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当主角》广木北花

120、第 120 章

　　离开老巷的玉孤透并没有按照原路返回官府，他一跑出巷道便闪到老巷口转角处的墙后面，接着便站在原地不再前进。
　　“现在还太早了，得再过一会儿……”玉孤透缩在墙后的阴影里小小声地喃喃自语道，“不知道他们能撑多久，要是真出事了怎么办……”
　　就在玉孤透因过度紧张而忍不住絮絮叨叨时，墙头上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这是哪家迷路的孩子。”
　　玉孤透赶紧退离墙壁，当他抬起头看向发声源头时却意外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玉家玉缜。
　　刚才他一个人待在墙下说的话不知被玉缜听去了多少，玉孤透只能先强压下心中惶恐，呼出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地问道：“缜……缜哥哥？你不是在青玉门修仙吗，怎么会在此处？”
　　站在墙檐上一袭绿衣的人轻轻松松一跃而下，他瞥了眼在家中最乖巧听话的弟弟，在看到后者额间垂下的几小缕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后微不可闻地轻声叹了口气。
　　“我外出游历时碰巧听人说我们家的那位姐夫做了不少丢脸事，便琢磨着找个时间回家看看。”玉缜尽可能态度亲切地说道，“没想到飞在天上时刚好看到了你站在这儿，起初还以为是眼花了，幸好没认错人。”
　　玉缜和玉薇年纪相仿，姐弟两人都与家中其余三兄弟的年龄差得有些远，加上玉缜在少年时期就跑到了莫家学艺，再后来又作为魔教间谍跑去青玉门修仙……算起来玉缜待在家里的时间确实少得可怜，自然是与年幼的三兄弟谈不上多亲近。
　　玉孤透记得上次姐姐婚宴上，说实在的他其实也根本不了解这位真正意义上的长兄，只知道他于铸造一事天赋很好，但在莫家出了事后就执意丢下家业加入了仙门。
　　既然身为修士，那便彻底与家主之位无缘了，玉孤透还记得小时候父母叔伯每每谈及长兄玉缜无一不是叹惋长吁。长辈们说起玉家这一辈的长子和长女天赋都算好，然而玉薇身为女子终究是不能继承大统，玉缜又跑去修了仙，最后两家里还是只剩代表本家的衡殊独放异彩。
　　在父亲因病去世后，族中长老与家中长辈一合计，还是推了按照年纪排第二的男子玉砚井当了玉家的新家主。众人对玉家参与竞争两家总家主一事颇有默契地只字不提，而玉砚井深知自己与衡殊的差距，他一直认为能做好分家家主的本职工作就好。
　　然天不遂人愿。尽管玉砚井在尽心尽力地管家，但总还是有一些黑锅会从天而降突然落到他们家头上。像是类似于玉家暗算衡殊的谣言并不是第一次出现，玉孤透还记得早些年满城都在说他们家新研制的法器抄袭王家。
　　两家本是同源，分成两家的本意是为了在让后辈有危机意识，能学会在竞争中相互促进和进步。一般的玉家孩子哪个不是在王家学堂念书学习到大，像是衡殊研究出的普通人能用的法器这样重要的新技术都是默认两家共享，到底是哪来的抄袭说法？
　　玉孤透是不懂外人们怎么想，但他能清楚他心里非常想改变玉家的这种尴尬情况。
　　而衡殊君给了他这个机会。
　　暂时摸不透玉缜心思的玉孤透只能先按着对方听闻姐夫丢人特意回家的话往下说，他佯装松口气道：“原来如此，缜哥哥放心，薇姐早就决定与那人撇清关系，管家已经在帮忙准备和离文书了。”
　　既然扯话题已经扯到这儿了，玉缜决定干脆帮琴师打听打听消息，他继续问道：“姐姐打算再嫁吗？”
　　没想到玉缜会问这种问题的玉孤透愣了一会儿才思索着回复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姐姐近来好像在研究一些帮助难产妇人生产的法器，我们很少能见到她。”
　　玉缜闻言哦了一声，在心里默默替琴师点了根蜡，随后话锋突然一转问道：“那你现在在这里是做什么呢？”
　　“我……我正准备去官府，方才是走得累了才在墙下歇歇脚。不久前，官府传信到了家里，说那琵琶郎在外鬼混时不巧撞上了城里最近屡屡出现的干尸凶案，官府老爷怀疑他是凶手。”从玉缜提及的姐夫中得到找借口好理由的玉孤透回答道，“薇姐已经被请去当证人了，我心中有些担心，便擅自挑了一条偏僻些的路跟过来了。”
