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528、盗火者（124）

　　小船在柏斯图拉的的小声抱怨中行驶在河心，随着卢西恩的视线不断变化，他才发现地狱火河与花海的范围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大得多，场景却是不固定的——那些花儿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经结了果子，但它们中更多的都在河岸边的广大平原上盛开着，周遭的环境却安静之极，没有一丝一毫风的声音，只有火焰与流水的轻响正在耳边。

　　花海中唯一能够认出小船在行驶的证据或许就是那些房屋了——那些开放的彼岸花里零星散布着各种或华丽，或朴素的房屋住所，从时代古旧的茅草屋到一些卢西恩更加熟悉的北境小木屋或是南方贵族们的宫殿，应有尽有，只不过居住在这些建筑中的却已不是任何一个人类平民或是贵族，而是已化为骷髅形态的亡灵们。

　　骷髅们似乎是被自己住在房屋中的主人召唤出来作为侍从，也没什么自己的意识，只是凭借着本能为主人做些零活，而那些人类或亡灵形态的主人们在柏斯图拉经过的时候甚至会友好地打声招呼，或是不在意地嗤上一声。

　　“地狱第一层的住客们，和我们的存在方式还不大一样，这些是梅菲斯特大人的眷属们，”接收到卢西恩默默打量的眼神，柏斯图拉轻快地向他解释，“梅菲斯特大人的名字在大陆中流传得不多，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位地狱魔王权能不够强大，只是因为这位大人的眷属大多生活在地狱火河两岸，负责看守地狱之门罢了。”

　　“可是，为什么先祖们在化为亡灵之后会被认定为地狱的住客，父神他明明是居住在树冠中最初的天使……”卢西恩不解地开口。

　　“那只是因为梅菲斯特大人是父神被杀死之后催生出的第一位主恶魔而已，按照人类的说法，父神能够被算作是梅菲斯特大人的父亲，被父神力量变为亡灵的我们自然也会被认定为与梅菲斯特大人同源的存在，当然要去他那里找个住处，”说到那位魔王大人，柏斯图拉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你这一次应该是见不到那个家伙了——我敢保证你绝对不会遇见一个比他更唠叨，也更不会打扮的家伙！”

　　这已经不是卢西恩第一次听到柏斯图拉阁下在他耳边对那位魔王大人犯嘀咕了，他见惯不怪地忽视，那条小船也很快就在河岸边停了下来，早就在等待这的北境先知们很快就围过来嘘寒问暖，看上去像是在无聊的生活中总算是找到了一点乐子。

　　“真是没想到，地狱之门的后面竟然会来了一个活人，”女先知维格尼丝阁下仍然维持着自己人类时的样子，拖着那条洁白的长裙飘到卢西恩面前，“好久不见，亲爱的小卢西恩，在这一次见面之后，我们再见面也许就要等到你作为人类的生命结束以后了。”

　　“只是可惜，这女孩还是我早就看好的学生来着，怎么一会儿不见，人就没了，”看到那具暂时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少女躯体，许久未见她的老克林斯仍旧在不停地唉声叹气，到了后来，也有些遗憾地摇头放弃，“算了，那可是一只不死鸟，开始时还行，到后期她就不是我能教的了，我们北境以前也没出过一只不死鸟……该死，好容易等来的机会，就这么泡汤了——啊，我的胡子！！”

　　“你可真是吵死了，”一个抱着枕头，困得迷迷糊糊的先祖亡灵从老魔法师面前飘过，“你们继续忙，我也不介意把我的床给这小姑娘用一用。”

　　“据我所知，我们在变成亡灵之后已经不需要继续睡觉了，她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真正需要沉睡的，”柏斯图拉慢悠悠道，“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做的难道不是赶紧给她弄个能睡觉的地方，把她安排好吗？不然这小家伙只怕是熬到自己真的死了都不想从地狱出去！”

　　“睡觉，也可以是一种个人爱好，”亡灵小声嘀咕着，却还是乖乖地看了眼紧紧抱住少女身体的卢西恩，“还不赶快跟我来——你放心吧，绝对不会再有一个比地狱里更加安全和无聊的地方了，更别说还有我们在这里住着呢，你的姑娘绝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谢谢。”卢西恩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开口，将他的睡美人小心地抱起来，在亡灵们带领下走进那片花海之中。

