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378、树中世界

　　诸神的黄昏开始之时，客运飞机还是一个刚刚通过了测试的全新运载工具。在原本的计划里，它们将会在无数次严格的性能测试和试飞之后被投入使用，成为联通死亡之海庇护所和奥罗拉城的第一道桥梁。

　　在研发团队最初的构想中，它们将会被提供给第一批需要它们的神庙祭司，以及一些奥罗拉城研究院的高级教授们。有了新的交通工具之后，他们将会用更加快速和方便的方式来往两地，自己本身就具备飞行手段的魔爵们从来都不是客运飞机的目标客户，但这并不排除他们需要一次飞机旅行来增加一些自己新体验的可能性。

　　突如其来的天灾改变了一切，也让魔爵们变成了客运飞机的第一批真正的旅客——诸神的黄昏过后，所有魔法师的魔力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尤其是在魔力几近枯竭的第三年以后，为了更好地节省魔力，飞机就成了这一次唯一的出行选择。

　　不同于晨曦号列车第一次通车时的满怀期待和谈笑风生，遗失大陆的飞机首航安静得可怕。

　　停机坪上几乎是一片漆黑，这里只有一条简陋的飞机跑道，勉强能够供给客运飞机起降。非必要的人们也被挡在了机场的围墙外眼巴巴地看着，时不时地在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响亮的抽泣——那声音大多来自被女魔爵带来帮忙的美男，他们为之哭泣的人却姿态平和，穿一身华丽的刺绣长袍，一如她的每一次出行时那般，优雅地站在一旁等待着登机桥就位，在男人们不舍的哭泣和送别中平和地微微点头示意。

　　“我还以为你会表现得更加舍不得一些，卢克蕾齐娅，”站在她身边的约瑟魔爵忽然开口说道，“你平时应该挺看重那个精灵？”

　　“或许吧，”女魔爵浑不在意，“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是一种交易。我从他们这里索取我想要的，并给他们一些他们想要的东西——庇护、财富或是能够让他们变得更加强大的魔法指导，如今不过是这场交易提前结束罢了，我甚至都没有预料到，竟然会真的有人为我的离去而感到不舍。”

　　她在黑石城堡里收留过许多人，帮助过许多人，也送走过许多人，不断地在不同人身上重复着这场交易的过程，也从未期待过从这些交易中得到他们的真心。

　　“这是件令人惊喜的事情，不是么?就像枯萎的荆棘中忽然生长出玫瑰，让人不至于太过失望，”女魔爵微微一笑，将自己身上的长袍整理得分毫不乱，说话间，她抬头看向另外一边，看上去甚至更加平静的两位同僚，“飞机旅行应该是个不错的体验——不过那边那个家伙看上去可不像是这样想的。”

　　那个被她看着的人正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样检查和调试那件由他自己创造出的发明产物，不时地向跟在自己身边的研究院成员说着些什么。

　　“这已经很让人吃惊了，如果那个在他身边的人是蓝宝石小姐——他肯定会想都不想就骂她两句，”约瑟魔爵小声嘀咕着，“还真是有点不适应啊，我竟然会看到这个家伙对人说话如此平静的时候。”

　　“说不定，这是因为某个人的影响力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大呢。”女魔爵忽然带着些了然和会意地笑了起来，又在约瑟魔爵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话题，就像要经历一次普通的旅行一样语气轻快，“啊，我们现在可以登机了，希望这次飞机旅行不要让我感到失望。”

　　走上那道狭窄的登机桥，就是飞机内部还算宽敞的机舱区域。

　　作为这趟航班唯一的“顾客”，所有人都可以坐在头等舱，他们中还有一个人需要负责把飞机开过去——没有谁比它的发明者更清楚怎么才能让它飞到天上去了。

　　“十分钟以后出发，你们都系好安全带。”没有了全息世界最常见的系统广播提示，烈焰主宰便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自己转身打算去驾驶舱位，“那丫头设计这架飞机的时候简直浪费了太多精力在飞行安全上，只要你们能保证坐在这里不动，就是绝对安全的。”

　　“用我去驾驶舱给你帮个忙么？”某位暴风眼轻声问道。

　　“不用，”烈焰主宰平静地摇了摇头，“我自己就可以开走它。”

　　这话听起来让人禁不住就想要替自己捏把汗，但是当他们真正绑上安全带，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之后，他们就发现这架飞机的飞行安全问题确实不用担心——哪怕它的驾驶员看上去确实有些不靠谱，几乎将飞机开出了直上直下的气势，机舱里乘客的感受也依旧平稳如初，这还是因为这架飞机的发明者之一曾经力排众议地在机舱周围加入了一些稳定装置。

　　机舱外是一片几乎望不到尽头的漆黑，天幕被黑雾笼罩，看不到一颗星星。

　　舷窗外很快就因为过低的温度而冻结了几缕薄冰，这也是诸神的黄昏到来之后，这世界真正的模样，寒冷，漆黑，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死亡。

　　“希望我们从那里回来的时候，就不用再看到这样的景象了。”女魔爵看着窗外那片实际上看不出任何景色和陆地的无尽黑雾，忽然低声对自己身边的约瑟魔爵说了一句。

　　说罢，她毫不留恋地拉上了遮光板。

　　……

　　精灵国度，歌咏山脉。

　　不大的冰湖上空，无数道不甚明显的飞机影子掠过天际。

　　它们都是深灰的颜色，几乎与天边的黑雾融为一体，围绕在那处冰湖附近严阵以待。

　　湖上的世界沉寂如死，空中的杀手安静隐藏，直到一架颜色更浅些的客运飞机凌空而来，一队裹着厚厚皮毛防寒的人类才缓缓地从山坡下艰难跋涉着爬了上来，步履蹒跚地在这处冰湖边停留。

