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意》烈火浇酒

9、牵手

　　不要问梁知意单腿跳地换衣服、下楼花了多长时间，反正对于梁知意来说很折磨。
　　傅书怀比梁知意设想的还要更早到，银灰色的保时捷跑车稳稳停在梁知意面前，傅书怀今天上身穿着一件宽松的杏仁白真丝衬衫，风一吹他的身后便会扬起一面鼓胀的帆，裤子是一条仿西裤制式的宽腿裤。他将衬衫的前衣摆塞进束在腰部的腰带里，后边衣摆则让它自然垂放着。梁知意在杂志上看到过这件衣服，她当时最喜欢的是这件衬衫后背的设计，从衬衫领口下接一条由五根金饰链组成的装饰链至衬衫后摆瓣形水滴处。
　　傅书怀关门下车，低头扫了一眼梁知意的脚面，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看到探淘上你的热搜了？”这是傅书怀的第一句话。
　　梁知意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傅书怀这么问，就代表他也看到了那个视频，这可真糟糕。
　　“先去医院处理你的伤，我已经让人去处理了，至少今天你先不要登录探淘。”
　　这或许就是傅书怀对于让自己单独跳了交谊舞的一种愧疚后的补偿？这样也行吧，至少可以让师哥不用再去求别人了。
　　“谢谢。”但该有的礼貌，也是要有的。
　　傅书怀没接，“能自己上车吗？”
　　“能。”梁知意狂点头，就怕自己点慢了会发生尴尬的事情。
　　梁知意脚上还穿着那双夹角拖鞋，她有心要快一些，但又怕自己行错一步摔在傅书怀面前，这样会更丢脸，只能维持着与心跳同速的状态慢慢走向傅书怀的副驾驶。
　　傅书怀大步走向梁知意的时候，梁知意毫不夸张地心脏停跳了，不过下一秒，傅书怀越过她，拉开了自己的后车座，对梁知意说，“坐这里。”
　　当车里有两个人，尤其你们两个还不是太熟的时候，坐后车座其实不是一件礼貌的事情，梁知意在傅书怀坐进驾驶座扣安全带的时候小声提了一句。
　　“后排空间大。”傅书怀言简意赅。
　　傅书怀出了小区门，没有选择走离梁知意家最近地前往中心医院的路，梁知意看向车窗外，面上不显，脑袋里却在疯狂风暴，最后全部气泡破碎汇成一句话，条条大路通罗马。
　　但看到傅书怀拐进东山路的时候，梁知意还是控制不住脸上的纠结了，这明显是去中心医院相反的路，她在后视镜里欲言又止，嘴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呃......嗯。”
　　傅书怀明白梁知意的意思，开口解释，“我带你去博德，那里的医生在处理时，会尽力让你觉得好受一些。”
　　“噢，谢谢。”梁知意只能再次道谢，这次伴随而来的还有几乎将梁知意淹没的尴尬，说不明白的情绪，为了缓解，梁知意从包里翻出手机。
　　梁知意的手机刚拿出来，只来得及解开锁屏，傅书怀的声音就从前座传来，“手机给我。”
　　“不是，我不看探淘，”梁知意知道傅书怀误会了，连忙向他解释，“我要给我师哥打个电话，告诉他有人帮忙，让他先别这么着急了。”
　　傅书怀没有再出声，应该是同意了，但将电话接通后，梁知意还是特地将声音低下去许多。
　　“喂，师妹，你的热搜......”
