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动物外卖员之后》乐星辰

43、大白鲨14

　　那声音太过悠长震撼，钱乘舟愣了一下，扭头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只小小的黑色背鳍快速朝着这边冲了过来，随着海面上波涛流动、以及那动物上下跳跃时露出来的白色眼眶，钱乘舟看出来了——

　　那是一只虎鲸。

　　它一边往这边赶过来，一边再次发出了一声哀嚎。

　　085迅速竖起了透明玻璃板，近距离显示了虎鲸的情况。

　　“……这是一只小虎鲸。”085判断道，“钱先生，您看，它的身体长度还不足4米，而成年虎鲸的体长一般是在7-8米之间。”
　　085笃定地说道：“它还是个幼崽，没长大呢。”

　　而此时此刻，没长大的虎鲸幼崽不断地发出悲鸣，声音悠长又稚嫩。

　　钱乘舟想了一下，降低了快艇的速度，发动机的轰鸣声也随之减小。

　　小虎鲸似乎是受到了鼓舞，游得更起劲了。

　　钱乘舟谨慎地盯着它。
　　——即便还没长大、即便还只是个幼崽，它也足足有近4米的长度，几乎快要和他这艘快艇差不多长了。

　　而它游得那么快，纺锤形的身体那么圆，万一它一会儿收不住力气，撞上了快艇……
　　钱乘舟的心里很是紧张。

　　只不过，这只令人类肝颤的虎鲸宝宝却没对自己有一点自知之明。只见它神龙摆尾似的快速游到了汽艇跟前，一个转身刹住了车。

　　而后，他再次发出一声哀嚎，紧接着便开始围着快艇转圈。

　　钱乘舟想了一下，试探性地将手伸进了海里——虎鲸宝宝立刻贴了上来。

　　钱乘舟：“……”
　　“他说了什么？”钱乘舟问085。

　　085收起了透明玻璃板，正色道：“他从刚才到现在，看似嚎了好长一段话，但其实有用的只有两个词：妈妈，救救。”

　　妈妈，救救？
　　钱乘舟蹙眉——救救妈妈？

　　而在他手下，虎鲸宝宝开始一边蹭他的手，一边翻肚皮。
　　——像是在撒娇，但更像是在寒冷的天气里、路边的小野猫没有食物吃时的无声祈求。

　　钱乘舟摸了摸虎鲸宝宝的头，问他：“你想让我去救你妈妈？”

　　这句话立刻转化成了虎鲸的语言，小虎鲸的脑袋突然离开了他的手，再次嚎了一声。
　　而后，他的身体转向了一个方向，摆着尾巴，跃跃欲走。

　　085：“他说：‘在那边’！”

　　钱乘舟：……
　　钱乘舟顿住了。

　　虎鲸宝宝的请求很明显，它想让他去救自己的妈妈——不知道那只大虎鲸怎么了。

　　然而，钱乘舟也在犹豫。
　　他既做不到对虎鲸母子见死不救，也做不到因为救助虎鲸而耽误自己本来的任务。

　　他不知道这只小虎鲸在海里找了多久，也不知道虎鲸妈妈被绑了多久，以及，她是否还……活着。

　　于是钱乘舟又问道：“你妈妈怎么了？”

　　小虎鲸再次哀嚎。
　　它的心里很着急，开始不住地用尖尖的吻部撞钱乘舟的手，催促着他。

　　085顿了顿，说道：“钱先生，这只小虎鲸在说：‘快点。妈妈被绑住了。’”

　　绑住了？
　　钱乘舟顿了一下。能把虎鲸绑住的东西，这听起来就好像……是人类的东西。

　　钱乘舟当然可以选择救、或者是不救。但钱乘舟自问做不到那么冷血，并且，对于小虎鲸来说，他只有这一个妈妈——如果，如果，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人类不救妈妈的话，他可能就再也没有妈妈了。

　　想到这里，钱乘舟把心一横，对小虎鲸说道：“走吧，我们去救你妈妈。”

　　小虎鲸听到了确切的回复，发出一声嘤鸣，快速地往前游去。

　　——085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将小虎鲸刚刚的那些不是很干净的哀嚎净化出了自己的脑子。

　　他的数据库里记录着关于虎鲸这个物种的信息。
　　记录里说，虎鲸这个物种虽然叫“鲸”，但实则属于海豚类。他们很聪明、自主意识很强，还有自己的语言系统，是大海中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只不过，他们的群体素质不高，经常骂脏话不说，还很流氓，没事就喜欢给其他的海洋生物找茬，无聊的时候还会把别的生物当成玩具。

　　这些，都是085数据库中白纸黑字的记录。

　　然而，在没碰到这只小虎鲸之前，085天真地觉得，这应该也仅限于已经成年了的大虎鲸，小虎鲸不算。
　　毕竟，小孩子嘛，可可爱爱的，可能连奶都还没断呢，又怎么会骂人呢？

