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461、盗火者（57）

　　看到眼前这位陌生的幽魂之后，维罗妮卡便求助地向卢西恩看去，而后者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将她松开，微微低头向来人行了个礼：“柏斯图拉阁下，您醒了？”

　　“啊，当然，看到了一个有趣的小朋友，”仍旧维持着青年模样的半精灵像是觉得维罗妮卡这位闯入者十分有趣，魂体在她周围转了一圈又一圈，那双被他托在手心的眼睛也在不停调转着视线，凝聚在她的方向，“难怪你这两年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出去，有这样一个美人儿在外面等着，又有谁会忍心让她等得太久呢？”

　　这段对话让卢西恩的脸色倏地红了起来，也让维罗妮卡认出了眼前这位幽魂的身份。

　　“灵魂窥探者”半精灵柏斯图拉，北境最初的那位先知萨蒙，他的双眼天生不能视物，却在看透了部分神之智慧之后觉醒出能够看到他人伪装下真实的智慧之眼，比常人看得更远更深——所谓的智慧之眼，想来就是他手中托起的这枚蓝宝石眼睛了。

　　北境的无数史诗记载中，这位先知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在风暴的愤怒之中保护了暴风要塞和要塞中的普通居民们。

　　无论是哪一首她能找到的诗篇之中，这场战斗都被描述得艰难而壮阔——无数被载入史诗的英雄们以人类之躯使北境的传承得以延续，勇敢者的血液铸就英雄纹章，也让他们的后人们追随先祖们的身影，近乎狂热地崇拜那些拥有着强大战力和美好品格的英雄。

　　只是没想到，那位活在传说中的殉道者之一，实际上竟然是这样的性格。

　　维罗妮卡好奇地看向自己面前的这道灵魂碎片——它似乎依托这处花园中的一座雕像而生，永久存留着这位先知去世前的一道意识，想来其他那些位于走廊上，被放得满满当当的雕像们也是如此。

　　北境这些故去的强者们选择将自己的一道意识和智慧封存在这片遗迹之中，等待着一代代后人在此处传承，这处华丽的遗迹空间也在此之后慢慢变得热闹起来——随着战斗的不断进行，总会有新的被人传唱的英雄住客加入其中。

　　“柏斯图拉阁下，我只是……”卢西恩的脸色红得更厉害了，他刚想再说什么，话音就被一阵密集的沙沙声打断。

　　那些将灵魂碎片投入雕像的先祖幽魂们都像是想要看热闹似的围了过来——灵魂状态下，他们的脚步行过地面时不会发出一点声音，但维罗妮卡却依旧能够听得见他们的衣摆摩擦过身体时的响动。

　　很快，又有一个长胡子垂到地上的瘦弱小老头拄着拐杖走了过来，懒洋洋地看了她一会儿，眉头紧紧皱起。

　　“想我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送你进来了——这丫头还真是被捆上了一个麻烦的东西，”小老头在自己的胡子上缕了一下，很快又吹胡子瞪眼地喊叫起来，“该死的，我的胡子又掉了一根，我明明才刚用圣泉水清理过的！”

　　“啊，是的，属于权能的灵魂，却在锁链中不断被禁锢折磨——也不知是哪个主恶魔弄出的这种邪恶的法术，”柏斯图拉慢条斯理地说道，表情看上去却像是毫不慌张，“那些由父神的恐惧、憎恨……管它是什么呢，形成的数位可怕原初生命，祂们还真是不放过一个让人类陷入痛苦的机会。”

　　“柏斯图拉阁下，克林斯阁下，你们……能看得到缠绕着她灵魂的那条锁链？”卢西恩听到这话，表情便焦急起来，“这太好了，你们有办法把那条锁链取下来吗？有它在捆着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太常生病了！”

　　“当然可以，我们现在只是一道灵魂，看到你们的时候，能够看到的也是灵魂先于躯体，”那位名叫克林斯的小老头嗤笑着回答了他，“这可是我们在你来这里第一天的时候就和你说过的，现在看来，不是你那时候走神没听进去，就是你在看到你这女孩之后把我们以前传给你的东西全忘光了。”

　　“不是的，抱歉我只是有点激动了，”卢西恩低头小声，“哪怕这条锁链没办法被取下，我也希望我至少能够想出办法来让她不要这样经常生病发烧了。”

　　“我这几年已经没关系了，你不要担心我，卢西恩，”维罗妮卡连忙拉住他开口解释，“自从那位冕下离开了之后，我的病就没有再发作过，自然之心冕下也在这方面帮了我许多。”

