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352、永恒黑暗

　　死亡之海，遗迹副本。

　　换作玩家们还在的时候，遗迹副本作为拜恩系列和不死鸟系列装备外观的主要出产地，一向是人满为患。除了前任魔爵莱文本人亲自上阵当“线索NPC”，每天只开启一次一局的最高挑战难度副本以外，还有每天至少数十个不同等级的新副本在稳定地同时运行着。而如今玩家们已经在这片世界中消失一年有余，那座被被毁坏的城市教堂仿佛比以往时候更显得安静与破败不堪。

　　已经沉默了许久时候的宣讲台之上，一袭白衣的前任魔爵安静而立，翻开自己面前那本厚重的魔法书，轻声向命运的真实祷告。讲台之下，所有现存的梅林家族成员尽数到齐，就连今年只有五岁的小女孩莱娜·梅林都只敢缩在约瑟魔爵的怀里，眼泪汪汪地任由针头刺入自己的手臂。

　　“忍忍啊小家伙，你先别哭，等等你别拉着我，我还要给你消毒呢！”动手的约瑟魔爵无奈地哄了哄孩子，将她递给站在自己身边的艾迪，“帮我看她一下，我去帮莱文那家伙搞定他的魔法阵。”

　　“老师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女孩的年纪还太小，没有到能够理解诸神黄昏的时候，但她很快就因为这沉默的气氛而乖乖停止了哭泣，眼神懵懂地看向自己的亲人小声问道。

　　“他想问黑夜什么时候结束，”平日里最爱说话的少年，此刻却只是简短地回答了女孩的问题，并未着意粉饰隐瞒，“这只有靠我们才能做到。”

　　“原来这就是他们弄痛我的原因啊，”女孩懂事地点了点头，“如果能让天再亮起来的话——莱娜不怕痛的，一点也不怕！”

　　“这里暂时用不到你，小家伙，”艾迪向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指了下坐在魔法阵旁边的另一个人，“和那些真正承担责任的人比起来，我们其实是帮不上太多忙的。”

　　另一边，那个被他们提到的人只是沉默地用魔法杖支撑身体走上前去，取下魔法杖顶端的天鹅放到莱文·梅林的宣讲台上，看着那棵隐约出现在天鹅周边，被魔法阵催生出的巨树虚影，他微微向站在宣讲台上的莱文示意。

　　没有了太强的真实之眼能力和大部分自然之心的权能，莱文·梅林只能依靠激活梅林家族血脉中仅剩的自然之力来重新预言。

　　一道道光芒随着血液的加入，在魔法阵那繁复的线条上闪烁亮起，汇聚到位于魔法阵中心的宣讲台之上。随着最后一丝血液被魔法阵吸收，那棵巨树的影子也渐渐凝实，让在场的人们能够看得清楚它现在的状况。

　　巨树的根系已经被一层厚厚的、粘稠的金色物质封住多半，灰黑的暗色遍布整个树干与树叶各处，仅有的一丁点生命迹象也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一位原初生命积攒多年的权能和力量也在这般燃烧自己全部生命和意识的毁灭式攻击之中化作毁灭一切的黄昏之源，阻断了巨树最后的一线生机。

　　“真实之眼的力量所剩无几，我已看不到任何预言，”莱文的声音仿佛从极远处传来，“我能为你做到的，或许就只剩下将最后的真实之眼权能力量交还给树，带着我最后的一点自然权能一起，也许能有将它的意识重新唤醒的可能。”

　　“可是，那样的话，您的意识岂不是……”兰德尔·梅林下意识摇了摇头。

　　“我已经成为魔偶，灵魂被束缚在这具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躯壳之中，没有国王权杖就永远无法解脱，交还权能只会让我陷入沉睡罢了，”莱文·梅林平静地回答道，“或许……等到有一天你们找回了那个拥有国王权杖的女孩，她会回来将我唤醒。”

　　这样的说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倘若她永远都无法回来——眼前这个“人”也将真正陷入永恒的沉睡之中，再也不会醒来。

　　“你们不必为我感到愧疚，我已拥有了足够漫长的生命，沉睡对我来说是种解脱，”莱文·梅林在那些或不舍，或悲伤的目光注视下微微摇头，语意从容，说话时尚带着些许轻松的笑意，“树的生命力已经所剩无几，我的力量仅仅足够维持住它的意识，并不会缓解现在的情况，但这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够帮你们做到的了。”

　　“请您放心，我们会尽我们所能找回莎法尔小姐的！”少年的声音忽然传来。

　　“我当然对你们有着足够的信任，”莱文·梅林微微一笑，那笑容中隐约带上了些狡黠之意，“我还曾经给那个女孩看过一次预言——需要她的人或许不只有我们。”

　　“是啊——那些和她熟悉的人，又有谁会不怀念蓝宝石小姐呢？”约瑟魔爵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多了份感慨之意。

