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358、不死传说

　　全息世界。

　　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四点，在短暂白天里努力工作清理壁画的考古实习生们，包括秦恩小队在内都已经回到自己的卧室休息补眠，整个遗址考古区域里，唯有实验室书桌上的那盏台灯还亮着，投射在桌上那张已经被补充了一半的图纸上，以及那台被设定了永不熄屏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

　　又是连续两天的股价下跌已经让霍恩游戏的虚拟估值再度缩水百分之十，这已经是公司在努力控制着舆论消息，不让公司股票连续跌停的结果。

　　为了尽可能地为某个人保住这家公司，周浅已经连着过了几天昼夜颠倒的生活。

　　她白天去壁画现场察看清理进度、和几位现实世界的权能拥有者交流情况，下午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整理有关于奥丁的资料，以此为凭据对魔法阵进行复原；到了所有人都已经入睡的后半夜，她还需要在种花家股票开市的时候实时关注游戏公司的股票走势变化，通过视频会议及时调整游戏公司可以向外放出的舆论，真正能用于休息和睡眠的时间只有少得可怜的三四个小时。

　　哪怕躺到床上，她也很难入睡，往往会在合眼假寐一段时间之后立刻起床，继续忙碌那些仿佛永远都忙不完的事情，向那个该死的魔法阵发起挑战。

　　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破釜沉舟，投入所有沉没成本的赌徒，头顶像是拴了一条绷紧了的丝线。它强迫她维持住这种出奇亢奋的精神状态，哪怕身体和大脑已经疲惫到了极致，她的思维却仍旧活跃而冷静，像是一台已经运转到极限，正在崩坏边缘的仪器，只需要最后的一点力量就会因为运行过载而停止运行。

　　最后的那点希望……究竟在哪里？

　　电脑下方的视频会议提示音响起，周浅快速接起，对面的游戏公司负责人也像是整夜没睡，眼下围着两个大大的黑圈，两个人隔着电脑屏幕无声对视片刻，负责人才开口向她说起了这次的来意。

　　“周小姐，有一个还算好的消息，N家公司的版权款项今天已经付清了，另外几家我们曾经出售过版权的影视公司也给我们打来了至少是第一批合作款，这笔版权收入可以暂时缓解公司的资金链压力，不过……”说到这里，对面微微迟疑，“因为我们现在的关服事故，N家公司表示下一次版权合作需要暂时观望，如果我们拿不出一个对于关服事件合理的解释，以及一些更加新颖的剧情和剧本，他们将立即终止与我们的合作。”

　　“看来我们放出去的那些烟幕弹还是用处不大，真实情况迟早会被人猜到，”周浅按了下太阳穴，接连几天的睡眠不足让她觉得自己的头疼得厉害，眼前也有些重影，“不说别的，罗斯切尔德家族的某个成员突然失踪这样的事情就已经足够令人怀疑了，我们得立刻把这件事隐瞒住。”

　　“可是，周小姐，事情只怕是很快要……瞒不住了，”负责人很快给她传来一份论坛帖子截图备份，“您看这里，已经有人在论坛上带起舆论，指出霍恩游戏只是一个利用某种高于现在的幻象技术，制造出彻头彻尾的圈钱骗局。我们已经在努力压制舆论，但这没办法起到太大的作用，公司已经开始收到一些玩家们的退款申请了，这现象只会更多。”

　　“看来再压制舆论也没用了，选择性地对外公布一些公司的真实情况吧，这点许老他们刚刚点头了，”周浅对着那些截图翻了一会儿，很快猜出这或许是某些竞争对手公司联手搞出的动作，偏偏现在公司的情况危急，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现在已经不在舆论场上占据绝对的优势，“发布声明的时候，你们先去和研究所许老他们商量一下，不要提及这个‘游戏’对面是一个真实世界的最大秘密，只说这是一种全新的医疗领域突破项目，游戏只是研究项目的衍生辅助。”

　　“我懂了，您放心，我现在就去办，这个说法利用好了应该会让公司的股价回升一部分，撑过几天没问题。”负责人微一点头，干脆利落地挂掉了视频通讯。

　　没有了公司事务打扰，周浅又处理了几条来自周氏瓷窑的琐事，就重新将自己全部的精力投入面前的魔法阵。

　　瓷窑有了自己的经理和负责人之后，已经能够做到扩大业务并自给自足，也没有在这场游戏断联事件中受到太大的影响，这或许是在这场事件里唯一一点还算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她至少还能保住一些她想要留存的东西。

　　……

　　死亡之海上空。

　　包裹着毒雾的岩浆仍旧在不断向外喷发着。掠过天穹的飞机之上，两道背生双翼的人影翩然落下，振翅悬停在火山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道骑在毒龙身上，努力想要挣脱锁链的黑衣老者人影。