　　然而这只小虎鲸却十分不给面子地打了他的脸。
　　——在085没翻译出来的那些哀嚎里，90%以上都是脏话，剩下那不到10%是语气助词，用来增强脏话杀伤力的。

　　085出厂之后，接触的第一个人类就是钱乘舟。他跟着钱先生工作了好几天，听到钱先生骂人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偶尔骂一骂，也肯定是被什么事情给逼急了、忍不住了。

　　后来，他见到的万先生、赵先生、甚至是马赛马拉国家公园里的非洲狮女士们和非洲狮先生，也都不怎么骂脏字。
　　以至于085一度觉得，哺乳动物都是文明的动物。

　　直到他遇见了这只小虎鲸。

　　085：“……”
　　085无语，看着这只在前面领路的小虎鲸，心里活动十分复杂：他一方面在感慨这个小朋友真是太可怜了，还是个宝宝呢，就要承担起求人类救妈妈的重担；一方面又奇怪他是怎么做到一边骂人、一边求人的？

　　——钱乘舟歪歪扭扭地开着高速汽艇，跟上了小虎鲸的游动速度。

　　与此同时，他还这样安慰自己道：反正大白鲨也是在不断移动的，即便他的手里有坐标，那也是大白鲨许愿时的坐标。现在距离坐标的发出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大白鲨应该也早就不知道游到哪里去了。
　　他本来就要花时间来找他。

　　而眼前的这只小虎鲸，却是知道他妈妈具体位置的。
　　事急从权，如果真的要将这两件事情排出个先后来的话，虎鲸女士也显然是要排在大白鲨先生的前面。毕竟她可能由于被绑住而无法到水面上换气，会有生命危险。

　　如果到时候，大白鲨先生真的因此而不悦的话……那就不悦吧，钱乘舟摆烂似的想着：他也没什么办法。

　　十几分钟后，钱乘舟看到小虎鲸的游速终于慢了下来。
　　而不远处，有一只背鳍露在海面之上的大虎鲸。

　　钱乘舟手下不停，继续歪歪扭扭地开着快艇，一直开到大虎鲸跟前才停下来。

　　而面前，钱乘舟的目光所及之处，这只虎鲸女士的整个后背、加上头部，全部沉没在了海面之下。
　　围在她身旁的，除了刚刚去找钱乘舟的小虎鲸，还有一只比她孩子还要小的虎鲸宝宝，以及一只看上去快要成年了的青少年虎鲸。

　　085再次竖起了透明玻璃板，显示了海面以下的情况：
　　那只更小的虎鲸宝宝焦急地在虎鲸女士身边转来转去，然而，由于它的身形太小，帮不上什么忙。
　　而那只青少年虎鲸则时不时地游到虎鲸女士的身下，试图用自己的身躯将巨大的虎鲸女士顶起来。每到这时，虎鲸女士就会奋力仰头，试图呼吸到海面之上的新鲜空气。

　　然而，085查看了近十分钟之内的情况，发现他们这样试了七八次，却只有一次成功了。

　　——钱乘舟看清楚了，虎鲸女士的尾巴被人类的渔网缠住了，而那渔网一头缠着她，另一头缠在了人类放在海里、已经废弃了许久的浮漂线上。

　　浮漂线是固定的，一头锚定在了海底。而那渔网的线则异常坚固，这就导致虎鲸女士越挣扎，渔网缠得越紧。
　　最终，那渔网陷进了她尾巴上的肉里，恐怕钱乘舟再晚来一会儿，她的尾部就要被勒出血来了。

　　钱乘舟快速驾驶着汽艇，凑了上去。

　　带他来的小虎鲸此刻引吭高歌，085表示他说的是：妈妈妈妈！我把人类带回来了！

　　而另外两只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嘤鸣的、一大一小的虎鲸，则是一直在鼓励这只被缠住的虎鲸女士。
　　幼小的虎鲸说的是：“大姨坚持住”；而青少年虎鲸说的是：“大姨你看，小黑回来了！”

　　“大姨”被憋得狠了，整个鲸都有些自暴自弃。她顿了好一会儿，才嘤嘤了两声，声音微弱地和侄子侄女说道：“你们别管我了吧，快去找你们的妈妈们吧。”

　　钱乘舟无暇顾及其他虎鲸去了哪里，他快速上前，拔出了腰间的“大白鲨牙线”，同时和虎鲸女士说道：“请您再忍耐一会儿，我帮您把这条线割断。”

　　——然而，由于驾驶技术不佳，他伸长了胳膊、将整个上身都探出了快艇之外，却还是够不到虎鲸女士的尾巴。

　　虎鲸女士短促地哀鸣了一声，意思是：“谢谢您了。”

　　钱乘舟：……
　　这个谢谢来得太快，包含了太多对于人类的期待。

　　钱乘舟突然就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他又试了试，发现自己依旧够不着。
　　而这样也使不上力气，即便是够到了，也很有可能会把虎鲸割伤。

　　于是，下一秒，钱乘舟深吸一口气——直接跳进了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