　　莱文·梅林并没有继续解释什么，他果断地取下那枚一直缠绕在自己手腕上的灵摆，将它投入那只沉睡在宣讲台上的天鹅与巨树虚影之中。

　　灵摆迅速被树藤缠绕，化作养料消失殆尽。

　　温暖的白光环绕着那只仿佛已失去生命的天鹅，一点点重塑着它的形状。与此同时，宣讲台上的青年魔偶也随之合上双眼，仍旧维持着站立在原处的姿态，那双眼睛却不知何时才能够重新睁开。

　　被光芒包围着的天鹅忽然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周围的场景。

　　“好痛苦，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的系统界面不能用了，宿主，发生了什么事吗？”

　　“具体情况我等会儿再告诉你，”兰德尔·梅林微微合眼，“如果你的算力还足够使用，凭借你现在的情况，还能坚持多久？”

　　魔银天鹅脱力地扑在宣讲台上，沉默了好一会儿，在场的所有人却只能小心翼翼地等待着，直到它像是动用最后的算力测定完成，有些难过的声音幽幽传来。

　　“，不算上最后本源，我还剩下五百六十三天七小时五十二分十六秒。”

　　“五百六十三天，”兰德尔·梅林默默在心里换算了一下，“一年半的时间啊……如果你现在还能联系到那边的世界，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

　　全息世界，灰雾要塞。

　　“周小姐，我们的宣发工作遇到了很大的困难，游戏业务停滞的事情也让B公司方十分不满，我已经尽量拖延了时间，却只能用仪器没有成功调试的借口将时间拖延到一个月以后，”电脑的另一边，霍恩游戏公司的总策划眼下黑圈严重，似乎已经加班加点地工作了不知多久，“今天公司股价第二次跌停，我们也接到了许多合作方的施压，如果一个月以后您还是联系不到老板的话，我们就只能做好进行违约赔付的准备了，情况更糟的话则需要考虑做好破产清算准备。”

　　周浅放下手中的笔记本，向视频会议的另一边会议室提出问题，“我们现在的资产，足够进行赔付的吗？”

　　总策划很快看向电脑，输入几行数据进行查询。

　　“可以覆盖的，周小姐，哪怕计算所有破产赔付、合作商和股东资产赔付，以及公司本体员工所需要的赔付金，我们也还会有许多不动产和流动资金盈余，十位数以上还是有的。”

　　“每一次到了这种时候，我就很想去找他问一句他究竟在这几年时间里用那只天鹅在我们世界赚到了多少钱……”周浅忍不住轻叹一声，加大了音量向对面的总策划交代道，“虽说现在一切事情都不明朗，但为了未雨绸缪，我建议还是做好最坏打算，尽量维持住公司的股价不要跌停太严重——我们确实不需要真正的现实技术投入，但我还是更希望游戏公司能够在这次困难中撑下去。”

　　“好的，您放心，我这就去联络其他合作方。”总策划很快点头应下，刚想关掉视频连线，周浅就听到对面的电脑中传来一连串清脆的邮件投递响声。

　　“稍等一下，这好像是从老板的邮箱发出来的，”总策划点开邮箱，震惊到几乎控制不住语气，失声对周浅说道，“等等，难道说老板已经回来了么，这不是提前设定好发送时间的预留邮件——它是即时的，在两分钟之前刚刚从邮箱里被编辑发送的？”

　　“他说的什么？”周浅精神一振，连忙坐直了身体。

　　希望还没来得及满溢心脏，就被另一边疑惑的声音阻断了。

　　“这上面说……已经正式提交了所有霍恩游戏公司创始人所有权转让协议，”总策划的声音中甚至带上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梦幻感，“老板已经将霍恩游戏公司、以及我们游戏公司相关的所有下属产业和资产全都转移到了您的名下，在明天协议生效以后，有关于这座公司后续的一切事务和决定都将交由您来处置。

　　“也就是说，您现在已经是这座公司真正的老板了。”

　　“他不可能就这样一走了之把担子甩出去还不向人解释的，除非他是真的没办法了，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周浅喃喃地说着，过大的信息摄入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只能按住太阳穴趴在桌上，痛苦地抱紧了自己的头。

　　清脆的叮咚响声从她的电脑扩音器中传来，周浅连忙点开邮件，果然看到了一封从“霍恩游戏策划”私人邮箱发送过来的，被送到她的邮箱里的邮件。

　　她的手指握紧鼠标颤抖了几秒，才轻轻点开那封被发送过来的邮件，一个字一个字地沿着那封邮件的内容看下去，如遭雷击。

　　又是漫长的数分钟过后，周浅总算从恍惚中醒过神来，扑到电话前拿起话筒，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许老吗？我是小周——我已经收到关于另一边世界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