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351、凋零记忆

　　秦恩小队的成员们很快就见到了那位疑似拥有自然权能力量的老先生。

　　老先生是被自己的孙辈们开车护送来的，外表年龄看上去似乎只有七十岁上下，身体强壮精神矍铄，哪怕是经历过漫长的数小时车程，他也在下车以后就开始自然而然地和自己的学生们亲切聊天，如果不是周浅身边的年轻实习生小声向她说过老先生今年已经一百二十七岁了，她甚至不敢相信他们在等待的竟然就是这一位。

　　“那些拥有自然权能的人可真是幸运，至少在我们世界看来是这样的，”岳灵犀抱着双臂，小声对周浅说道，“在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因为这件事情大病一场的时候，他们不仅长寿，还绝大多数时候都健健康康的，这也太让人羡慕了吧！”

　　周浅没有接话，甚至没有分神去看那位老先生究竟是什么样子，她的全副心思还留在那个正在修复之中的魔法阵。

　　她已经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模拟过无数种可能，也找到了自己能看到的几乎所有资料，却还是觉得不甚满意，总感到自己的逻辑中缺失了某个最重要的部分。

　　到底差了哪里呢？

　　周浅苦思冥想，就连岳灵犀的长篇大论都没有留意。他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处四面都是高墙的迷宫，无论怎么挣扎都只能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四处撞来撞去，除了让自己的思路更加混乱以外毫无用处。

　　“我当时怎么就没去找老教授把奥丁的那部分魔法阵示意图给要来啊，哪怕只有最基础的后世推论也好！”想到这里，她苦恼地抱住头蹲到地上，想要转换思维让自己的脑细胞歇息一下，心底那种莫名其妙的揪痛却让她完全无法做到不去思考这些，只能徒劳无功地一次又一次向那些高墙发起冲击，尝试着在黑暗的迷宫中给自己找到一条出路。

　　“莎莎你要关于奥丁的那些游戏世界纪录吗，我记得子瑜那里好像拿到过一本，不知是不是你需要的，”心知自己是没办法成功让同僚转移思路了，岳灵犀只好顺着对方的想法想了想，“我昨天听子瑜说那是真实之眼阁下留给他的，他最近也在研究那上面的东西，想找些对现在情况有用的。”

　　“我去问问他！”周浅几乎是凭借本能地站了起来，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人已经来到了有些诧异的子瑜面前。

　　“你是说那些记录吗？确实是有啊，我这几天都在看，但那些都是有关于魂法术的咒文和灵魂相关的东西，我看和你那边的工作关联不大，就暂时没告诉你，”子瑜认真地回想着，“我看到的这部分都是有关于灵魂形态的拆分和改变灵魂形态这类的事情，不是有关于奥丁那个时期的魔法阵，和那些没什么关系。”

　　“不是也行，只要是和奥丁有关的，我也需要找个新的思考方向，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借你的资料看一看？”周浅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急需改变思路，换个脑子不要纠结在原来的思维里，这只会让她的思路变得越来越困锁一处。

　　“既然是这样，”子瑜略微思索片刻，“莎莎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在研究的时候加我一个？我不大会那些和魔法阵有关的东西，但我应该能够做到帮助你模拟和还原一个‘人’在创作某件东西时可能会有的想法。”

　　“你是说，我们去代入奥丁当时画下这个魔法阵的时候可能会想到的那些事情，再根据这个来寻找更有可能的解决办法？”周浅觉得心神一清，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个好法子，“根据现有的这些资料对奥丁本人的记载……”

　　“现在我手里关于奥丁的资料记录太少了，暂时不够完全建立奥丁的思想和情绪建模，也不够去用ai模拟的，我一直在找这里的文物也是为了这个，如果有更多的资料就好了——我也需要看一下你那边的进展情况，”子瑜摇头说道，“最近新出土的那部分旧档案里也没有特别合适的，好在那个资料库还没清理完，我这几天再多看看吧。”

　　“至少，这是一个全新的思路不是么？”周浅若有所思，觉得自己仿佛把握住了那条一直存在于心中的脉络。

　　是啊，她早就该想到的——无论多复杂的魔法阵，在没有ai模拟和计算机建模的时候都是被人，或是有人类思想的原初生命搞出来的，研究回溯也应该在一定程度上关注被研究者本身的情况。

　　“现在这些资料如果足够判断的话，你觉得如果是奥丁，他在设计魔法阵的时候会更关注哪一种功能呢，更加简单，还是尽可能地让它变得复杂？”周浅一边想着那些魔法阵的线条，一边轻声问道。

　　她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种说不出的，如同被潜意识控制着一般的情绪之内，无数或简洁利落，或复杂多变的线条在那片由意识构成的世界中被无限次排列组合，形成数以千百计完全未知的变化。

