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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本书 ...

  •   那晚在地铁站,靳锦那么费力想看清他的长相,离近了,她最先注意的却是鼻尖的一颗痣。
      五官是正气又标准的帅哥配置,偏这颗痣让靳锦嗅到了一丝妖孽的气息。

      靳锦扫视了一圈,店员都不在,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在脑海里生出,她问道,“你是店主?”
      梁温点头很痛快地承认,“是店主。”回答完又反问,“来买书?”
      “啊不是,”靳锦说,“《查理九世》还差个结局,来看完。”

      梁温想起这两天频繁出现在店里群聊的某位美女睡神,恍然大悟般,“原来是你啊?”
      这词用的,真招人多想,靳锦笑说,“这是个什么形容?”
      梁温挑了点不尴尬的,“因为听说,祝小福最近遇到个知己,主动点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新品。”
      “但是很好喝。”说完靳锦像是生怕他不相信一样,边点头边强调了一遍,“真的很好喝。”
      “所以你承认那些东西稀奇古怪了?”小佳和他看成色直接就拒绝了。
      “……”

      靳锦眼里刚不小心刮进了几小片雪花,她伸手揉了揉,揉出了满眸的水汽,湿漉漉的,带了些嗔怪。
      梁温对上这双眼睛不过两秒就别开了,“会转达给他,继续进步。”
      哇喔,资本家噢,夸奖完总是补一句,得继续进步……

      “今天他们下班早,没有新品了。”梁温说着指了指自己那壶开水,“免费的陈皮水,有兴趣吗?”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靳锦在心里收回刚才的嘁嘁,谄媚道,“当然,谢谢。”

      靳锦喜欢甜水,各式各样的甜水。
      星爸爸的各类新品和招牌如数家珍,甜蜜蜜的柠檬水也是心头爱。只要不寡淡,古怪的口味也未尝不可。
      梁温倒给她的这杯陈皮水除了一股淡淡的橘香外再没什么别的味道,对她来说其实有点乏味。
      但她又觉得,好像这样才是对的。果然,气氛影响感官。

      见她闷不做声地喝完了大半杯,梁温端起水壶又给她续上,还提醒了一句,“慢点喝,不然撑。”
      靳锦不好意思地笑笑,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了他那只倒水的手上。

      节骨分明,不算白皙但健康的颜色,每根指甲跟处都有弧度好看的月牙。
      手背上粘了个卡通图案的创可贴,反差萌很足。

      注意到她在看,梁温解释道,“家里猫淘气,被挠了一下。”
      靳锦兴致很大,“你养了猫啊?”
      “嗯,一岁多了。”
      “我从小到大都很喜欢猫狗来着,但一直没养成。”
      梁温顺着话问,“为什么?”
      靳锦不无遗憾地说,“因为家里三口人,除了我,我爸妈都对动物毛过敏。”
      “那是很可惜。”

      触及到某些记忆,靳锦又说,“我小时候总是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养了猫或狗,我就给它起名叫人民币或Dollar。”
      梁温笑着猜她的意图,“叫着叫着钱就来了是吗?”
      “是的,”靳锦初衷就是这个,她又问,“你的猫叫什么名字?”
      “鲁米治。”
      “所以......”靳锦有些意外,“所以你用猫的名字作书店的名字啊?”
      梁温:“是的。”

      准确来说,是因为他来这里意外捡到鲁米治,看见了这家还没被租兑出去的门面,所以书店才会定在这里。

      靳锦:“有点浪漫,比我的人民币浪漫多了。”
      梁温:“谁说钱就不浪漫了?”
      靳锦不置可否:“那倒也是。”
      两人都笑了。

      人与人之间最舒适的状态就是,可以随时说话,也可以随时不说话。
      笑过之后,没人再去刻意挑起话题,他们默契地端起自己要读的书做着自己要做的事。
      靳锦没有花心思去想,这样会不会失礼或尴尬。因为周围的气氛就是好的,自洽的,可以容纳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
      在一个满打满算只见过两面的人这里,收获到这些,她感到满足。

      靳锦专注做某一件事情的时候,会自动忽略掉周围所有的干扰,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忘了过了多久,可能是十几分钟,也可能是一个小时,她读完最后一页,缓缓合上书。

      唐晓翼最后踏出了密密哈尔泉吗?
      小伙伴们现在又是不是开心快乐 ?
      未完待续的冒险之旅还会重启吗?

