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意》烈火浇酒

19、执灯人

　　梁知意回家之前回了一趟工作室，将花束带回家，路上想起家里没有花瓶，便决定去超市一趟，顺便买点明后天的食材。
　　傅书怀在回去的路上，知道梁知意有时间后，拨通了梁知意的电话。
　　梁知意在接起电话的前一刻，心里还忐忑着，在听到傅书怀的声音后又奇异的平静下来，“嗯，已经到超市了，现在正推着车，准备先去逛一逛生活区。”
　　“要买什么？”终于听见梁知意的声音，傅书怀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我要买一只花瓶用来放花。”
　　傅书怀在电话这边静默，然后脸上浮现出笑容，他确实对花了解不多，但当时他站在花店里环顾四周，在看到白玫瑰时停下，因为他突然想起在德国的某一天夜里，他想拍月亮，在找角度的时候腿被刺了一下，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退到了路边的花丛边，第二天他又经过这处，看到了路边一簇簇绽放热烈的白玫瑰。
　　“花瓶的种类有好多，我觉得我可能要逛一会儿才能决定......这个粉白色渐变我好喜欢。”梁知意拿起面前的陶瓷花瓶，细细打量它的颜色，“粉得朦胧，像是我幻象中仙境云彩的颜色。”梁知意说到最后，自己都笑了，她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花瓶拍照发给傅书怀。
　　傅书怀看着梁知意发来的照片，“仙境中的云彩，原来是这样吗。”
　　“我看到一只海螺造型的花瓶，”梁知意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像个发现神奇玩意着急分享的小孩子，“这些花瓶的奇怪造型，完全可以买回家当摆件了。”
　　“你可以都买回家。”傅书怀的声音低着，他还有后半句没说，他可以负责送花将他们填满。
　　“那也太浪费了，”梁知意的声音轻柔，真知酌句地哄人，“如果我都买回家，有可能它们会错过真正喜欢它们的人，而且，我好像看到了我想买的花瓶。”
　　梁知意一边说，一边推车向前走，旋转的木板展示柜上，坐着一只蓝色的兔子，它的双腿垂着，怀里抱着一截断木，梁知意想起自己家里套着蓝色亚麻布的沙发，和这只兔子分外相配。
　　傅书怀对这只兔子的评价是，“很可爱。”
　　“我准备去买番茄和牛腩，葱姜蒜这些作料也要补充，我记得结账的路上会遇到冰柜，到时候再拿几瓶酸奶。”梁知意在电话里向傅书怀一一汇报，傅书怀正好到家，在后视镜里示意司机直接开车离开，自己打开门下了车。
　　“感觉会很快。”
　　“哈哈哈哈，你不要这么轻易相信一个女生说的话，尤其是她还在逛的时候，我还......”梁知意推着车准备拐进食品区，突然定住了，在她面前十几步的地方，一道熟悉的男性背影正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生在走，女生还张着两个胳膊推着自己身前的推车。
　　如果梁知意一开始还不敢确定，那等那对男女转弯的时候，男性前走几步帮女生把推车转弯的时候，梁知意终于看清了那名男性的脸。
　　傅书怀在这边开了门，他的手摁在灯的开关键上，问突然没有声响的梁知意，“你还怎么？”
　　梁知意没有回话，傅书怀听见了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接着他便听见梁知意有些抱歉又有些着急的声音，“我一会打给你好吗，我遇见了一个熟人。”
　　傅书怀如果懂事一些，他这个时候就该回一句好，然后主动挂了电话，但他没有，他的手维持着准备摁开灯的动作，问梁知意，“是谁？”
　　梁知意已经推着车向前快步走去，听见傅书怀的问话，下意识回了过去，“楼丞。”
　　电话被挂断了，傅书怀维持着开灯的动作，夕阳从窗外照射进来，家具的背后笼出片片阴影。
　　每个学校，每个年级，每个班级总会免不了会出现绯闻情侣，他们被凑在一起，可能是因为双方有意，可能是众人的起哄，可能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原因。楼丞就是梁知意高中的绯闻男友，据说梁知意曾经在班里亲口承认给楼丞送过情书，但之后多次否认自己喜欢楼丞。
　　傅书怀在开学之初就注意到了楼丞，他在学习上还没遇到过对手，但他必须承认，楼丞非常善于学习，之后的考试，只要有级部排名，第一名不是他就是楼丞。而且楼丞的父亲是一家公立医院的院长，母亲从政，家中境况是当时的傅书怀根本比不了的。
　　最重要的是傅书怀曾经亲自听过楼丞与旁人说过，“学校里最好看的女生吗？应该是我隔壁班的梁知意。”
　　梁知意看了一眼已经黑屏的手机，放心的将手机塞回口袋，她叫了一声楼丞的名字，引得楼丞回身，同时那名坐在轮椅的女子也从椅背前探出头看过来。
　　“方！时！雨！”梁知意快要气死了，她虽然没有看见坐在轮椅上女子的样貌，但她记得方时雨有这一身同款衣服。
　　梁知意三步做两步，推着车越过了两人，她低下头打量坐在轮椅上的方时雨，她的左腿打着一层厚厚的石膏，额头缠了一圈纱布，脸上也有擦伤。
　　“哈哈，好巧，知意。”方时雨笑得勉强，整个人快要缩进轮椅里。
　　楼丞也叫了一声梁知意的名字，算是打招呼。
　　梁知意凶狠的“瞪”着方时雨，眼中水汽在双方的沉默中聚集，她因为后怕而全身发抖，最终她脱力地蹲在地上，手抚在方时雨没有受伤的右腿膝盖处，泪珠一颗颗滚落，“我求求你了，别当调查记者了行吗？”
　　方时雨舔舔嘴唇，刚要习惯性开口岔开话题，就见哭得梨花带雨的梁知意抬起头质问她，“你的......紧急联系人为什么不......是我了?”
　　方时雨赶紧求饶地双手抱拳，“还是你，只是我的手机和手机卡一起掉......丢了，医院从我身上搜到的是旧手机。”
　　梁知意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她依然蹲在地上，不肯让出位置，“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方时雨刚要说话，一直不出声的楼丞开了口。
　　“她这次是转院回来，连续昏迷了四天，醒了后应该是怕你担心才不联系你。”
　　“昏迷了四天......”梁知意鼻子一酸，眼泪更凶猛的掉落，方时雨苦着脸，无措地想要给梁知意擦眼泪。
　　梁知意被方时雨捧着脸，她又心疼又生气，用额头去撞方时雨托她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声音都变了调，委屈得不得了，“你太讨厌了。”
　　“毕业之后，我想当一名调查记者。”
　　“就当记者不行吗，调查记者太危险了。”梁知意面对当时自己搜索出的页面，声音满满都是对方时雨理想的抗拒。
　　方时雨的声音却听起来没有丝毫阴霾，她整个人沐浴在祥和、神圣的晨光里，声音似乎也沾染了一缕神性，“我当然知道调查记者危险，要时时刻刻处于黑暗之中，但记者这份职业，在我心中就是如此，它绝不会在黑暗面前退缩，反而会成为在黑暗中的执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