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500、盗火者（96）

　　这句话被说出以后，女王的卧室里陷入了一阵难捱的沉默。

　　自然之心将那两封信又读了一遍，轻声道：“他们既然能做到从各地最强的皇家近卫和女王亲卫监视之中将维吉偷运出去……或许说明，这种力量是幻觉，以及蛊惑。”

　　说到这里，他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缓缓闭眼：“梵妮莎，我能提醒你的就只有……哪怕是梅林家族现存的关于几位主恶魔的记录里，也从未出现过一个具备这样强大蛊惑能力，善于隐蔽的主恶魔，我们也……咳咳，现在并不知道主恶魔具体有几位，蛊惑了白蚁恶魔的是不是一个同等级别的主恶魔——如果那真的是主恶魔级别的敌人，它对于整个大陆来说，都会是一个未知而强大的存在。”

　　这样的说法也让女王沉默下来，也只有这样的解释才能说得通为什么实力仅次于风暴权能的皇家骑士团也会在那两个神秘人手下全军覆没了。只有一个权能为贪婪的主恶魔就已经让暴风要塞千万年来只能在守护城墙的战斗中度过，更不要说另一个，只怕是头一次正式在大陆出现，实力不输给贪婪主恶魔的原初生命。

　　顿了顿，面色惨白的青年缓缓合眼，艰难地接着自己的介绍继续说着：“恐惧主恶魔梅菲斯特，眷属能够随意变换形态，能够给人编制最为可怕的噩梦；懒惰主恶魔安塞西亚，经过的地方都将失去一切生命，所有人疯狂吞噬自己能吃下去的所有东西……石子，木头，金属，你能想到的所有东西都会被他们吃进去；还有欲/望主恶魔阿萨兹列，能够让人获得极强的魅力，习惯于在人群聚集的场合吸纳眷属，他们的力量都具备强大的传递性，已有的眷属隐藏在人类之间，随时随地都会将污染传递给他们接触过的其他人类，还有……”

　　“你先歇歇，泽维尔，你现在的身体支持不住太久的思考。”女王眉头紧蹙，像是妥协了似的叹息开口，“我去给小卢西恩传封信，他刚从绝望平原地下出来，没怎么歇息就动身去了死亡之海，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体能不能坚持得住。”

　　“亡灵们说，这是命运线里唯一的转机，”自然之心想到那处地底埋藏着的东西，双眼微合，“先知们无法再对他提供帮助，我的力量也暂时不能做到永久将那只白蚁封印，除非……”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女王却很快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如果封印那只白蚁还需要献祭一位自然之心魔爵的灵魂，”说到这里，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要在小卢西恩刚刚出生的时候，连话都没说一句就离开吗？”

　　“那一次是死亡之海，”自然之心没有否认她所说的，低声解释着当年旧事。“死亡之海中央出现了一个从未被人发现过的古老封印，封印本体的力量来源于圣伊西斯女神，但它时间太长了，一直在接连不断地向外逸散魔力，女神教会在记录了这种全新的权能力量之后就通知我过来处理它——我那次还以为我会永远留在那里，不可能再回北境了……”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女王转移了话题：“我去给小卢西恩写封信，告诉他事情结束之后去丹特城看看，你还有什么想要转告他的么，泽维尔？”

　　“我……没什么了，”男人轻轻摇头，叹息道，“梵妮莎，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给伊顿海姆传封信，立刻检查家族树的情况。”

　　“告诉他们，自然权能的传承可能过段时间就会开始了——我的灵魂形态已经开始变化，现在的身体撑不住长途奔波，可能需要让权能的继承人立刻赶到北境。”

　　这样的说法也让自然之心轻叹一声，喃喃地说道：“当年我能够赢得那场角斗的胜利，凭借的只是自然权能的力量而已，这力量并不完全属于我自己……所以，无论你是否愿意接受，我一直想要和你说一句对不起。”

　　“啊，这没什么的，我当年也有点儿意外为什么会有一个来自南方的魔法师突然来参加北境的角斗，才随口这样说了一句，那时还以为你只是缺钱了，其实也没想过你真会答应的事情，”女王想到当年的事情，仍是觉得有趣，笑了笑回答他，“我也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我自己当年的决定。”

　　“我希望我能留在这里，我上一次昏迷在死亡之海的时候，一直在想念这里的热红酒、雪原上奔跑的驯鹿、小屋里的壁炉，还有……这里的一些能够带给人温暖的灵魂，”自然之心突兀开口，沉默片刻，他不再提及这些，只是用目光示意她拿走自己手里的魔法杖，“凭这个能够调动驻扎在霍恩海姆的梅林魔法师军团——就是，你这次回去的时候见到的那些。”