      这些,不得而知。
      但靳锦想起了另一件事。

      几年前,她在社交平台上读到过一篇写给《查理九世》的文字。
      作者的朋友在14年因渐冻症离世,但她读到了那个同样身患渐冻症却逃出医院去冒险的唐晓翼。

      作者于是这样写道——
      感谢‘唐’给了她一点火苗照亮病痛的黑暗,让她微笑着面对死亡。

      一次元的故事就此停止,三次元的我们却依然可以从他们身上汲取力量,得以在面对生活偶尔的无赖时,像打败故事里的反派一样,将无赖锁个喉,即使不死也伤个不轻。
      这可能就是关于书籍的某个意义。

      读完一本书就像走出一个世界。靳锦压住鼻酸,抬眼望向窗外。
      雪一直在下,不像她刚来时候那么小了,地面已经积起了小堆雪白。
      靳锦小小地“哇喔”了一声,抬步走向那一大扇落地窗。

      落了雪的南三道街很像上个世纪欧洲电影里的小镇,静谧,安逸。
      帝都的雪很少会下得这么大,也很少,不,没有这么早落下过。

      靳锦专注地看着,没一会儿,隔着几个身位处多了个人。一开始也没谁说话,但靳锦已经不淡定了。
      她这才直观感受到这人有多高。
      她自己净高有六八,却还是比他短了大半个头,这人不得一米八五多……

      她清了清嗓子挑了个话头,“滨城每年下雪都这么早吗?我虽然没来过,但现在也才十月份啊……”
      梁温先没答倒反问,“你不是滨城本地人?”
      靳锦:“我是成都人,来这边……有点事。”

      靳锦想,其实跟他关系是很大的,甚至可以说,是因为他才来的。
      这话可真暧昧,她才不说。

      梁温夸了一句成都是好地方,又说,“惭愧了,我也不是滨城人,来这边满打满算也才两年,所以也不是很了解。”
      靳锦有点意外,“你也不是滨城人?”
      “我是温州人。”
      “喔~~~”冲浪达人靳锦又懂了,“那个全中国方言最难懂的地方。”
      这话梁温不是第一次听了,他笑着解释,“其实也还好吧。”
      “何不食肉糜啊!”

      这话本身是说不懂百姓疾苦的小皇帝视察时见百姓没饭吃,便问,那为什么不食肉粥呢?
      放在这,靳锦觉得还挺合适的。

      梁温接下这话不作反驳,说了件另外的,“我前几年去过一次成都,去尝了尝大名鼎鼎的成都火锅。”
      一听这个,靳锦来了兴致,“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是好吃,上火也是真上火,回家之后喝了半个月的粥。”
      “啊……还好吧。”
      “何不食肉糜啊!”
      “……”

      这人……真狡猾……
      梁温见她一副酸到了的表情,笑着扭头又望向窗外,就听见这人说,“那我们还挺幸运的。”
      “嗯?”
      “你看啊,”靳锦有理有据,“我们都不是滨城人,但是却赶上了这场早来了的初雪,据说是四十几年来最早的一次。”
      梁温嗓音放缓了不少,“是很幸运。”
      “相逢既是缘。”

      “忘了介绍自己,”她说,“我叫靳锦,靳呢就是那个靳,锦是锦上添花的锦。”
      那么,礼尚往来的,“我叫梁温。”
      梁温copy了一下她的自我介绍,“梁呢就是那个梁,温是温白水的温。”
      温白水的温,靳锦在心里肯定了他这个形容,很适合他。

      “温水来了滨城,不怕被冻上吗?”靳锦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问出口才发现这话有多欠揍。
      梁温倒真是很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追溯起自己当时的心境,答,“那一阵心情不太好,想着换个地方,最好是个气候完全不一样的,挑挑选选就来了这,结果待得还不错。”

      “那咱俩刚好相反了。”靳锦说。
      梁温问,“怎么个相反法?”
      “我当时刚辞职心情也不好,但可不是主动想来这的,赶巧当时朋友来了电话说这需要我,我就来了。”
      “那觉得滨城怎么样?”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冬天,而且这儿有点太冷了,出门就是风。”
      梁温赞同道,“滨城确实一到这个时间就刮风刮得狠。”

      “但今天还不错,”靳锦话锋一转,“下了雪发现这还挺好看的,我之前很少看这么大的雪。”
      “喜欢雪的话这确实管够,”梁温补充说,“跨年左右广场还会有冰雕,感兴趣可以看看。”
      “是嘛?”靳锦兴趣很浓,又说,“我去年拍那个初雪变装拍了好久,还是拿废纸屑冒充的,今年想拍就不用了。”