　　“喂，师哥。”顾朔的话被梁知意堪比做贼似的气声打断。
　　“师妹，你在干什么呢？现在心情是不是好了许多？”顾朔突然轻松下来，声音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如释重负般的笑意。
　　“嗯，我打电话就是告诉你，有人帮我了，你不要着急。”梁知意捂着话筒，同样在电话这边轻轻笑。
　　“打电话就正常打。”傅书怀的声音仿佛混合了空调的凉气，幽幽地从前排响起。
　　或许是因为自己刚才说话的时沉浸在内心隐秘欢欣的幻想里，傅书怀的话突然响起，让梁知意一瞬间跌回现实，梁知意像做错了事情一般，肉眼可见的开始手忙脚乱，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竟然拿起手机，点开了与顾朔通话的外放。
　　下一秒，顾朔字正腔圆的话语就从话筒里响起，“是李月城吗？他家就是主做娱乐相关，我看到热搜都撤下去的时候，就知道一定是他出手帮了你。”
　　梁知意举着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他，师哥.....”梁知意嘴上不想怪她师哥，但心里是非常怪的，于是师哥两个字叫出来变了调，似嗔带怨，听起来跟撒娇似的。
　　“不是他？你那边刚才有男人的声音，话筒里听不清楚，你现在和李月城在一起吗？”师哥，梁知意想，你怎么会有如此八卦的一天，还偏偏是在今天这个时刻？
　　梁知意将外放关了，语速极快地凑近手机，“不是他，我一会儿再和你说。”
　　梁知意一秒不停地挂了电话，接着便倾身向前，挨着主驾驶座的边缘向前伸出了自己的手机，“手机。”
　　傅书怀直接将车开进医院的地下车库，医护人员推来轮椅，两个人来到医生的诊疗室，再到医生询问梁知意情况，傅书怀全程连个气声都没发出，虽然这些过程里，确实用不到傅书怀开口，但梁知意对于傅书怀的心情很敏锐，她知道在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傅书怀就已经生气了。
　　或许应该直接将手机交给他，梁知意丧气地想。
　　“我们会先用镊子将明显的尖刺挑出，剩下的细绒会用胶带粘连带出。如果是如此程度的轻伤，我们不建议您选择局部麻醉。”医生本来是向着站在一旁的傅书怀说话，奈何现在的傅书怀身上比空调冷气还冷，于是这些话都是面向梁知意说的。
　　“我可以不打麻醉。”梁知意说。
　　梁知意在护士的搀扶下坐到了诊疗室的床上，在这个过程中，傅书怀离开了，看着被关闭的诊室门，梁知意心里已经有三分难过了。
　　不过等到医生拿着镊子开始挑她脚上刺的时候，梁知意已经疼得顾不上难过了。其实每次挑刺的时候只是痛那一下，可以忍耐，但她太怕医生拿着镊子在她脚面上挑选该拔哪一根的绝望时刻了，在此时刻产生的所有恐惧都比真的拔刺时更难熬。
　　好不容易尖刺拔完了，梁知意握着诊疗床被单的手也被自己攥得痛极了。
　　还没等梁知意缓过来，护士从梁知意脚边起身，从一旁的托盘里，拿出了医用胶带。
　　护士小姐姐转头对着梁知意，用自己十乘十般和蔼可亲的话语对着梁知意亮下铡刀，“接下来的过程可能会重复多次，不要怕，很快就好了。”
　　“等.....等一下，”梁知意抽回了自己的脚，在医生和护士面前可怜兮兮的恳求，“不好意思，我知道耽误你们的时间了，但我太害怕了，我不敢，你们让我缓一会行吗，或者叫别的病人先过来。”
　　医生在口罩下对梁知意露出微笑，“小姐，您不必如此担心，傅先生是我们的VIP客户，我们这个时段的唯一客人只有您一位。”
　　护士小姐姐也露出笑容，“傅先生正在隔壁的会客室里等您，那里可以供傅先生进行短暂娱乐、休憩，您完全不需要对此产生心理负担。”
　　小姐姐话音刚落，诊疗室的门就被傅书怀推开了，他大步走到梁知意面前，低头对着梁知意说道，“长痛不如短痛。”
　　说完便把梁知意的脑袋揽进了自己怀中，于是梁知意一整张脸埋在了他的胸口里，鼻息间全是傅书怀身上的木香，“害怕就不看。”
　　护士小姐姐贴心给傅书怀让出位置，换到了另一边握住梁知意的脚踝，听见医生将胶布撕断的一声后，梁知意还是不自觉牙齿一颤，脑袋也无意识向上拱了拱。
　　“啊！”梁知意没有忍住第一声，痛呼声的气息温热地扑在傅书怀的衬衣上。
　　不过第二下开始后，梁知意咬着下嘴唇制住了自己的声音，突然傅书怀弯了下腰，他一言不发地将梁知意的右手打开，曲在自己后腰处贴着，梁知意的手臂清晰地触到了他后背上那根冰凉凉的饰链了，然后脑袋里疯狂乱窜的想法是，傅书怀的腰好细......
　　梁知意紧握的左手被傅书怀的手打开，梁知意白净的掌心里，印了一串的紫红色甲印，都是被她自己攥出来的，傅书怀将自己的拇指放在了梁知意的掌心里，其余四指托着梁知意的手。梁知意刚开始还不敢弯手指，不过等医生揭开第二次胶布的下一瞬间，梁知意就攥紧了傅书怀的手指。
　　梁知意太紧张了，以至于她没意识到，现在的他们两只手相贴，握在一起，像是在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