　　“我刚在天上看见这条巷子里似乎起火了，不知是不是眼花，你来时可曾注意过？”玉缜指了指转角后，若有所指地问道。
　　他接了替衡殊遛盛放着“砝码”的“托盘”的活儿，本来只打算找一个偏僻地方测试一下实验体的大概情况，结果没想到他稍不注意那“托盘”就突然发起了疯。
　　按理说在没有得到指令前实验体是绝对不可能乱来，玉缜自问他只发出过走到巷子里随便捶捶墙壁的命令，那剩下的可能就是衡殊下了什么他不知道命令。
　　若是一直对他心怀不满的衡殊想用“托盘”来折腾他一下也就算了，可巧就巧在玉孤透还恰好有一件衡殊的法器，而实验体攻击的方向又始终没有瞄准过玉砚井，连放大范围法术眼睛都只是盯着玉独紫和玉孤透两人。
　　玉缜突然觉得在关于“天平”计划上衡殊应该对他有所隐瞒，而且隐藏的部分不止一星半点。
　　被提问是否看到着火的玉孤透心中一紧，但为了按照约会给那个疯男人争取足够多的时间，他只能冒险摇摇头撒谎答道：“我并未……并未注意到巷中失火，许是之前走得太急了。”尽管这谎话说得他自己都不想相信，但眼下总不能白白就这么放了玉缜去干扰疯男人。
　　对玉孤透的所作所为，玉缜不敢说是心知肚明，但他能多多少少猜到一点点这孩子和衡殊之间肯定有什么交集，绝对不止于学堂中的简单同窗情。
　　他一脸正经说道：“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这老巷里住的孤寡老人家，真烧起来可就不好了。”
　　还在做着最后挣扎的玉孤透不抱希望地说道：“可我还要去官府……”
　　“你都能在这儿休息，应该也不差这一会儿，放心吧，这点小事薇姐姐一个人能摆平。”玉缜丝毫不给面子地说道，随后他便作出兄弟状勾搭上了玉孤透的肩膀，拐着明显不情愿的人回到了巷子口。
　　老巷里，被还留在地上的保护圈圈隔在后面的是肆虐的火焰和带有水灵气的刀光剑影。忽明忽暗的火光之中，玉孤透隐约能看到他那个在剑术上毫无章法只是随心胡来的小弟玉独紫正被练过一段时间功夫且略有心得的玉砚井护在身后。家主哥哥的衣服下摆此时正被流火卷起蚕食着，只见他果断地挥动长剑削掉了燃起来的衣袍一角，而玉孤透记得这件玉色云锦是砚井哥最喜欢的衣服，是哥哥继任家主之位时母亲找人特意做的。
　　玉缜静静地观察着玉孤透面上虽有克制但依然不能完全遮掩的神情变化，心道小孩果然还是小孩。
　　尽管玉缜尚不能得知衡殊与玉孤透究竟达成了什么交易，不过就目前看来他这位“最乖巧”的弟弟应该不会是存了什么大逆不道的坏心来谋害其余兄弟。真要算起来，这孩子顶多对衡殊的计划了解到了冰山一角，就这么一角还不排除衡殊胡编乱造的可能。
　　不打算再继续迂回的玉缜直截了当地问道：“方才你交给砚井的东西是衡殊的手笔吧，它为何会在你的手上？那样的法器了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王家货物。”
　　玉孤透闻言又是一惊，但随即他便苦笑道：“缜哥既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想必是知道些什么吧……”
　　“我这几日走到哪里都能听见却月城里的人说玉家派人暗算了衡殊君，之前我下山历练时还一直听说城里有吸人血的可怕妖怪。”玉缜对玉孤透的问话不置一词地继续说道，“对于这两件事你知道多少？”
　　自认为已经被玉缜识破的玉孤透乖乖交代道：“衡殊遇害的事不是我们家做的，不过他出事之前曾吩咐我撺掇独紫在外多说一些关于两家关系稍微有些偏激的言论。至于吸血妖怪和城中修士干尸的事，大致猜测在秘密做些不太事，但我也不便多问……”
　　如此看来，“天平”计划的核心部分玉孤透是一概不知，他充其量就是为谣言的产生铺了砖，以此来分散民众的注意，好让衡殊能够以两家明争暗斗里的受害人之姿洗清乱七八糟的嫌疑。
　　“这么说来，你利用了小弟？”玉缜不咸不淡地问道，“对于这些事情他们两个应该都不知情吧。”
　　“是我对不起兄弟，但我也为了我们玉家好。”玉孤透握紧拳头闭上眼睛不再看前方玉砚井玉独紫与疯男人缠斗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