　　“一个灵魂锁链而已，这东西还难不住我们——这东西来源于最初的主恶魔封印，被用来封印恶魔的麻烦家伙，真没想到它现在竟然被用来捆住人类——这是哪个混蛋干的，这样的事情简直不可饶恕！”另一边，小老头却像是被那锁链激怒了，不停地对自己身后的幽魂们唠唠叨叨，“维格尼丝的圣泉水准备好了吗？准备好的话就先让这丫头去试试！”

　　“这女孩的灵魂受伤太重，这条锁链应该是在她出生的时候就被捆上了，现在已经开始和她的灵魂互相融合，直接进入圣泉水拆除锁链的话她会被痛死的，”一位穿着宽大长袍的银发女人慢慢向前，用仿佛在念诵史诗般抑扬顿挫的语气说着。

　　“啊，是的，这该死的锁链，这不就是她来这里的目的吗？”最初和她说话的柏斯图拉阁下懒洋洋地开口说道，直接给她做了个决定，仿佛忘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中并未提到过维罗妮卡自己想要拜托的事情，“这样吧，让她先去智慧泉水那里泡上一段时间，等她的灵魂恢复一些之后再让她进圣泉水，维格尼丝到那时候就应该能做得到去借助泉水的力量拆掉那条链子。”

　　“也就是说，她的身体可以恢复了？”卢西恩看上去像是比维罗妮卡这个当事人更加兴奋，面带感激地注视着那位提出解决方案的前代先知。

　　“别着急，事情还没说完呢，这条锁链我们确实能够把它拆掉，但这东西有点棘手——这女孩需要在智慧泉水里浸泡至少三次，等到锁链彻底松动，与她的灵魂剥离之后维格尼丝才能下手彻底拆掉它，”柏斯图拉阁下慢悠悠地说道，“智慧泉的力量你已经自己见识过了，凭借她现在的身体和灵魂，去那里泡着会很痛苦，得需要一个人跟在她身边，阻止她因为受不了而过早地从那里出来，每次浸泡泉水的时间都需要间隔至少半年。”

　　这句话果然让卢西恩感到犹豫起来。

　　智慧之泉会给那些自身实力强度较低的灵魂带来痛苦，并在这样的痛苦之中对灵魂进行锤炼和重铸，凭借他即将升级的魔导师的实力，已经觉得那种疼痛细密如针扎，更不要说像他的女孩这样实力更低的魔法师。

　　哪怕她能够忍得下这种痛苦，他也舍不得看到她因为这个而痛苦挣扎的样子，更别说他还要在她承受不住的时候将她按进去。

　　“如果说，这条链子……不被取下来呢？”卢西恩是真的觉得舍不得了。

　　“那她就会一直维持着这个样子，如果有什么外界刺激让她的灵魂剧烈挣扎起来，她还会因为这个而大病一场，”柏斯图拉阁下忽然笑了一声，慢慢开口解释，临了，又像是有些觉得可惜，“这可是封号魔导师级别的魔力锁链啊，给她下了这条锁链的人还真是一点留手都没有——这都能被她自己给挣扎地松动了一些，这样的灵魂强度就已经太不普通了，拿掉它之后，她至少能做到顺利地成为一名封号魔导师。”

　　“是啊，这样的好苗子，如果真的能把魔力问题解决了，我都想去教教她怎么更好地使用魔法，”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红袍中年人忽然从庭院角落里钻出来，“这样资质的学生可不好碰，我还活着的时候也没有碰上过一个。”

　　“弗莱明，你要等到这女孩自己做完决定再说，”克林斯皱着眉头看向那尊像是刚刚从雕像里睡醒的身影，“伟大的父神啊，你的样子看上去就还像是以前一样糟糕！”

　　卢西恩看向维罗妮卡，却发现她的眼中仿佛连一点犹豫都没有过，而是径直开口说道：“请让我试一试吧——是的，我愿意用这件事情作为我这次的请求。”

　　她已经想明白了巨龙将项链给她的缘由所在，心中也对此存了感激。既然已经得到了馈赠又成功地来到了这里，听闻一直困扰了她十几年的事情终于得到答案，她当然会更希望把握住这次机会，让自己也能像其他北境的勇士们一样在战斗中帮上忙。

　　“可是，维罗妮卡……”卢西恩仍然觉得犹豫，几番想要开口，双拳紧握许久，却还是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没什么的，到时候还要拜托你，把我按进去的时候不用客气！”维罗妮卡认真地说道。

　　一阵沉默，对方的脸色像是有些苍白了，片刻，他只是小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智慧泉下一次满水在三天以后，”柏斯图拉的声音传来，“可以让她在这暂住三天。”

　　“等到泉眼注满，你带她去那里，一直泡到泉水变色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