      梁温想起什么,笑着说,“那个啊,我还撞见过拍摄现场。”
      “什么拍摄现场?”
      “下课的时候碰见我的学生在楼道里拍这个。”
      “你的学生?你是老师吗?”
      “做过一段时间助教。”
      “哇喔,”靳锦又问,“然后呢,你怎么办了?”
      “然后我说,”梁温想起这个也觉得自己太煞风景,“一会儿记得把地扫了。”
      “啊哈哈哈哈哈。”
      靳锦越来越觉得这人有意思了。

      想到刚才也算是知道了对方的工作,她礼尚往来道,“我之前是个码农来着,做游戏策划的。”
      梁温很少碰见女生做这职业,由衷赞道,“很酷。”
      “很秃,我都能改行去研究生发了。”
      梁温笑笑,又问,“之前是,那之后呢?”
      “之后……应该也会是。”靳锦说,“我还挺喜欢这个的。”

      没等他开口,靳锦就说,“你现在是不是在心里想,哇塞,还有人喜欢那东西?”
      “没有。”梁温第一时间否认,怕她不信又强调了一遍,“真的没有。”

      他说:“只是觉得,能一直坚持自己喜欢的事挺厉害的。”
      但他又的确有一点不解,“既然喜欢这个,那为什么会辞职?”

      “嗯~~~”
      事发到现在一周多,靳锦还从来没主动解释过这个,旁人来问,她就说不想做了。
      也不知道是这个雪夜格外寂静,还是眼前的人这副嗓子和长相太过魅惑。
      她挺想说说的。

      “我毕业参加工作之后才发现,工作代表的真不仅仅是工作。人情世故,利益往来诸如此类的太多太多了。
      “我不是自夸,我觉得我还挺简单的,想的就是把程序跑好,把游戏做好,但就这么简单的事做起来都会很困难。”

      他们说她是升职最快的,只要这次资源置换她睁只眼闭只眼,总监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不到三十就达到了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在奋斗的目标。他们说她前途无量,她却只觉得累和恶心。

      “我就是憋着一口气,就想知道到底还有没有一家公司能容纳我这些简单却看似不切实际的想法。上个班下个班,做好自己该做的,周末出去聚个会,年底拿点奖金。”
      靳锦越说越小声,最后都变成了喃喃,“就这样,而已,这样就够了。”

      她说完,深吸了口气想缓和情绪给自己加把劲,嗅到了满腔的柑橘香,它们来自另一个人。
      靳锦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个目光。
      像是平静海水下的休眠火山,又像是透过她去追忆一些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上这个词,追忆。

      靳锦挤出了一个笑示意自己说完了。
      梁温也随着这个笑回神,同样回给她一个笑,“会有的,世界那么大。”
      世界那么大,总会有的。梁温这么说着,却不知是说给她,还是说给自己。

      靳锦说,“我也相信。”
      一直在相信,所以她走的毫不犹豫。

      梁温不受控制地又去看她,她双眼皮是窄的,有点接近内双,看人的时候总带点不好惹。
      但只要一开口说话,声音就会暴露本性,就像,像他们刚喝的陈皮水,清澈干净,软,又坚定。

      水蒸气分子们的竞争暂时告一段落,谁胜谁负没人来评判,连坐在场下的唯一观众都退场了。
      高高大大的人类变成了两个,他们肩并肩站在窗边默不作声地看雪。
      这次,主角和观众对调了,气氛却和它们刚才的剑拔弩张截然不同。

      靳锦这一晚上收获不小,喝了两杯平时不会喝的陈皮水,看完了小时候一直心心念念的结局,重遇了一个本以为再也遇不到的人,拥有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对话。

      门口的大榕树枝桠已经被覆盖得完全,倒映在地上,像是穿了大一号的棉服。
      时间不早,到了每天她离开的时间。她和对方告别,对方说了句好。

      “噢对了,”靳锦说,“这书太多了,我可能一次搬不完,就先放在这,我慢慢搬。”
      “放心,庙一直都在。”
      靳锦笑了,今晚她笑得实在太多,“好的。”

      靳锦回到沙发穿好外套,想给人留下个优雅的背影,结果太用力绷直反倒有点僵硬。
      刚走出没两步就被叫住,靳锦回头,只见暖黄灯光下一把伞递到自己面前,创可贴上的史迪仔笑得憨态可掬。

      “外面在下雪,撑把伞走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更三休一,明天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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