　　老者已然形容憔悴，那些缠绕的锁链和毒雾侵蚀了他的头发和皮肤，将他的衣服腐蚀成一道道紧贴在身上的破布，这样的困难却无法阻止他双眼猩红地看向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天空，仿佛看到了某种令人疯狂痴迷的存在一般，病态而怪异地粗嘎大笑不止。

　　“四千年了……”坎特雷拉·博鲁赫加快了不停斩断锁链的动作，“多么美妙的场景啊——诸神的黄昏？莱文那个老家伙害怕看到这样的场景有多久了？还不是没办法像我一样，违抗这该死的命运？哈哈哈哈……”

　　“果然是你，那只灵魂形态肮脏得令人生厌的不死鸟，”魔王拜恩嗤笑一声，手微张，一柄一人多高的深黑重锤便出现在她的手上，“在我们真正拆除庇护所之前——你就永远留在这处遗迹里，和那个真正被封印在这里的家伙一起陪着那棵树吧！”

　　说话间，黑色浓稠的雾气在巨锤顶端缓缓聚集，载着黑袍老者，拼命挣扎着脱出锁链的巨龙忽然抬起头颅，人性化地对魔王拜恩和暴风眼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

　　伴随着毒龙的动作，一道数十米长的毒雾之柱瞬间成型，腐臭的气息向魔王拜恩所在之处直直而来。

　　悬停在半空中的一人一魔迅速飞离躲避，毒龙一击不成，愤怒再攻，一道道毒雾接连不断，锁定着半空中的两道人影急攻不止，逼得那两道身影只能依靠飞行权能灵活地在半空中闪避攻击，在一片遮天蔽日的毒雾笼罩之下寻找着继续攻击突破的契机。

　　毒雾落地之后，将死亡之海那厚实的冰面烧灼出一个足有数米深的裂痕，本是承载着坠毁飞机的那片冰面也在不间断的毒雾落地之时摇摇欲坠，化作被污染成一片泥浆的海面中最大的一片孤岛。

　　“拜恩，你快点，”烈焰主宰有些不满地放下了手里那处已经被毒雾烧灼变形的发动机零件，小心地将它们放进一个能够隔绝服饰物品的铅制容器里。在又有几道毒雾攻击落在自己身边不到一米的位置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摘掉隔离手套，取出魔法杖，召唤出无数火流星干扰毒龙的视线。

　　又一道龙卷风紧随而来，将火流星落地时迸发的尘烟高卷上天，在巨龙本身及它身周数米之外形成一道极厚，极浓稠的灰尘屏障。

　　毒龙被不间断的火流星彻底阻断视觉，声带又被封印困锁，无法发出任何吼叫并说话出声，只能依靠暴躁地胡乱向天空中喷吐毒雾来宣泄自己的怒气。有几回，它甚至险些烧到坐在自己背上的那位同盟者。

　　“诸神的黄昏已经到来，在庇护所被成功拆除，新世界内部循环被重构之前，我不能容许任何人打扰庇护所的安全。”魔王拜恩手中的重锤终于蓄力完成，她双手持锤，将之高高举起，目光仿佛穿透了几层灰尘与毒雾，直直看向那个坐在龙背上，状似疯癫的人。

　　随着她的动作，天边有滚滚闷雷响起。无数道闪电从天而降，伸展的枝杈被重锤收拢，点亮了原本存在于重锤金属之内的无数繁琐魔法阵线条。倏尔整个天幕之上尽数被惊雷覆盖，所有雷声与闪电都集中于重锤之上，附着于那些流动的魔法阵之间为之充能，使得那些繁密线条一道道快速被激活亮起，将整个重锤化作雷电化身的光球，向着那骑行在龙背上的人直坠而下。

　　“想要利用四种基础元素权能重构世界的内循环么？这还真是一种无私又伟大的牺牲，”巨锤惩诫即将降临之际，坎特雷拉·博鲁赫忽然看向自己脚下的某个方向，狂笑出声，仿佛毫不在意自己可能将要面临的永闭，“这怎么可能？别做梦了……在灵魂形态和权能都不那么完整的时候，你们哪怕强行将所有权能持有者的灵魂形态剥离自己的身体，也根本不可能构建出完整的，能够让人类安全居住的世界循环！”

　　这句话让紧握着魔杖的暴风眼面色倏然难看起来，也让魔王拜恩手中的锤子在半空中停顿片刻，没有在第一时间落下来。

　　“他的灵魂形态确实并不完整——但这并不会影响任何事情。”少顷，魔王拜恩冷然开口，她像是已经失去了解释的兴趣，重新提起自己手中的锤子。

　　“你以为我说的是他？”坎特雷拉·博鲁赫看过对方苍白的面色，忽然将头一抬，直望向远处一点，带着些得意与嘲笑的表情慢慢开口。

　　“我早就和那小姑娘说过，她和你之间只能活一个——洛伦佐，你的名字都是我给你起的，你该不会是以为，我这话真是在骗你那小姑娘继承人，让她去对付你的？

　　“呵……我可不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情，只是在向她说出一个迟早会发生的既定事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