　　为首的那个拿出一个缠绕着钓线的鱼竿，从背后取下工具开始钻洞，像是想要在这座冰湖上垂钓。而他的想法很快就落空了，因为天上出现了许多发色和铠甲颜色各异的翼人。

　　她们扇动翅膀，刹那之间便跨越千米距离来到那些人类的面前，手中的剑与枪严阵以待，在她们最前方的红发翼人更是拿出了一个用于收集灵魂的水晶球，准备在这群大胆的闯入者死去之后将他们的灵魂收集起来。

　　而这样的动作却很快被人阻止了，一个不甚起眼的灰铠甲翼人忽然开口说道：“他们将在献祭魔法阵中发挥更大的作用，我尊敬的陛下。”

　　在最后一次献祭即将开始的现下时候，这句话对于翼人们来说多少有着它的道理。红发的翼人女王手持水晶球思考片刻，也觉得这个建议有些道理，便只是对自己身后的翼人战士们举了一下水晶球。

　　“把这些人类都带回去，关到献祭魔法阵那里，你们回去之后，顺便再把那些树屋里的也都带过去！”

　　“是的，陛下。”翼人们立即将手掌放到胸口，向自己的女王行礼示意。

　　那些人类闯入者们在翼人们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开始惊恐地颤抖着抱在一起祈求活命，但他们已经被虚弱和寒冷折磨得没有了任何抵抗能力。

　　翼人们十分轻易地就将他们的挣扎尽数制止，把他们提上高空。

　　对于死亡的本能恐惧让这些可怜的人只能在翼人的禁锢下瑟瑟发抖，而他们很快就被带走了，跨越数百公里的遥远距离，经过一整片被冻成寒冰的巨大沼泽，来到一处不知何时已经被悄然打开的巨大拱门之前。

　　那座拱门位于一处仿佛绵延至天边的“墙面”之上，被无数密密麻麻的藤蔓缠绕。翼人们很快带着自己的俘虏通过这里，本想将那扇门闭合，却不料其中一个角落的藤蔓像是出了些问题，导致整扇大门都无法完美地关闭，总会留下一点淡淡的阴影。

　　“……该死的，伟大的王！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对由王的力量凝结成的树藤造成伤害？”翼人女王生气地低声骂了一句，“赶紧去找安亚过来，让她把树门修好！”

　　“是的，尊敬的陛下，我这就去找祭司长大人，”灰翅翼人从善如流地领命离开，“不过祭司长大人现在正准备着献祭仪式的事情，想要修好这扇大门，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至少要等到那次仪式被完成才可以。”

　　“好吧，让她赶快——这简直太可恶了，在伟大的王的赐福即将来临之前，竟然发生了这样让人烦恼的事情……”翼人女王不耐烦地咒骂了几句，想了想，还是采纳了下属的意见，暂时对这扇出了问题的门放任不管。

　　“是的陛下，请您尽管放心，那些愚蠢的人类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个秘密——有谁能够想得到，我们这座魔法阵的入口就开在世界之树的树干上呢？”

　　翼人女王得意地笑了几声，对下属的讨好表示满意。

　　……

　　随着翼人们的撤退，天空中隐藏着的银色杀手悄然现出原形。

　　十余架战斗机形成进攻阵势，守卫在居于正中的那一架颜色更浅些的客机四周。很快，客机的舱门在半空中开启，手持一颗与翼人们手中样式仿佛水晶球的金发青年从舱门中飞出，身后的翅膀几近透明。

　　“这确实是件让人意外的事情——没想到那群鸟人竟然会躲进了世界之树的树洞里，”伊戈尔将那个只剩下一角的魔法阵仔细打量了一番，“拙劣的灵魂魔法阵，你们给我五分钟。”

　　说罢，青年手中的水晶球绽放出一道道明亮的白色光芒，那光芒很快就将整个魔法阵区域彻底笼罩，形成无数繁复的魔法线条。

　　纯净的灵魂力量在那些线条之间不断流淌着，将这个被很快修复的魔法阵彻底激活。不多时，那些缠绕在一起的藤蔓就扭动着张开口子，飞快地将那处入口扩大到数十米。

　　所有在半空中的飞机立即开启隐蔽模式，沿着那处开放的入口悄然进入。

　　下一秒天地颠倒，本是地面的位置变成了天，周遭的气温也像是突然之间有了巨大的变化，骤然升高的温度让飞机的金属表面飞快地结出一层薄冰。

　　葱郁的丛林在所有人头顶出现，被改变的重力也让所有驾驶员们不得不将机身旋转180度来适应新世界。等到天地再度倒转，他们才看清那些几乎将地面全部笼罩的巨树，以及巨树下方那处被严密隐藏着的，流淌着强大魔法波动的所在。

　　“先等艾迪的消息，”唯一飞在空中的金发青年忽然开口，对着自己手里的对讲设备说道，“战斗机去十一点方向，那棵树上没有任何魔法波动和魔法检测——你们先去处理一下机身，等会儿还有场战斗要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