　　紧接着他就发现，那些亡灵们所谓的最安全的地方竟然是一口被安置在花海中央，毫无遮挡的水晶棺。

　　卢西恩抱紧了自己怀里的姑娘，犹豫着没有将她松开。

　　“各位阁下，你们真的确定这里……是安全的？”他看着那些不停在自己身边跑来跑去，只知横冲直撞，似乎根本就不会看路的骷髅们，非常怀疑这口水晶棺材很有可能会在几个小时之后就被这群骷髅撞坏——如果地狱里还有时间这个概念的话。

　　“呃，这个……”已经在这里安家落户住下来的北境先祖们尴尬地干笑一声，“我们来的时间这么短，哪有时间像以前那样建一座先祖庭院的，平时不都是在这片平地上暂时住着，就连这口棺材都是临时向梅菲斯特大人借过来用的。”

　　卢西恩唇角一抽，却也真的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他的灵魂已经在因为长期接触强烈的地狱权能而疼痛起来，不及时返回人类世界只怕是真的来不及做好准备，出海找到她了。

　　他妥协地默默低头，把自己怀里的姑娘放进棺中，趁着自己还能留在这里的短短时间认真为她整理好散落的长发和裙摆。

　　除了喉咙间那道深深的伤痕以外，她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像是在沉睡着一般，好像随时都会睁开眼睛向他笑起来。

　　她平时其实不大喜欢打扮，身上总是披着那件染满了各种魔药原料的旧斗篷，锁链开始松动拥有作战实力之后，她就换了一件火属性的魔法袍，随意缠一下自己鬓角散落的头发就会冲上城墙帮助皇家骑士团战斗。

　　但她一直都是他眼里最特别，也最可爱的姑娘，从他在那座破旧城堡里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是了，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

　　“彼岸花，它是轮回的凭证，每一个在死后经过地狱火河的灵魂都会使这里的一朵花盛开，让盛开的花指引他们轮回的方向，”柏斯图拉忽然在棺材边开口，说话间，将一朵打着红色花苞的植物递到卢西恩手里，“这一朵是属于她的，我想你应该更希望亲自把它放进去。”

　　卢西恩默默地将那朵花接过，哪怕只是一道属于她灵魂的投影，他仍是在那朵花的花苞里感觉到一阵柔和的暖意。

　　“等到我下一次回来的时候，就能带着她一起离开了吧，至少也能和她同时进入轮回，”他将那朵花放在她交叠的双手之间，离去前，他握紧水晶棺，不忍心看着它被彻底封锁住，只能微微偏头将目光转开，“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有多长，会不会时间太久，让她的灵魂回来之后在这里一直等着我……”

　　“等你找到她的灵魂吧，这可不是什么容易事情，”柏斯图拉慢条斯理地回答了他，“利维坦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暴风要塞的人口迁移也需要很长时间，需要用几年去计算的那种，更别说，你还要跟着舰船一起去死亡之海，给要塞里愿意离开的这些人找个合适的住处。说不定啊，等到你真正找到她灵魂的时候，你都已经快要来见她了。”

　　“啊，或许会吧，”女先知维格尼丝悄无声息地飘了过来，“事实上，我并不懂得那个掌控了嫉妒权能的人类究竟在想着些什么——嫉妒主恶魔的意识已经和这个女孩签订了属于恶魔的唯一灵魂契约，在她灵魂还存在，没有进入轮回的时候，主恶魔的权能和意识都将受到契约内容的束缚，我还以为她会更希望让这女孩的灵魂赶紧进入轮回的。”

　　“谁知道呢，大概是因为现在掌控着嫉妒权能和不死鸟的那个家伙，他只是个自作聪明的人类吧，”柏斯图拉微微耸肩，“签订了这个唯一契约之后，利维坦的主意识也会经历一段时间的虚弱，这就是博鲁赫能够成功夺取那具身体控制权的原因，但这只是暂时的。”

　　说到这里，柏斯图拉有些愉悦地笑了起来。

　　“按照人类的想法，一个可能会和自己抢夺不死鸟的灵魂，总应该藏在某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才对，最好是在他存在的时候都没人发现她被藏在哪里，”他的声音都变得轻快起来，甚至有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那个博鲁赫，他应该不知道唯一契约对于一只主恶魔来说意味着什么吧？”

　　等到那位嫉妒主恶魔的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想来也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头疼一阵子了。

　　“小家伙，等你找到你的姑娘之后，记得帮她多隐藏一阵子，可别让她被利维坦给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