　　“事实上，你真的应该休息了，泽维尔，”女王走上前几步，从他的手中拿走那支魔杖，“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信任我——你们梅林的传承不是需要一段时间，等到你的灵魂形态彻底改变之后才会结束的吗？现在你连你的继承人在哪儿都还没有见到呢。”

　　“嗯，”自然之心并没有再解释下去，那个被放置在地下的简易封印一直在持续不断地吸收着他的权能，他抬起头看了看她，轻声道，“你给小卢西恩写完信，也早些休息吧，梵妮莎。”

　　自然权能在没有达到特定时间就突然被传承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上一任宿主受到足以威胁到生命的重伤，他或她的所有力量即将在灵魂形态完全改变，传承被完成的时候彻底被交接，自然权能需要在原来的宿主权能尚存的时候为自己寻找一个合适的新主人。

　　原初生命与人类之间存在着强大的力量鸿沟，相对的，哪怕是人类中的最强者也无法想象这些神明的造物究竟有多强的实力。

　　祂们在挥手间创造生命、派发权能，时间与空间都是祂们手中的玩物——这也决定了他们同样能够因为自己的好恶而将世界拖入战争与分裂的深渊，制造出人类无法想象的罪孽。

　　那只白蚁绝不是尚存于大陆的唯一主恶魔，却是唯一一个凭借他现在的实力能够勉强压制的存在。

　　“希望我不会走真正去使用主恶魔封印的那一天……”等到女王卧房中的光明魔法阵耗尽能量熄灭之时，自然之心忍不住在一片黑暗中苦笑着轻声呢喃。

　　……

　　等待回信又暂时无法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维罗妮卡算是见识到了两个话都不多的人凑到一起的时候，气氛能变得多么尴尬。

　　哪怕已经确定了不死鸟和继承人的身份，烈焰主宰也没有在别人面前说出她女性的身份，而是默认了让她继续扮成少年模样。这样的说法很快就被丹特城领主接受，因为他已经在不久之后就认出了她特殊的灵魂形态。

　　但在其他时候，她都需要留在烈焰主宰身边做好她的继承人，而这位强者除了必要的语言交流以外，几乎从来都不和她说起其他的，在她对他说话的时候也只会嗯一声作为回答，心中的情绪也一直都是淡淡的，几乎很少看到那些因为她的说法而生出的波动。

　　这样和他说过几次话之后，维罗妮卡默默决定放弃和他说些除必要以外的事情，但这并不妨碍她为了她研制魔药的新想法而向他请教遏制半兽人狂化的事情。

　　“是灵魂的束缚，想要减缓甚至阻止那些半兽人因为灵魂的污染而逐渐兽化，就要阻止他们的灵魂被那些负面的权能继续占领，”对于这样的事情，烈焰主宰倒也不再藏私，而是全都对她说了出来，说话时透露给她的情绪也带上了些许欣喜之意，“北境常年被一种特定的恶魔力量影响，如果能根据每种魔兽血液的特点制造出合适的魔器，配合一些减缓血液作用的魔药，应该可以达成将狂化形态控制住随时收放以增强实力的效果。”

　　“听上去，效果有点像更高等级的龙鳞药剂，”维罗妮卡认真想了想，“龙鳞药剂的作用效果是利用血液进行短期强化，如果逆转强化的过程，用研究解药的思路……”

　　“可以试一试，”烈焰主宰点头表示赞同，“在我的思路里，就有利用龙鳞药剂配合魔器控制狂化的设想，如果能够发明出更好的会有效许多。”

　　说到这里，烈焰主宰停顿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难得地带上一丝笑意，转头去“看”了一眼她大概的方位。

　　“等你正式继承权能之前，可以和我一起去趟银月森林，我在那里留下过一个法师塔——精灵们拥有很多人类无法种植的原材料，它们的效果可能比现有的魔药材料更好。”

　　“啊，我可以吗？”维罗妮卡停顿了几分钟，才有些不适应地开口问他。

　　“没什么不可以的，你研究的东西很有趣，还有些分支能尝试一下。我现在只想到一个大概的思路，等北境的事情解决了之后，你完全可以继续。”烈焰主宰淡淡地开口说道。

　　“您……愿意教我这些？”维罗妮卡愣了有一会儿之后才意识到这句话中隐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