　　“现在资料太少，不过，依照我现在的直觉，奥丁的思维绝不直接，他现存的那些灵魂法术的魔咒都像赞美诗，以此类推，可以试试根据这个思路考虑他的魔法阵。”子瑜肯定地回答。

　　许多魔法阵的可能在周浅的脑中消失，她努力想让自己成为“奥丁”，思考着“奥丁”可能会如何创造，又会有怎样的发明习惯……

　　又有不知多少种可能在她的脑海中成型，又被一遍遍地改造排除着。

　　她终于把握住了一条能够让自己破局改变的思路。

　　……

　　晨曦庇护所，破晓之花顶层公寓。

　　“喏，这是你要的那些资料，莎法尔小姐那时留下来的，”西德尼抱着一摞厚厚的笔记，将它们放在公寓沙发上，那位一直手不释卷地看着更多的青年手边，“就连主宰冕下都没有在神庙的实验记录里找到方法，留在这里的档案也都是很早以前的，那时候莎法尔小姐甚至都没有去过神庙……真的能从这里找得到其他有用的东西吗？”

　　兰德尔·梅林放下自己手里那本魔法矿石的记录大全，看到书上那些看上去歪歪扭扭的字体，他不由得弯唇笑了起来。

　　那个时候她才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还在他的那间仓库里研究那些新奇的魔法矿石，学会霍恩海姆通用语的写法时间更是短暂，记笔记的时候字体着实称不上好看，这还是在她把他当成所谓的“资料NPC”，悄悄问过他几次之后的结果。

　　“我不知道，只是想试试。”想到这里，兰德尔·梅林轻轻摇头，却还是沉默着拿起了一本被放在最上面的燃料类魔器组合理论。

　　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字体就已经相当漂亮了，虽然她写下的内容他再怎么认真学习，短时间内也只能看得半懂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想起她坐在他书房的桌边，有些苦恼地用笔尖戳着纸面思考的样子。

　　在他问到她的时候，她还会笑眯眯地托着腮给他讲一讲原理。

　　她很擅长教会别人东西，被她讲过的那些知识他也能很快理解，等她真正经常回来之后，他在看那些领地资料看得太累的时候，偶尔会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转换下思路。

　　兰德尔·梅林轻按了下自己的额心，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撑住沙发，不小心碰倒了被放在沙发上的那一摞资料。

　　许多书本凌乱地掉在地上，还有不少装订不甚结实的甚至因为这一次不小心对待而脱了页。他连忙撑住自己那具有些疲惫的身体，一本一本地俯身整理起来。

　　“你这身体，算了……还是我来吧！”眩晕和虚弱让他不得不在整理一本之后就闭眼歇一歇，几本书的光景之后，西德尼总算有些看不下去了，拿起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本书，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按照页码归类，“还好莎法尔小姐写笔记的时候喜欢标注页码，这可帮大忙了——等等，领主，莎法尔小姐以前竟然还研究过这个吗？”

　　兰德尔·梅林诧异抬头，却见西德尼抱着自己手里的那本笔记，激动得语无伦次。

　　“《关于建设地下城的可行性报告及构想方案》，这个不就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吗？”西德尼激动得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只是紧紧地抱着那个厚本子，“精准爆破、地下城通风系统、还有取暖层……这不就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吗？”

　　兰德尔·梅林微微一怔，脑中停顿片刻才想起来，她和研究院在初次提出晨曦庇护所议案的时候曾经提到过地下城建设的事情，但他没有想到她和研究院的各位教授们竟然没有完全放弃这个提案，还模拟出了最理想的构思。

　　最难的那个部分——挖空地底，建造地下城雏形，已经变为最不用担心的事情，因为他们已经有了一处现成的，面积广大的地底迷宫。他只要对那座迷宫进行改造，利用主恶魔留下的那座地底迷宫保住更多人这样的初步想法就将成为可能。

　　“把这个送到晨曦庇护所建设部和研究院那里，让他们按照这个试行吧，”兰德尔·梅林按住沙发垫子，轻声说道，“没想到……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她也还是在不停地帮助着我。”

　　“哦对了，还有件事情，约瑟冕下让我告诉你一声，”西德尼想了想，继续说道，“莱文冕下最近的情况也好一些了，他打算再去尝试着动用真实之眼的能力预言一下，但这一次需要你们梅林家族的人去给他帮些忙。”

　　“我知道了。”兰德尔·梅林轻叹一声，微微点头，“诸神的黄昏已经开始了一年多时间，虽然我已经不想再去相信预言，也不想再去浪费莱文冕下仅剩的那点力量，但是……”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这漫长而痛苦的黑夜究竟有没有结束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