍微转下身，避开那块凸起。”
　　伯乐导演不甚满意，让他们等着，自己叫了动作指导和跟组编剧，三人在那儿讨论。
　　“不然就贺钺的一只手去捂嘴，一只手垫到方不言脑袋后面，防止他撞到墙。这样能体现贺钺其实本性不坏，私闯民宅只是为了获取线索，不是为了害人。同时，接后面那个用手刀从后颈处劈晕方不言的动作也能顺理成章。”
　　许成蹊侧耳偷听，眼神一瞟，发现剧组侧拍师正在旁边拍得特别起劲。
　　侧拍师其实就是花絮师，专拍剧组幕后花絮，一般都会挑天气好景色好的镜头拍，当然，拍摄名场面时也少不了他们。许成蹊跟过几个组，那些个混得像老油条似的侧拍师，向来都是懒洋洋的，不温不火随便拍点就收工，而特别积极的，通常都是些新手，或者是特定演员的粉丝。
　　他们剧组这位，显然是个新手，这场名场面初遇戏又是刚开机就拍，兴奋劲儿正大着呢。
　　他友好地朝侧拍师笑笑，换来一阵镜头直怼，无奈只得继续赔笑，直到导演那头讨论完。
　　最终结果，采用了贺钺用手帮方不言垫脑袋的方案，贺辰旸点头表示了解，灵巧地翻出窗外，消失了踪影。
　　“方不言准备！”伯乐导演扛起他的大喇叭：“Action！”
　　许成蹊立马就位，演出谨慎小心打探情况的模样，他强迫自己忘掉有人会从窗口翻入这件事，争取营造出手足无措的惊吓感，毕竟定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爷，又是跟自家CP初遇……
　　他刚想到这儿，身边人影一闪，贺辰旸鬼魅似的飞身进来，真把他给吓了一大跳。
　　遂即熟悉的手掌就摁到了他嘴上，后脑勺也同时被温热的掌心所覆盖，他下意识矮低点身子往后躲，就如同定妆照拍摄时约定的那般。
　　“CUT！NG！”伯乐导演咆哮道：“对视深情一点！不要一个像看到鬼怪一个像看到死敌！创造点火花！火花知不知道！”
　　许成蹊错开一步，脱离贺辰旸的双手，奋力搓搓脸皮。还没等他缓和两秒，现场化妆师立马冲上前来，给他补被他搓掉的妆，速度比筋斗云都快。
　　……这就是他这个非科班出身的演员感觉最难的地方了，入戏慢，身边还都是人，压根没法好好酝酿感情。
　　专业素养不够哇。
　　贺辰旸大约也是首次被导演骂，埋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待得许成蹊的妆补完，导演喊再来一条的时候，他走过许成蹊身边，忽而低声道：“抓手腕。”
　　喔对，忘了还有这个动作。许成蹊忙冲他点点头，眼见他又侧身翻出窗外，心想这家伙不会累么？虽不知上午拍的啥，但从下午两点开始算，他已经拍了四个小时的纯打戏，居然还分毫不见疲累的模样。
　　铁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